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罗兰的抉择》夜琅光

9、chapter 9

　　迪兰离开了，跟着那个自称乔的古怪男人。
　　直到他们远去，连气息都淡不可闻，凯才揉着脖子从地上爬起来，一边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碧雅尔”。
　　那家伙总是手段多多，即使现在他们似乎已经在他的势力之外。
　　“我想对你来说，再多吃点苦头也不算什么”，优雅而冷淡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凯抬起头，只见空气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漂亮的光球，它仿佛是镂空的，携卷着一层淡金色的氤氲雾气。
　　“够了吧，碧雅尔”，凯懒洋洋的靠在墙上，手揣进大衣的口袋里，“我也懒得和你谈交情，不过你到底想干什么？只是为了这么个小不点，似乎不值得你大费周章”。他龇牙一笑，又舔了舔嘴唇，“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嗯？为什么不让我跟小不点走？你没看见他临走时的眼神，可怜巴巴的望着我，啧啧，真让人不好意思”。
　　光球来到了凯面前，那道优雅的声线似乎依旧不为所动，“迪兰跟那个男人搅和在一起，不是正合你意。自作主张？这就是你的本性，不是吗？”
　　琥珀色的眸子里露出一抹可怖的凶意，配上脸上纵横的斑纹，凯看起来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恶兽。
　　但是很快，他就松懈下来，回到了之前的模样，“得了吧，碧雅尔。都过去好几百年了，少拿言语撩拨我。说起来，怎么不见你的真身降临”，凯玩味似的挑起一边嘴角，“难道是怕我把拳头砸在你那张漂亮的脸上”？
　　“时间已经不多了”，对于凯的挑衅完全无动于衷，光球周围的金色雾气仿佛更浓重了一些，“彼特还在封印中沉睡，我需要尽快解决这件事。至于迪兰，那个叫乔的男人会好好教导他的。现在，你还有别的工作”。
　　“好像什么都在你算计中，这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可真让人不痛快”，凯环抱手臂，冷冰冰的盯着金色的光球，“即使是你，我还是要说，别指望有下次”。

　　“既然你选择跟我走，那么我相信我有义务告诉你一些事儿”。坐在摇摇晃晃的牛车上，乔用拇指揉搓着脸上毛茸茸的络腮胡子。
　　“您姓什么”？迪兰不得不努力挺直脊背，他长得太过瘦小，要是放松自己向后靠，准会整个儿陷进柔软的稻草里面去。
　　现在他已经摆脱了被时代排斥的困境，白皙的手指在木头车辕上滑来滑去。他穿着一件不太合体的旧衣服，幸好乔把斗篷交给了他，他把它严严实实的裹在衣服外面，虽然有些大，看起来也还算过得去。仗着乔那身布满了浓浓教会气息的打扮，他们蹭上庄户人家拉草料的牛车，漫无目的的前往下一站。
　　当然了，和活生生的人打交道，这感觉实在太好了。诚然，这些村民的口音同迪兰的不大一样，但他只要少说多听，也没人会留意到他的异样。他们最多当他是有教养家庭的孩子，正跟着他教会的老师外出修行。
　　“名字可是有魔力的”，乔严肃的揉着脸，“如果你知道一个人的名字，同时也掌握了他的姓，那么他将任你处置，小伙子”。他顿了顿，“所以我要教你的第一条，始终对人保持戒心，尤其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
　　“您已经知道我姓什么了，我想这可不太公平”，迪兰这样回应道。
　　“你是我的学徒，我可是一个有道德的人”，乔用手遮住嘴轻咳了两声，“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至少不会太过分”。
　　“姓氏……真的那么重要”？迪兰似乎放过了他。
　　“当然了，我的小学徒，下次可别再随随便便把它告诉别人”。
　　“恶魔有姓吗？”他似乎从来没听过碧雅尔有姓氏。
　　“恶魔”？乔漫不经心的说，“哪一种？地精那种还是撒旦那种”？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一直支起耳朵偷听他们谈话的中年农夫忍不住发出抱怨的声音，“行行好，神父先生，别在我的车上谈这个”。
　　乔装模作样的应了两声，压低了声音问，“哪一种”？
　　迪兰同样放低了嗓音，“路西菲尔那种”，他换了个说法。
　　“哦”，乔的声音回复了正常，“他不在我们的授课范围内”。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神学或者恶魔学……”
　　“先生”！农夫再次抗议。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修道院学习”。
　　迪兰还想再问下去，车已经停了下来。
　　“再往前走我就要右转啦，如果你们要去南边儿，就在这里下车吧”。农夫的声音听起来挺高兴，上帝保佑，他终于可以摆脱这个怪模怪样，说起话来全没顾忌的大胡子神父。
　　“谢谢您，先生，上帝会保佑您的”，乔领着迪兰下了牛车，表情严肃的像农夫道谢。
　　“上帝也会保佑您，神父先生，还有这位学徒先生”。牛车再次开始前进，渐渐的变成远处的一个小点。

