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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


  •   苏晚做梦都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顾景言,有点惊讶。车灯开着,能看清车里的情况。他定定的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苏晚低下头,轻步走到他的面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可他一点要开口说话的意思都没有。苏晚觉得必须要说点什么,要不然她会忍不住逃跑的。她深吸一口气,猛然抬起头笑着对他说:“是来找王教授吗?这么晚了,王教授都回去了。”
      顾景言凝视着她,眼神深邃,他静默了会,声音沙哑而低沉:“我是来找你的。”
      苏晚心里一震,眼神无措,她不自然地笑笑:“哦,这样呀,有什么事吗?”苏晚以为他是来问她关于工作的,又补了一句,“那个,我是不会去你公司的,你、、、、你还是不要再来找我了。”
      “晚晚”,他顿了顿,“你爱过我吗?”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叫她的小名,他的声音小心翼翼,生怕吓跑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牙一咬,心一横,微微一笑:“没有,从来都没有爱过,以前我对你好都是为了接近你,没办法,谁叫你那么优秀,当时我成绩又不好,为了考上重点高中,也只能利用你了,仅此而已。”
      顾景言听了,一皱眉,一股怒火不由得从两肋一下窜了上来,他双手握紧方向盘,生怕控制不住自己冲出去扇她几巴掌,她怎么可以说得那么云淡风轻,他在她心里仅是学习的工具吗?
      他说:“我曾经爱过你,不管你信不信。”说完,发动引擎,疾驰而去。留下一脸震惊的苏晚。她一定是听错了,他怎么可能会爱自己,他也不过是玩玩罢了。
      “晚晚,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回宿舍?”织敏刚从外面回来,看到蹲在寒风中的苏晚,急忙扶她进楼。
      “你这算什么事儿呀,这么不爱惜自己。”织敏倒杯热开水给她,嘴里絮絮叨叨,“我要是晚上不回来,你是不是就打算蹲一个晚上?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就算要发呆也要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发呆呀,你蹲在那里要是别人看到了还以为你失恋了呢,还好我知道你没有男朋友、、、、”
      苏晚傻傻地对她一笑,神情恍惚,有点神经质。织敏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叫她喝水,她就喝水,叫她睡觉,她就睡觉。织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闭上嘴气呼呼地拉闸睡觉。
      寝室里静悄悄,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苏晚睁着双眼看着床板,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她习惯了一个人哭泣,她不想自己的懦弱被人看到,但此刻她再也装不下去了。她很想找个人诉苦,她想大哭一场,把埋藏在心底的事通通说出来。
      她说:“织敏。”
      躺在床上的织敏其实没睡,她应了声,翻身朝下看,问她怎么了。
      “如果让你彻底忘记一个人,你会怎么做?”
      “那还不简单,首先狠狠地揍他一顿,再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个遍,然后啊,”她想了想,说,“然后找一个心爱的人。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要是忘不掉呢?”
      “要是忘不掉?”顿了顿,“那就忘不掉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忘不掉我家前年被车碾死的小黄呢。”小黄是她养了5年的狗,感情深厚。小黄死的时候她还抱着小黄的尸体哭了一天一夜,任谁劝都不管用。
      苏晚心想小黄死了,可以再买一条,可是要忘掉的人没死,他还好好的活着,每分每秒都想着折磨自己。
      织敏见苏晚不说话,知道是戳到她的肋骨了,急忙转移话题。她说:“晚晚,你不是还没找到工作吗?明天正好有一家公司来学校招薪酬专员,听说还不错,要不你去试试看?”
