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
第七天。
四个留在神殿的少女之间已经建起了不深不浅的友谊。
她们了解对方，比如说，她们知道西尔维娅从出生到现在的130多年里在地面行走的次数用十个手指就数得过来，其中还包括了两次的礼仪课。又比如说，她们知道莱斯莉是个素食主义者，每次用餐都只吃些水果，而身为远古精灵的西尔维娅却是可以食肉的（西尔维娅曾为游吟诗人的描述笑倒悬浮在半空中打滚）。
但她们也并没有那么了解对方。
比如说，另外三个少女时常聚在一起猜测莱斯莉的身份——她那么像个出生贵族的幸运少女，可惜的是菲奥娜并不了解人类世界的事情而无从考证。而西尔维娅又敢以远古精灵的知识保证她身上绝对带有不属于人类的气息，但是她分辨不出那属于哪个种族。
又比如说，她们不知道被菲奥娜带着识路了的人鱼今晚悄悄的溜出了神殿。
也许，除了跟踪着她的莱斯莉。
莱斯莉跟在贝丽尔身后，暗叹如果玛丽母亲知道她大晚上的不睡觉一定会非常开心——她在受伤后养成的习惯总让那个关心她的管家惴惴不安。
夜行者并不需要睡眠，除非身负重伤被迫陷入沉眠。
此刻，贝丽尔已经到达了她今晚的目的地。她站在悬崖边上，张开双手拥抱海风。
“很好，不过是一个刚刚离开家几天就开始恋巢的幼崽。我却疑神疑鬼地像怀疑丈夫出轨的妒妇，今晚的月亮真是该死的好！”莱斯莉终于忍不住微张开优美的双唇，用上两个世纪的贵族口音说着一点也不优雅的话。
她调转头，身上穿着的纯黑斗篷翻滚起来，银线绣下的纹样在月光下发出如水般流畅柔和的光。下一秒，连人带着斗篷都消失在来时的方向。
“嗷！”
“嗷嗷！”狼人的叫声张扬地在月夜里响起。
已经看到神殿大门的莱斯莉听到这个叫声时突然停在一棵树上。她背靠着着树干，拿起那把从不离身的黑色扇子轻轻地点着下巴，决定继续往神殿走去。
反正那条人鱼现在呆在海边，会被咬的可能性接近于零。
而自己却不然，她想起在课堂上诺拉看着她的目光摇了摇头。现在这种情形下，她实在不应该再多引起神殿的关注。
“西尔维娅，醒醒，快醒醒！”菲奥娜突然冲进精灵少女的房间，把沉睡中的少女拉起来就摇晃。
“嗯，什么事？菲奥娜。”精灵少女双手握成拳揉了揉眼睛，她今天又被诺拉罚站了，连续一整节课都用双脚支撑身体可把给她累坏了。
“我听到狼人的叫声，就起来找你们了。——oh，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忘了今天是满月！！可你知道吗？贝丽尔和莱斯莉！她们都不在房间里！”
已经醒过来的西尔维娅仍然半瘫在床上，她越来越觉得床真是人类对这个世界最伟大的贡献，这比要耗费魔力漂浮在半空中舒服多了不是吗？
“这不可能，菲奥娜。就算是诸神离弃时期的现在，留在这座神殿里的神力和魔法阵也足以维持千年。你在神殿里不可能听到狼人的叫声，神殿拒绝一切黑暗生物。”西尔维娅显然希望她所说的能让菲奥娜冷静下来。片刻之后，她也成功了。
安静下来的菲奥娜思考了一下，说道：“好吧，但是贝丽尔和莱斯莉不见了，我们应该去找诺拉。”
她边说，边拉起精灵少女，无视了少女郁闷的眼神。
显然，西尔维娅的话语之下的目的没有达成——她今晚注定不能再如愿留在她钟爱的床上。
悬崖边。几乎在贝丽尔听到狼嚎的同时，三头狼人从不同的方向向她袭来。
没有任何犹豫，人鱼马上跳下了悬崖，投入大海的怀抱。
她已经永远消逝了的母亲曾对她说过：“无论何时，大海都是你的后盾。小贝丽尔，要向爱我一样爱她，像相信我一样相信她哦。”
海水的冰凉从接触的肌肤处传来，她甩甩美丽的金色鱼尾，几乎留下泪来。她远比自己想象的怀念这种感觉，她明白她不能再回到海水中的理由，也明白连身为海域领主的父亲都要忌惮的敌人有多恐怖。
