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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五、情之为物(三) ...

  •   一道人影映入眼帘,萧暮凝起双眸,细细瞧着庭院前方的男子。谁曾想男子竟突然如有感应般,转眼向这边瞧来,双目自十八阿哥晁逸身上挪开,定定地看著蕭暮。

      萧暮一时之间忘了规矩,四目相对,霎时间,二人感觉周围的时间彷彿被冻结了似的,他只觉望着她的眼睛生疼生疼的,却又舍不得移开半分。蕭暮隨即回過神來,雙眸中的迷離驀然散去,只遺下一貫的淡然、孤高。

      经意的接触,原是一般的无心,却正是因这样的无心,在无意间,心被牵动了。在他身邊一直不乏佳人才女,云集國色天香的后宮更是看作過眼云煙,從不多看一眼。傾慕的视线对他来说,便如同隨處皆有的空氣一般,时常围绕在身侧,对此他往往是忽略作罷,这回奇怪的是竟按耐不住好奇朝那处看去……

      正正是那瞬间即逝的一刹那,他被她眼底的孤傲吸引住,一点点的冷,一点点的淡,一点点的伤悲,一点点的恐惧……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从一个人的眸子中可以看出这么多的东西。

      “十哥,你盯着谁看呢?”晁逸一脸好奇地顺着男子的目光看去,出其不意地落到身旁的萧暮身上。他看着萧暮,两眼烁着兴奋的目光:“十哥,一个小宫女有什么看头?”他侧头打量萧暮的容貌,一种熟识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暗忖道:“怎么像似在哪儿见过似的?”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主子是谁?”晁逸睁大眼睛盯着她,双手依旧负在身后,显然想让自己变得更成熟,却不其然地弄巧成拙。

      萧暮顿时收起投射在十阿哥身上的目光,复又垂首看着地下,细语道:“奴婢是翊琨宫的宫女,主子是……”

      “十八阿哥!”另一名宫女急步走向晁逸的方向,远远看到十阿哥晁曜的背影,她渐渐缓下脚步,走到晁曜身后,羞涩地垂下头,萧暮似乎看到她垂下头前,双颊尤如抹上胭脂般绯红。

      “十阿哥吉祥。”身袭褐紫衣旗服的宫女正对晁曜的背部,盈盈福身,毕恭毕敬地行礼。晁曜的目光终于离开了萧暮的容貌,温儒地回过头,扬起一贯的俊逸的微笑:“平身。”

      “谢十阿哥。”宫女似是有意地将束在脑后的长辫子拨到胸前,两手不经意地玩弄着上头的红绒绳,不时悄悄抬头探看晁曜的表情。

      萧暮看着前方的两人,心中不住轻轻暗笑。但见晁曜仍是一抹淡淡的浅笑,不亢不卑,丝毫没有一般皇室贵族的骄气。温逸,是他留给她的第一个印象。

      “十八弟在那儿候着你传话呢。”晁曜似乎厌倦了她的小女人姿态,轻轻吐出一句话,借此提醒她的来意:“这会儿他在长春宫,下一刻可不知会跑哪儿去。”

      宫女低呼一声,晁曜的提醒唤回了她的魂儿,她再轻轻一福身子,略带娇昵地撇下一句“奴婢先行告退”,便匆匆走到晁逸身旁:“十八阿哥,皇后娘娘命您速回坤宁宫。”

      晁逸脸上的笑意转眼即逝,他晓得皇额娘的话是不得不听的,他曾经偷看过一次,违背皇额娘旨意的宫女总是受到宁嬷嬷的惩罚,顶着装满水的木盘跪一整晚。然而,晁逸却不知道他所看到的,只是最轻的惩处,若是真正惹恼了主子,没三天两头可离不开床。“你不必跪着了,起身吧。”

      萧暮朝晁逸浅浅一笑,半张着嘴巴道:“谢过……十八阿哥。”她明白自己若是少了帮助,此刻是决决起不身来──她的双膝已经跪得麻木了。

      晁逸未等她起身,便苦着脸跟随宫女离开长春宫,一路以踢地上的落叶打发时间,顺便泄泄心中的不满。萧暮不禁捂嘴轻轻一笑,却未曾想到,这个小小动作再次引起了晁曜的注意。

      又是一道热灼的目光,萧暮不置理会,她以右手撑着身子,努力的让自己站起身。几次尝试,她仍然跪在地上,而双膝上更因此添了几道伤。迫不得已,她再次抬起头,一双巧目水雾迷蒙,正正与晁曜看个正着。