      苏晚知道她很关心自己的工作问题,也不好直接拒绝,说:“好吧,明天我去看看。”
      这个晚上苏晚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掉到海里。她拼命挣扎,可是越挣扎沉的越快,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少。快沉下去时,她看到顾景言站在岸上冷冷地看着她,既不出手相救,也不落井下石。她知道,他不会救她的,他那么恨她。被海水淹没的霎那,她醒了过来。
      窗外已经大亮,织敏还在呼呼大睡。苏晚掀开被子,走进浴室洗漱。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面如菜色,精神萎靡。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她跟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瞧,他在梦里都见死不救,还祈求他会对自己好吗?醒醒吧,他不可能是她的良人。
      收拾好一切,她去了招聘会场。
      招聘会场人声鼎沸,来求职的大学生塞满整个会场。苏晚有点头疼,早知道就不答应织敏来了,活受罪。咬咬牙,费尽力气挤到面前。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手上的简历投到堆满简历的桌子上。转身要走未走时,被叫住了。苏晚有点讶异,不会吧,刚投就中了?她本不想投的,没办法,织敏说了不投的话她就跟她绝交。虽然苏晚知道她只是说说,不会真做,但她想还是试试吧,可能会找到自己想做的也不一定。
      苏晚转过身,刚才只是匆匆投简历,并没有多看坐镇的人。如今细看,震住了。原来说话的人是熟人,靖琪。
      靖琪对她温柔一笑:“来找工作?”
      苏晚尴尬一笑,说:“呵呵,是呀,靖琪哥怎么会在这?”苏晚很纳闷,像靖琪这样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靖琪拿过她的简历,随手放进文件袋,说:“哦,路过就来看看,没想到会遇见你。”
      苏晚说:“那靖琪哥你先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罢要走。靖琪叫住她,交代几句后拉着她走出会场。会场很多人纷纷侧目而视,苏晚低着头跟在后面。
      一出会场,靖琪看了看表,说:“喝杯咖啡?”
      苏晚摇了摇头,用手指指了指抱在怀里的简历,说:“我得在毕业前找到一份工作,要不然我会流落街头,像卖火柴的小女孩活活饿死。”
      靖琪挑眉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傻样儿,就我们的交情难道还会饿死你。放心,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了。”
      苏晚看了他一眼,说:“你不要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就触犯你们公司的规定,而且我也不想靠关系找工作。这会让我感到不好意思。”
      他凝目看着她,良久,说:“晚晚,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脾气还是那么倔。”
      苏晚被他这样看着,有点慌神,将头扭到一边,说“倔脾气不好吗?起码倔起来就没人敢说我了。”
      靖琪说:“倔不是不好,可有时候也要适可而止,别等到无法挽回了才知道后悔。晚晚,有时候也要接受别人的建议,别一味的拒绝,于谁都不好。”
      苏晚看着窗外的树,树叶都掉光了,光秃秃的一片,散发着浓浓冬意。一阵冷风从缝隙窜了进来,苏晚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低头间看到一抹影子落在自己前面,她知道,他从来都是懂自己的,可是她却觉得悲哀。
      靖琪关切道:“天冷了,记得多加衣服,别感冒了。”他把身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做得行云流水。当她回过神时,它已经结结实实地披在身上。其实有什么不好,谁不渴望在这样寒冷的季节里得到温暖。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不是坚不可摧的女强人。
      她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拉紧身上的外套,很快抬头看着他说:“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靖琪很是惊讶,完全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于是疑惑地看着她。
      苏晚的脸一下间红透了,她小声道:“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只是问问而已。”
      靖琪眉头一皱,看着她说:“为什么?”
      她心里直打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她累了,不想费心思经营另一段感情了吧。可她不能这么跟他说,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很懦弱。
      她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说:“什么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能有什么理由。再说,谁不喜欢高富帅。”
      靖琪想了想,又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是不是我做你男朋友,你就愿意来我们公司工作?”
      苏晚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还真坏,做你女朋友就要压榨人家劳动力,恶魔啊恶魔。”苏晚这样说就当是默许了,也许做他的女朋友能过的安稳些。
      靖琪呵呵一笑,抬手要揉她的头发,被她躲开,说:“以后不准弄我头发了,都弄乱了。”
      他怜爱地看着她:“傻丫头,你怎么就那么傻。”语气中透着丝丝心疼和无奈。
      苏晚心里咯噔一下,也没想太多,撇撇嘴不满道:“你女朋友我就是傻,你能怎么办,哼。”
      离开招聘会场后,苏晚直接去系办公室找王教授。王教授见到她也不惊讶,只是把一份文件递给她。苏晚迷惑,打开文件袋。看完后她彻底懵了。
      王教授语重心长:“小晚,你是我带的研究生中最优秀的,老师不想你的才华就这样辱没。为此,我已经为你申请了出国留学。唉,上次的事我知道冤枉你了,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苏晚是怎么走回宿舍的,她到现在也闹不明白。她躺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觉得老天爷还真是喜欢跟她开玩笑,当她决定以另一种方式重生时,它却为她安排了另一条路,而且还是她一直向往却没希望走的路。她应该怎么办?