　　接下来的路程他们在林间穿行，作为一个从交通便利的时代来此的外乡人，迪兰觉得徒步旅行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这段日子他瘦了许多，吃不好睡不好使得他的体力越发糟糕。
　　“这样就不行啦”？乔停下脚步来等着他，“如果后面有人在追捕，你这个样子铁定撑不了多久”。
　　迪兰扶着膝盖喘气，他还来不及问乔的话是什么意思，乔已经转身走向不远处灌木遮掩的一个天然洞穴。“虽然天色还早，我们今天就在这儿休息吧。再坚持几步，小伙子，我可不会背你过来”。

　　“这个洞穴很深”，迪兰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时候，乔已经在洞口清理出一片空地，“有可能通到地下”，他一边把一些淡黄色的粉末洒在洞口外边，一边同迪兰闲聊，“我建议你不要下去探索，那里面可能藏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那是什么”？迪兰平复了一下呼吸，好奇的盯着乔手里的东西。
　　“这个”？乔扬了一下手，把剩下的粉末收起来，塞进口袋里，“这叫硫黄，听过炼金术吗？这可是个好东西”。
　　他再次伸出双手，少许奇特的粉末从他的袖子里落下来，然后他似乎只是打了个响指什么的，堆在一起的枯枝败叶就燃烧起来。
　　乔转了个身，仿佛刚刚完成表演的魔术师等待着观众的掌声。他盯着迪兰的脸，却没有从那上面发现任何惊讶的表情，这使他难免有些失落。
　　“你不问怎么回事吗”？
　　“磷”，迪兰轻轻的答道，他累坏了，有些昏昏欲睡，“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哦，真是太丢脸了”，乔耸了耸肩，“我本来想以此引起你的兴趣”，他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少年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变得缓慢深沉。
　　“哦，好吧。睡吧，孩子，反正来日方长”。

　　迪兰是被一阵奇怪的寒意唤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裹着斗篷缩在墙角，不远处燃着熊熊篝火，炽热的火焰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似乎是有人刚刚添过柴火。洞外一片黑暗，火焰的影子投映在黑黝黝的石壁上，张牙舞爪扭动跳跃。
　　“乔”？迪兰坐起来，眼神落在洞穴的深处。那里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边，好像一头张开大嘴的巨兽，展露出他幽深腥膻的食道。
　　如果他的感觉没错，弄醒他的那股古怪的寒意，似乎就来自那个方向，来自洞穴的深处。迪兰伸手摸了摸脖子，恶魔曾在那儿留下一个印记，虽然他的皮肤依然平滑如昔，但是他知道，那个印记就在那儿，绝难消除。
　　奇怪的是，这让他增添了一些勇气。碧雅尔的烙印如此强大，普通的恶魔估计难伤他分毫，迪兰在心里如斯解释。
　　“乔”？迪兰站起身，他看见乔的外套扔在地上，他似乎离开的匆忙，他去哪儿了？会不会正如他所想，前往了幽暗的地下。可是乔之前的叮嘱似乎还在耳旁，不要试图去探索……那么，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迪兰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真正难得的勇敢是面对自己内心的恐惧，也许他从内心想要证明什么，这使他做了一个决定。
　　迪兰脱下斗篷，把它叠好放在地上。他又向外望了一眼，很明显，那里只有一望无际的黑夜，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拿起一根燃烧的树枝权作火把，一步一步向洞穴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