可她真的很想念，想念海水从她金色的长发之间流过的感觉。想念刚刚捕捉到的鲜美鱼肉，而不是神殿里切成一片片的还沾着酱料的生鱼片，她一点也不习惯要用刀叉来食用它们。
“我们猎食，但我们从不玩弄到手的食物，我们尊重一切生命的尊严。”——这是她跟诺玛说退出“礼仪课?餐桌礼仪”的理由。顺带一提，诺玛同意她可以免修餐桌礼仪后，菲奥娜眼里的羡慕都快实质化了。
“母亲，我交到了几个很有趣的朋友。在神殿里，我也能学到一些东西，人类运用魔法的能力让人吃惊，他们真的很聪明。”
她像以前一样，在空无一人的海水里跟母亲聊天。她笑着留下眼泪，一串金色的珍珠随着海水漂流。
再过几个月她就要成年了，到时候她就不在除人类外所有智慧生物的共识——“伤害一个种族的幼崽，就相当于与这个种族宣战。”的保护之下了。
在不属于自己的领域里，她要学会快点成长起来才行。要变得强大起来，保护她的族人，而不是一直呆在父亲的保护之下。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向海面游去。她想去确定狼人是否已经离开，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一直隐蔽在暗礁后面看着她的黑影。
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贝丽尔，距离人鱼少女不远的时候，它突然用右手甩出一道紫色的亮光，击中了贝丽尔。
人鱼少女慢慢的倒下，毫无知觉地漂浮在海中。
黑影在人鱼少女被海水冲走之前游到她身边，近乎温柔地揽住她。
她的声音生硬而沙哑得可怕，却像用尽了所有的温柔一样去念出少女的名字：“贝丽尔，我的小公主……”
她们的身旁游过一条会发光的鱼，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攻击者的脸，那张脸美丽得如同诸神的恩赐，但是覆盖了整张脸的不详纹路却让她显得狰狞恐怖。而且，这张脸跟贝丽尔惊人的相似。
她的鱼尾，头发，眼睛，甚至是长长的指甲，都紫得发黑。这显然符合人鱼幼崽们睡前故事里的反派形象——海女巫。
而她是贝丽尔为什么会离开她所爱的父亲和大海的原因。海女巫曾向海域之主索要永尽之海的公主殿下。
“因为海女巫很邪恶。故事里都是那么说的，不是么？”曾经的贝丽尔，那个任性而幼稚的小公主这么认为。
贝丽尔之所以能摆脱这些无知的想法，是因为表哥被带走了——代替她。海女巫需要海域之主一脉的血液。
每个被她带走的人鱼，都为她失去理智的研究失去了所有的鲜血，漂流在永尽之海，所有的鱼类都不敢啄食。他们再也不能在消亡时重归大海。
“所有的生命都不该被如此残酷地对待。”从那之后，那个天真的人鱼公主眉宇间似乎永远带着一丝抹不去的阴郁。
几年前，出去游玩的贝丽尔落入海女巫的陷阱，被留下标记。父亲保护了她几年，却只是在每次陷阱中险险逃过。为了她的安全，父亲找到了神殿。
而此刻，那个本该抽光贝丽尔所有鲜血的邪恶存在，正轻轻地抚过人鱼公主的脸 ，眼里流下金色的珍珠。
“对不起，贝丽尔，我的女儿……”
“贝丽尔，你没事吧！”
醒来的时候，人鱼少女躺在海边的礁石上，耳边回响着菲奥娜担心的叫声。
“我，我很好。”贝丽尔皱皱眉，显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记得，她为了躲避狼人逃入海中，然后……，然后呢？