      读研究生的日子越来越短,苏晚忙得不可开交。在最后一天,她终于把毕业论文交了上去。王教授对她的硕士论文很满意,给了她优。苏晚知道后也没怎么高兴,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这样的日子一直延续到靖琪来找她,这倒没什么,偏偏他身边还跟着她一辈子也不想再见的顾景言。
      靖琪一见到她,对她挥挥手,示意她过去。苏晚别扭了会,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喊了声靖琪哥,便不再做声。
      顾景言像没看见她似的,站在一边,一声不吭。
      他们吃饭的地方是相当高档的饭店,听说饭店的老板还是靖琪的朋友。苏晚来这种地方吃饭多数是织敏拽着她来的,平时很少有这样的机会来吃。所以一进门她就有点不自在,蹑手蹑脚地跟在靖琪后面。
      一落座服务员就开始上菜,苏晚觉得奇怪,看了靖琪一眼,靖琪说:“我们经常来这里吃饭,久而久之,他们就知道我们的口味了。这不奇怪。”
      说完又吩咐服务员几句,服务员去而复返,此时餐车上摆的都是苏晚喜欢吃的菜。
      苏晚开心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靖琪反问她:“难道你不喜欢吃?”
      苏晚摇摇头:“不是,我喜欢吃。”
      “那就好。”
      顾景言自顾自地倒酒,一杯接一杯,一瓶红酒很快就见底。靖琪抢过他的酒杯,劝道:“阿言,你少喝点,你胃不好。”
      顾景言不理会,拿起另一瓶酒,猛灌。殷红的红酒沿着嘴角流下,他喝得那么猛,中间呛了几回,靖琪又抢过他手上的酒。顾景言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有一阵的迷茫。
      苏晚至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心静如水。
      回过神来的顾景言拍了拍脑门,起身去洗手间了。
      靖琪这时才来跟苏晚解释。原来是顾景言在工作上出了点事,心情不好,所以才会这样。苏晚笑笑,没说什么,低头吃饭。
      靖琪给苏晚夹一筷子糖醋鱼,说道:“我记得你喜欢吃糖醋鱼,还说糖醋鱼是这个世上最好吃的东西,这里的糖醋鱼不错,所以我今天才带你来这里尝尝。”
      苏晚看了看碗里的糖醋鱼,一筷子夹下去放到眼前,细细挑刺,那样专注的眼神像是在为一件瓷器上釉似的。靖琪笑着说:“这鱼是经过处理的,没什么刺。放心吃。”顿了顿又说,“别忘了,我可是你的男朋友,要挑刺也是我来挑。”
      苏晚成功地在里面找到了一根刺,她拧着那根刺,挑着眉说:“还说没有刺,你看这是什么?”
