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桐恋上沙》夏末庸

2、搭讪

　　骆桐沿着楼道巡一圈，大部分包厢已经在撤台了。
　　她走进403包厢，客人刚走，台上的餐碟还没撤。正准备去备餐间打电话通知总传，蓦地发现包厢服务员小玉背对着她，正在用餐盒打包剩菜。
　　酒店里偶尔会有员工将吃剩的菜肴偷偷打包，当做夜宵。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骆桐一般也很少当面拆脸。她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她下次注意，却见小玉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用打包袋包起来。
　　“小玉，你在干什么？”骆桐轻喝一声。
　　小玉身子一震，手僵在那。
　　“哪来的烟？你偷拿客人的吗？”
　　“我，我……”被当场抓了个现行，小玉的脸白了又红，身子佝偻成了虾，眼睛死死盯着地。
　　骆桐看着她，这个女孩子年纪不大，92年，还是93年？灰色的制服有点肥大，下襟有几点土黄色斑块，是84消毒液溅上的印记。头发染过，颜色败了，发根好大一截显出黑色。涂了淡紫色眼影，下手太重，像肿着眼泡。
　　“为什么这么做？你是女孩子，拿烟干吗？”骆桐语气不忍太重。
　　“我只是想带回去给我爸抽，”她的声音里已带哭腔，“这半包丢在茶几上没带走，桌面上还有些散的，我就收在一起了，不是偷……”
　　“给你爸抽？赚了钱自己买呀。拿这种拆开过的孝敬你爸，觉得合适吗？”
　　“我爸从没抽过这么好的烟，要是买，他会骂我乱花钱。”小玉的眼泪吧嗒吧嗒滴下来。
　　骆桐心里一阵酸，她看着那包烟，软中，店里卖98元一包，并不算贵，外面应该还便宜。可是小玉的工资才多少？基本工资1600，运气好的话赚点酒水奖果汁提成，月工资绝对不会超过2200.
　　说什么好呢？半晌，她走近，拍着她的后背：“下不为例好吗？不要只把自己看成是个服务员。好好表现，争取升级，岗变薪变。好东西要自己去买，那样才有成就感，你送的人才会觉得被尊重。就算他骂你，心里也是开心的。”
　　她站了一会，“你好好想想吧。这次，只是警告。”
　　出来，轻轻带上包厢门。一转身，面前站着一个人，抬头，竟是沙益。
　　“咳，我刚买完单，看你在对门，准备打个招呼。” 他做了个喝酒的动作，“今晚多谢关照。要不就走不了了。”
　　她嘴角翘起，扯出一个笑。
　　“你的做法，很合适。”他往403方向示意。
　　“谢谢。不过，真不希望因为这种事得到夸赞。我帮不了她们……”
　　“谁也帮不了。每个人都有追求更好的权利，却不是人人都有这份实力。这种事，在所难免。”
　　“你的客人，都走了吗？”骆桐不想与他讨论这些问题，“包厢里没人了。”
　　“买单后送下去了。今晚的菜安排的很好，还得跟你说声谢谢。”
　　“不敢当，这是我的工作。”骆桐背着手，退了一小步看着他，他比穿着高跟鞋的她还要高点，“我弟很崇拜你呢，我得先谢谢你今后多关照。”
　　“骆枫吗？他不用关照也能窜出来。很勤力，竟然在工地安家了，其他新招的大学生下了班就没影。我很看好他。”
　　“千万别当着他面夸他，我弟弟，给点好脸色就蹬鼻子上脸。”骆桐微笑，“我送您下去吧，这边。”
　　“你几点下班？”沙益不动。
　　“九点。”
　　“那快了。”他抬手腕看看表，“有人接吗？”
　　骆桐一怔，算是搭讪吗？先别妄想，老实说：“待会骆枫过来，他过去拿换洗衣服。”
　　他的手插在口袋里，抽出一张卡片在她眼前摇了摇：“你的名片，我有了。下次见。”
　　电梯“叮”一声，刚好到了四楼。

　　骆桐换好衣服出门，骆枫已经等在门口。
　　“姐，这边。”出租车在他身后，他打开门，一手护着车顶：“请。皇家服务，你值得拥有。”
　　骆桐坐进去，心想：要不是你，今晚我说不定就能享受到真正的皇家服务了。魅力男主专车护送，琼瑶剧啊。失落……瞪着骆枫：“别耍嘴了。师傅，包河大道滨江花月二期。”
　　骆枫坐到姐姐旁，往后一仰：“姐，我今天好失落。”
　　骆桐心笑：我刚还失落呢。偏着脑袋问：“怎么？失恋啦？”
　　“答对了。”
　　“那个宿州妹子？”
　　“嗯。”
　　“呵，最伤心人的应该是妈。她都做好要人家当儿媳妇的准备了。上次回家，看妈把她送你的那幅什么‘花好月圆人长久’的十字绣给裱了起来，还要我这次回去带本中西结合的菜谱，说人家北方姑娘，万一想吃个水饺切馍啥的，不会做就囧了。”
　　“唉，没想到妈对她印象这么好。为什么我就没觉得她出众呢？是不是因为那种主妇型的贤惠，我暂时还无福消受？”
　　“是不懂得享受。知书达理的，你说不够热情；温婉贤淑的，你说太过矫情；活泼天真的，你嫌她闹腾，性情沉静的，你又觉得闷，憋不住自己出去闹腾。”
　　“怎么感觉你说的都一个类型，性格不错的。脸不重要吗？女色女色，没有点姿色你让我怎么对牢她？”
　　前面的司机“噗嗤”笑出来：“至要紧不是你对牢她，而是不论你走到哪，她都愿意跟牢你。娶个随时会甩掉你的花瓶可就惨了，搞不好给你帽子上色。”
　　“大叔你够哲理。”他闭上眼睛，“所以我也没什么好失落的，她不算漂亮，也不愿意跟牢我，散就散了呗。”过了会又说：“看来我得好好赚钱，赚够了买它十个八个上等花瓶，天青釉白瓷碧景泰蓝，摆家里看的美也不会跑。”
　　骆桐咯咯笑：“记得送我两个。”过一会，推了推他，装作不经意：“哎，你敬佩的那个老大，有跟牢他的花瓶没有？”
　　骆枫像是没听见。她准备再推，司机停车，到了。骆枫拉开车门就走。
　　骆桐付过车费追上去：“喂，问你呢。你老大，结婚了吗？”
　　骆枫立定，看牢姐姐的脸。忽然一笑：“哈哈，姐姐，你动心思了。”
　　“去你的，打听一下不行？”骆桐的脸已经烧起来，幸好已经步入小区，路灯昏暗。
　　“多少年的姐弟了，想糊弄我？要是不上心你才不管人家子丑寅卯呢。一上来的问题就中要害，还不承认？”
　　骆桐不语，她知道弟弟是个爆竹筒子，一会就会憋不住把知道的全倒出来。
　　果然，骆枫侧着身子退步走，仰头望着天：“30出头，项目部设计总监，未婚，身边目前尚未观察到有异性出没。每天7点到办公室，8点到现场，中饭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可能和客户吃。经常加班，没空浪漫。但应该很喜欢被人关心的感觉，他让我谢谢你的甜点。”
　　骆桐把钥匙甩给骆枫，“开门！先冲澡再收拾东西，蓝领的气息扑鼻而来。”
　　骆枫笑，他拿了衣服进浴室，冲着姐姐的房门叫：“我们老大每天下班，身上也是一股蓝领气息，你别失望啊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