      朦胧中,她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正朝自己走来,弹指间,她便被扶了起来。
      “你也是个娇滴的富家千金,怎耐得住这般折腾?”一把温厚的嗓音传入她耳中,然而疼痛的感觉斥满脑中,霎时间竟是听不清嗓音里的字句。

      脑中无法思考,她任由身旁的男子搀扶着,她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说不尽、道不清,只晓得,她此刻需要他,并且相信他。

      长春宫西偏殿的一扇木门敞开着,一名身穿素黄色旗服,头戴别着小牡丹的旗头的妃子,正以左手半撑着头,另一只手漫不经意地拨弄着榆木桌上摆放的几个瓷杯子。旗头上流苏随风曳动,她不时抬头瞥向门外,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整个西偏殿中,除了她以外,便只得一名宫女在妃子身后,手执轻罗小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炉火。殿里虽有炉火助以取暖,看上去便是一片冷清,了无生气。宫女双目无神地盯着炉火,却没发现,炉中除了袅袅上升的烟缕,只遗下点点的炭火余烬。

      她再次仰起首,眼中尽是落寞,却仍存一丝莫名的希冀。眺望远方,除了遍地的皑皑白雪,便是零落的最后几片已然凋谢的枯叶。每每到了寒气逼人的冬季,遍地的落叶似乎扫也扫不尽,宛如她被冷落以后一直低落的心情……

      “主子,瞧!”宫女手拿着扇子,掂起脚眯起双眼看着远处。雪地之间,两条人影儿缓慢地朝偏殿走来,一个搀扶着身旁的娇小身影,娇瘦的小人似乎腿脚不方便,蹒跚的脚步正一拐一拐地移动。

      她看着那走动不便的小人儿,眼中尽是担忧之色:“小春儿,你进屋里把医箱拿出来,再将炉火扇旺一点儿。”她缓缓站起身,迈步走到门槛旁,理好稍稍凌乱的裙摆与丝帕,一手攀着门沿,焦虑地等待着二人的到来。

      远处的二人越走越近,离偏殿正门还有一段距离,她已迫不及待跨过门槛,伸手扶住那摇摇欲坠的娇小人儿:“晁逸,这是怎么回事?”

      “嘉姨娘,先进屋里再说吧。”晁逸紧紧搀着萧暮,生怕她一不小心便摔到地上。被晁逸称作“嘉姨娘”的嫔妃微微颌首,缓缓地将萧暮带到偏殿中。

      两人协力将萧暮扶进屋里坐下,她将门带上以后连忙追问道:“她受伤了?”脸带愁色,她上下打量着萧暮,仔细看去,标致的五官下,一双本该是水灵灵的眸子,此刻毫无神采,朱厚的嘴也显得苍白。

      “大概是禁不住折腾,”他的双目再次紧盯着萧暮不放,仿佛是一件难得一见的珍宝古董:“她本该是个十指尖尖的千金小姐……”他喃喃自语,声线渐渐沉了下去,细得让人难以听得。

      她似是听懂了晁逸的话,开口打住了他:“你先回避一下,我来替她包扎。”她轻轻一推晁逸,一旁的宫女小春儿机灵地带着晁逸走出正堂,盈盈福过身,转头便回来一边伺候着。

      回头一看,只见主子已经蹲到地上,温柔地卷起裙摆下的白色裤子,一直卷至膝盖上,两道嫣红的痕迹落入两人眼中。小春儿赶忙走到桌边,取出手帕浸入早已备好的清水之中,轻轻一拧,随即交到了主子手中。

      她细心地为萧暮拭净伤口,接过小春儿递上的白布条与瓷药瓶,仔细地为她上药、包扎,动作干净俐落。她微微一笑:“不过是擦破一点儿皮罢了,这几天切不可碰到水,每天睡前换一次药便可。”话音方落,方才被卷起的裤子已整理地将一双小腿藏住,褐紫色的裙摆也落到地上,掩盖过了那双花盆底鞋。

      萧暮眼中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感激地笑笑:“奴婢……谢过娘娘。”她摇了摇头,将身边的木椅拉近自己,撑起身子缓缓坐下,正视着萧暮:“晁逸说的对,你本该是个十指尖尖的千金小姐。”

      萧暮苍白的嘴唇毫无上扬的意思,只是稍稍眨了下眼睛,等待着下文。

      “若是我猜得不错,你便是萧暮?”她似乎应定了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未待萧暮回应,便又接下去轻道:“神色间确是与萧大人有几分相似呢。”

      她也认得爹?萧暮不住轻蹩柳眉,却又不便发问,只得忍下了张嘴的欲望。她嘴角微微上扬,回过头吩咐道:“小春儿,外面天冷,赶快把十阿哥请到屋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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