      靖琪怔了怔,他是真的没想到里面竟然有刺,很抱歉的看看苏晚。
      这时顾景言去而复返,身上还有一股烟味,想是在外面抽了烟才回来的。
      靖琪说:“怎么现在才回来,菜都凉了。”
      顾景言默不作声,靖琪老早就吩咐服务员把剩余的酒拿走换上热茶,热茶茶气袅袅。靖琪递给他茶,说:“喝杯茶清清喉咙。”
      顾景言接过一口喝完,拿起筷子吃菜。靖琪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坐在对面的苏晚突然说:“靖琪哥,我想跟你说件事。说了你不要生气。”
      他笑了一声:“不生气。”
      苏晚深吸一口气:“我可能不能去你那工作了,我们学校要保送我出国深造,就在这两天,我、、、我很抱歉。”说完低下头。
      靖琪愣了愣,眼中似有什么闪过,他说:“呵呵,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要出国深造,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再来公司帮我也行。”
      苏晚刚想说什么,在看到他的眼睛时,她静默了。那种眼神明明是在说好不好好不好,她没办法拒绝,他是那么关心她的人,她怎么忍心拒绝。
      “哐当”一声,顾景言握在手上的汤匙掉到地上,他茫然地看了看地上的汤匙,拾起来,他说:“不好意思,手滑了。”
      苏晚眼神黯了黯,放在膝盖上的手握了握,这个时候靖琪出了包厢,去洗手间了。包厢里霎时间安静下来,静谧得有点诡异。
      首先开口的是顾景言,他说:“为什么是靖琪?”
      苏晚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拿起桌面上的纸巾擦了擦嘴,又喝了口茶,说:“有什么不可?”确实是这样,靖琪和她认识这么多年,她了解靖琪的为人,起码不会做伤害她的事,她有这个信心。
      一直按耐着脾气的顾景言终于发作,他一掌拍在桌面上,上面的盘子筷子跳了起来,掉了一地。苏晚震住了,她不是没见过他发脾气,但像现在这样的还真是没有见过。她向后缩了缩,但后面是墙,她逃无可逃。
      “不可以,”他冷笑,“谁都可以就他不可以,我告诉你,要是让我知道你出现在他的公司,我会让你好看。”
      苏晚没想到他会这样警告她,她说:“你管不着。”说完就打算起身走出去,他一伸手就拽住她的手:“我给你一百万。”
      她愣了一下。
      “我给你一百万,你出国,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出现在这里。”
      她做梦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这分明就是在赶她走。她气愤地说:“要我离开这里也可以,那你再加一百万。你也知道,现在出国很贵,一百万顶不了多久。”她说得流畅而自然,好像早就跟别人经历过这样的讨价还价。
      他突然甩开她的手,他甩得很用力,苏晚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凳子下面,肚子和桌角撞了下,疼得她直打哆嗦,蜷缩在桌下,楚楚可怜。
      顾景言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出手,他只是想甩开她的手。他身子摇摇晃晃的站不住,他想过去抱着她问她是不是摔疼了,要不要紧。可是他没有勇气,他突然转身就走,步子很快,刚走出包厢他就看到回来的靖琪,他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顾景言到底是胃病又犯了。他从饭店离开后直接开车到医院,他捂着肚子好不容易走到内科的大门,值班的小护士见到他,马上急电马主任。马主任很快赶来,此时顾景言已经痛得晕了过去,躺在床上毫无知觉。
      马主任见到脸色苍白的顾景言,吓了一跳,问小护士:“他晕过去多久了?”
      “大概五分钟。”小护士没见过这样紧张的马主任,将事情老实交代。
      马主任为顾景言做了各方面的检查,最后确定是胃病犯了,也就放心了。照例给他开药打水。马主任不放心,留下来亲自照顾他。辗转两个小时,顾景言悠悠转醒。
      “醒了?”马主任怒气冲冲,“怎么会突然犯得那么厉害?是不是又跑去喝酒了?你要是再晚点来,你就胃穿孔了。要真这样了你叫我怎么跟你父亲交代?”
      顾景言神色恍惚,完全没有听到马主任在说什么,他翻了个身,面朝里。马主任见他不理会自己,检查了下点滴,吩咐两句就走了。
      顾景言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提出那样的条件,两百万?两百万就可以让她消失吗?他很怀疑自己做出的决定。当他听到她要到靖琪的公司上班时,他几乎是愤怒得想掐死她,问她怎么能这样对他,先是抛弃他,接着是勾引他最好的朋友。他觉得他的心像是被啃了一样,隐隐作痛。
      孙秘书在接到医院的电话后,马上赶了过来。
      孙秘书关切地说:“顾总,你怎么样了?”
      顾景言说:“没什么大碍,过段时间就没事了。对了,我的电脑你带过来了吗?”