“贝丽尔，就算狼人已经走了，你也不能在这里就睡着了啊。这样很危险的，如果不是因为你身上全是海水的味道的话，说不定狼人会回来的。要睡觉还是回床上比较好。”西尔维娅漂浮在半空中，有点不赞同的说道。“而且床上比较舒服。”
“……，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么，宵禁时间擅自从神殿出来，贝丽尔，你明天……”一起过来的诺拉看看海面上的朝霞，说道：“不，是今天了。你今天的假期没了，下午去图书馆整理书吧。”
“是，诺拉。”贝丽尔低下头应道，同时庆幸诺拉并没有询问她夜出的理由。
“接下来，莱斯莉，为什么菲奥娜去你房间找你的时候你不在，而她和西维利亚找到我从你房间经过出神殿的时候，你却呆在房间呢？”诺拉转过身，问靠在一块礁石上几乎与黎明前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少女。
贝丽尔这才发现，原来她也在这里。
“大概是因为我去洗手间了吧。”莱斯莉摇着扇子说。
“那么，请告诉我，为什么应该去洗手间的莱斯莉小姐，会两次在结界的进出记录上留下了痕迹呢？”诺拉不依不饶地问道，“我大概没有告诉过你们，宵禁时间如果没有神殿的神职者带领，结界会留下出入者的进出记录？”
“我知道，这是诸神常驻时期，为了针对渎神者和敌人进入的防卫！”西尔维娅说道。
莱斯莉好像浑然不觉诺拉的锐利目光，感兴趣地追问道：“诸神常驻时期？原来远古精灵是这样划分时代的啊，很有意思。那么，现在被称为什么呢？”
“我们称第二次圣战，也就是诸神开始放弃这片大陆的时候为诸神陨落时期，现在为诸神离弃时期。”西尔维娅也是个无视气氛的高手，当即很开心的跟莱斯莉兴致勃勃的解释起来。
“陨落？真是客观又刻薄的说法啊，呵呵。”莱斯莉像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用扇子习惯性地抵着下巴，笑得很是甜美。
“莱斯莉！”诺玛的声音难得的带上了几分怒气。显然是为少女的转移话题不满。
“那我就告诉你，诺玛。因为我饿了！”少女边收起一直掩住嘴巴的扇子边说道，她的眼睛里依然笑意盈盈，在没有遮掩之下的嘴角却没有一丝弧度。“我没有违反任何一条‘约定’，可眼下看来，神殿却故意隐瞒了一些事实呢。”
这个诡异的表情由她做起来并不狰狞，反而有着一种几近虚伪的优雅。似乎平时一直被她掩饰的气势这一刻终于挣脱束缚，差不多实质化的压迫感让诺拉白了白脸。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诺拉觉得黑色少女的唇色红得刺眼。
她突然意识到，为了让这个少女答应神殿的邀请而做出那些让步，实在是太危险了。她或许，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来保证神殿和她的学生们的安全。
“另外，身为狼人天敌的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些只会被人摆布的蠢狗们哦。”莱斯莉带着毫无温度的笑意饶有兴趣地看着诺拉惨白的脸，然后毫无同情心的补上最后一刀，摇晃着扇子用她一贯优雅的步态离开。
“诺拉！”菲奥娜看着黑色少女不受任何阻拦的离开，疑惑地看着这个她一直尊敬的神职者。“那不是神殿的方向，那边是月白深渊！！”
“我们回去。”诺拉依然白着一张脸，她知道自己不该有任何犹疑。她是神职者，哪怕这片大陆真的已经被诸神遗弃，她也不可以质疑神谕。
她定下心神，严肃如常的目光看向三个少女，再次重复道：“我们回神殿。”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