      孙秘书将提在手上的电脑放到病床的桌子上,还有几张图稿。顾景言最近在忙着画建筑图,这份图非常重要,他必须在一个星期内完成,要不然将会影响到公司未来的发展。
      顾景言一碰到电脑就忘乎所以,两眼盯着电脑就是两三个小时。孙秘书一直待着没走,顾景言行动不便,很多事要他帮着来做。
      顾景言喝了口白开水,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表,说:“孙秘书,你现在把这些图稿送到L公司,记住,见到张总时不要把我住院的事告诉他。”
      孙秘书应下,抱着图稿出去了。
      顾景言重新躺下,闭目养神。兴许太累的缘故,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他睡得特别不安稳,迷迷糊糊睁开过几次眼,恍惚中看到个人影,好像是护士。她将他桌面上的电脑收好,又给他掖了掖被子,盯着他看了会儿,走了。他好像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

      第二天孙秘书来看他时,他的精神好了许多。顾景言细问下关于图稿的事,知道没什么问题了,就放心到医院的公园散步。医院里的药水味他不喜欢闻,出来透透气也好。
      孙秘书走在他身后,臂弯里挂着外衣。顾景言在国内除了靖琪,唯一能照顾自己的就孙秘书一人了。平常时有什么事顾景言都会交给孙秘书去做。孙秘书和他差不多大,但就是能担此责任。
      早上的公园很热闹,早起的能起的都跑来这里散步。早上的太阳还染着些寒气,顾景言轻咳了几声,孙秘书赶紧给他披上外衣。顾景言拢了拢外衣,边向前走,边说:“孙秘书,昨天张总有没有说什么。”
      孙秘书想了想,说:“到没有说什么,只是脸色特别不好,我听他们公司里的人说好像是工地那边出事了,具体的得等L公司公布了才知道。”
      顾景言看着前面一对爷孙,沉思良久,说:“看来得到现场看看,你给我准备一下,要快。”
      孙秘书还想劝,但看到他去意已决,便也静默了。孙秘书是个会看人脸色行事的人,察言观色,见机行事,从来就难不倒他。这也是他当上顾景言秘书原因之一。
      苏晚那次伤的不轻,腹部地方青紫一片,当天靖琪就送她到医院就医。一路上她一声不吭,看着某个空虚点发呆。她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很多余?以前只觉得躲到另一个地方就可以不多余了,想不到还是逃不过。她在他心里原来只值一百万,原来她和人民币是可以等价交换的,原来他和她的过往只值一百万啊,原来自己的心还是会痛。
      到了医院医生给她挂了水,上了药。忙活完,在经过内科时,她遇见了孙秘书。孙秘书看到她很惊讶,没说什么,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苏晚想了想,脚不自觉走进内科住院处。她看到了顾景言,上一刻还恶狠狠地赶自己走,下一刻就住进了医院,是他时运不济?还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苏晚蹑手蹑脚走进房里,看着他熟睡的脸孔,她有一时的失神,他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都那样好看,俊逸非凡,自己以前可能也是被他给迷住了吧,才追着他不放。
      她把床上的电脑收好,又给他掖了掖被子。他睡得很不安稳,眼皮一跳一跳的,很多次她以为他要醒了,紧张的不行,但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待了一会儿,又看看点滴,走了。
      回去了的路上,靖琪终于把满腔疑问倒出来了。他双手打着方向盘,神情有点凝重,完全不像平时的淡定,他说:“晚晚,还疼吗?”
      她摇摇头,不说话。
      他叹了口气,全神贯注地开车,良久,他沉着嗓音说:“在你心里,我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晚晚,你能告诉我吗?我,我一直很想知道,已经十年了,我怕我会疯掉。”
      苏晚惊讶地看着他,她不是不知道他对她的好,但那都是建立在哥哥对妹妹的情义上,他对自己会有这样的感情,她是完全没有料到的。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也知道自己不会喜欢他,他莫不是脑袋被门缝夹了吧。
      靖琪见苏晚只顾着瞪着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心里甚是凄凉,她终究是无法相信自己是喜欢她的啊。他恨不得抓着她的肩膀,逼问她为什么自己就是不行,为什么同是十年她还是爱着顾景言,但他没有,他自嘲一笑,此时刚好车驶进桥洞,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说:“呵呵,傻样儿,紧张什么,跟你开玩笑呢。”
      听到他这样说,苏晚舒了一口气,她就说嘛,靖琪怎么会喜欢她,像靖琪这样的人,也只有那些大家闺秀才配得上,自己就算了吧。有了这样的意识,她很开心,肚子上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她打开一半窗户,夜风灌了进来。靖琪看了她一眼,将窗户关上,责备中带着关切地说:“伤口还没好,又想感冒不成?”
      苏晚撇撇嘴,满脸不乐意,白了他一眼,说:“哪有那么容易感冒,车里面二氧化碳浓度大,我透不过气,开窗想换换气,看你把我说的娇弱的,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健康得很。”
      “既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那就是乡野丫头,乡野丫头不都是挺能自卫的吗?怎么今天就受伤了?”
      苏晚将头埋到怀里,眼里空洞洞,心里空洞洞,她小声道:“没办法,我不是对方的对手,落败了。”她干笑了一声,其实一直都不是对手。
      靖琪放慢速度,很快车停了。苏晚以为是到了,伸手想打开车门,没成功,耳后传来靖琪的声音:“你是不是觉得打不过就逃是最好的法子?”
      路边闪过一辆辆车,将车里照的一亮一亮的,车里霎时没有声音,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到,苏晚压着嗓子说:“我、、我这是没有办法嘛。”
      靖琪揽过她的肩膀,逼着她道:“不管怎样,逃避并不是最好的法子,晚晚,该面对的时候还是要面对的,别等到再没机会了才知道后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阿言,但我知道这几年阿言也不好过。”
      苏晚突然冷笑,眼泪却汩汩流着,她抬起头来,说:“谁能好过,即使不好过也过来了,以前总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在旅游,玩够了就可以回到他身边,可是那都是骗自己的罢了,我和他再也回不到以前了,我和他彻底完了,我和他,”她顿了顿,凄冷一笑,“连陌路人都不如了。”
      不是她不想爱,而是她不能爱,爱一个人太痛苦,她觉得够了,够了。他不是说要给她一百万,让她从此消失在他眼前吗?她还觉得他绝情,但现在她不这样觉得了。钱是个好东西,有了钱她就可以做很多她以前不能做的事情,比之出国,比之买漂亮衣服,之比不用再受人指使做这做那。她可以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买套公寓,上班下班,自己做饭吃,闲时外出旅游,去见识珠穆朗玛峰的高耸入云,去看看秦始皇陵兵马俑,有机会的还可以去北极看看北极熊。她只想过简单自在的生活啊。
      苏晚要出国了。最难过的还是织敏,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说着国外的不好,说什么留学生风险大,说不定哪天就被恐怖分子给暗杀了。苏晚笑着说她幼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恐怖分子要杀也要挑有分量的人下手,至于她这种没钱没势,穷学生一个的,被杀的几率比蟑螂被踩死的几率还低。
      王教授为苏晚申请留学的手续很快下来了,留学时长两年,不长不短。念的是美国哈佛大学的MBA,费用由学校出。苏晚很满意,对王教授是谢了又谢,届时还送了一副自己画了一个月的画给王教授。
      这天苏晚刚吃完晚饭,心想着要如何向顾景言讨要那二百万做生活费,不想他的秘书就找上门来了,一见面孙秘书就直入主题,他将一张薄薄的银行卡和写有数字的字条放到她面前。
      “苏小姐,最近我们顾总比较忙,不能亲自来见你了,请你见谅。这张银行卡里存着二百万,顾总说如果不够,他可以再往里打。苏小姐?苏小姐有没有在听?”孙秘书喊了她两声。
      苏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看了看桌面上的银行卡,灯光在上面泛着光,似乎在嘲笑她似的,她轻声说:“不用了,二百万已经够了,替我谢谢顾总。”
      孙秘书扶了扶眼镜,高深莫测地看着她,说:“苏小姐,希望你能履行你的职责,不要拿了钱就忘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她抬头看着他,眼中无波无澜,她说:“请孙秘书放心,我既然拿了钱就会离开这里。”
      “那就好。”
      回到宿舍,织敏就扑了上来,把苏晚抱了个结实,她边哭边笑:“我的晚晚,这下子我不用和你分隔两地了,你看,这是什么。”说完放开苏晚把一个文件袋塞给她,苏晚迷惑看了她一眼,打开文件袋,顿时傻眼了。文件袋里放的都是出国申请书,而且都已办妥,苏晚震惊了。
      织敏也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把她给吓傻了,抱着泰迪熊,在苏晚床上倒下,噼里啪啦地说:“没办法我就是离不开你,为了跟你一起出国,我可是跟我爸大干了一场,你都不知道,我爸当时是怎么说的,他说我要是敢这么做,他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我们家一向不喜欢子孙到国外,认为那是叛徒才做的是,可恨哪,他怎么能这么说我,好歹我也是他唯一的女儿呀。”
      苏晚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幸运,织敏能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想到自己义无返顾的选择出国,心里恰似雪花飘飘,冰冷冰冷的。自己是被别人用钱赶走的,那个别人还是自己憧憬过的梦,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多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苏晚坐到她的身边,伸手搂住她,闷闷说道:“织敏,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谢谢你从来不问我的过往,谢谢你对我的包容。

      织敏一看她这副模样,以为她是在安慰自己,于是说:“呵呵,其实出国也挺好的,我老爸虽然那样说,但也不会说不认就不认的。待我学成归来,他依然会敞开家门迎接我的。”
      苏晚小声哭泣着,一阵一阵的。织敏见她哭得伤心,也被感染了,跟着苏晚没完没了的哭起来。她们相拥着哭了整个晚上,第二天起来眼圈肿的跟大熊猫不相上下。
      第二天天晴气爽,风和日丽,宜远行。
      计划后面永远跟着变化,逃也逃不过。当苏晚站在机场准备过安检时,许阳的声音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传进了自己的耳朵。站在安检旁,织敏一脸不快,反反复复地看手表。
      织敏不耐烦地说:“到底什么事?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有空来送我们?”
      许阳皱了皱眉头,脸上神情很难看,他看了苏晚一眼,像下定决心似的,握了握双拳,艰难地说:“王教授出事了。”
      王教授出事出得很离谱。话说王教授今早刚走出家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推下楼梯。摔得不轻,左腿都折了,打了厚厚的一层石膏,躺在医院里动弹不得。事情发生两个小时后,警察抓到了凶手。这件事的起因是凶手不满王教授把报送出国的名额给她的学生,心生怨恨,遂早早地跑到王教授家门口,伺机报复。王教授晓得这件事后,没有表态,而是一个电话打到了校长办公室,请校长来解决。苏晚出国的事就此耽搁下来。
      校长接到电话后匆匆赶来医院,为把这件事弄清,当事人都在医院,这也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校长知道这件事后很愤怒,但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一来就问清整个事情原委,最后说:“这件事与王教授无关,这完全是学校的决定。李智,你知道你这样做是什么后果吗?学校完全可以把这件事交给公安局处理,你的前途就完了,你明白吗?唉,枉费你叫李智,做事怎么就一点都不理智。”
      李智也是应届研究生,学的是工商管理,与许阳同寝室。李智神色恹恹,埋着头,低声说:“我也是逼不得已,我很需要这个名额。”
      校长怒了,他圆睁着眼,气呼呼地说:“再怎么需要也不能把王教授推下楼梯啊,还好没出人命,要不然你还能站在这里?”
      李智用手抹了一把脸,然后抬起头来,眼圈红红,他啜泣道:“校长,那个名额本来就是我的,要不是王教授偏心,把名额给了她的学生,你觉得我会这样做吗?我也是新时代的大学生,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站在一旁的苏晚满头雾水,看向病床上的王教授,王教授对她摇了摇头,苏晚不解,然后看向抽抽搭搭的李智,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得到这个名额?你很需要吗?”
      李智说:“你们不懂,为了这个名额我付出了多少努力,”顿了顿,又抹了一把眼泪,说,“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总是被人欺负,后来上了大学,就立志要出国深造,让那些欺负我的人知道我也是有骨气的,也是能成才的。”
      校长脾气缓了缓,但还是有点生气,他说:“有骨气是好的,但除了出国深造还有其他方式呀,像你这样有天赋的学生,这个社会还是很需要的,犯不着非得出国才算成才。”
      李智憋红了脸不出声,苏晚看了他一眼,斟酌良久,说道:“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只要你跟我说一声,这个名额我二话不说立马让给你,我呢,我也不是很想出国,其实待在国内也挺好的。”
      一直站着不出声的织敏不乐意了,揪着苏晚的袖子说:“晚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苏晚拍了拍她的手,平静地说:“嗯,我知道。”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出国一直以来都是她的梦想,她恨不得马上飞到国外,远离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李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别人都巴不得拿了名额有多远走多远,她倒是往回走。总之,她很不一般。
      见李智久久不回答,苏晚也不急,走到王教授的床前,握住她的手,充满歉意地说:“王教授,对不起,我要辜负您对我的期盼了。”
      王教授满脸慈爱,说:“好孩子,这才是我的好学生,我不怪你,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发亮,我相信你。”为了给苏晚争取到这个名额,王教授几乎是走遍了整个学校,虽然以苏晚的成绩完全有申请出国深造的资格,但是并不代表别人没有机会,像李智。
      李智听完他们的话,顿时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满脸羞愧地走到王教授的床前,说:“对不起,王教授,我也是冲昏了头脑才干出这种蠢事的,谢谢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没有把我交给公安局,谢谢您。”
      “年轻人容易冲动,我懂,在这件事上我也有错,要不是我非得为苏晚申请出国留学,这个名额肯定是你的了,那时候见你为这件事忙碌,心里就想要是苏晚有你一半操心就好了,唉,现在也怪不得你会愤怒,好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没什么事了,你们就散了吧。”
      校长这时插上一句,说:“王教授,那您就好好地在医院养着,学校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的。至于李智,你就回去写二万字的检讨,明天早上九点之前交给我,记住,要声情并茂,字字珠玑,知道了吗?”
      李智连忙点头称是,届时还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苏晚,苏晚倒没觉得什么,只是对他笑了笑。
      离开医院,苏晚去机场送织敏。人生总是如此,想走的没走成,不想走的却得走,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
      站在机场安检外,织敏泪如雨下,拽着苏晚控诉,说:“苏晚,怎么可以这样,你不走我也不走了,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去的吗?你怎么能反悔?那个李智,他算个屁,凭什么把这个名额让给他?凭什么,凭什么?”
      “我也不想事情会变成这样的,织敏,或许我就没有出国深造的那个命吧,呵,算了,飞机快起飞了,你赶紧进安检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织敏抱住她,抽泣不断:“晚晚,我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老让自己受伤,要按时吃饭,不要老熬夜,总之在我回来之前都要好好的,知道了吗?”
      苏晚无奈:“嗯嗯,知道啦,”顿了顿,闷闷道,“我会好好的。”好好地吃饭,好好地睡觉,好好地不让自己受伤,如若这一切是我能掌控的话。
      许阳一直默不出声,等到织敏进了安检,出了机场,他才幽幽地说:“苏晚,为什么不把你要出国的消息告诉我?难道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说:“这不是没出成吗?还有,你当然是我的朋友。”
      他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什么,但除了笑外,他什么都没发现,她总是能把自己藏得很好,从来都是戴着面具生活着。对苏晚,他从来都看不清。
      她看着蓝天白云,在眼帘上搭了个小帐篷,她想,如今她真的是什么都要重新开始了,织敏出国了,靖琪提供的工作推掉了,至于顾景言,她是再也不想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了。
      属于她自己的世界终于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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