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陆-柒 ...
-
到校以后匆匆睡了个囫囵觉。
残阳在地平线上打下血一般烙印的时候，我坐在茶馆里，没有叫服务员，只点了茶和小食，自己慢慢地泡一壶功夫茶。那些茶艺知识我只懂得皮毛，亦无法以此养活自己。做这些事，无非是因为喜欢罢了。
让自己的心也沉淀下来。
我第二次将80℃的水浇入茶壶时，郑量坐在我对面的位置上。
烟雾袅娜。我们在彼此眼里变得影绰。
我给他也满上一杯茶，浓郁的液体有令人平静的色泽。
我说，阿量，你还好吗。
他笑容疲惫地单手撑住额头。他面容还是干净，五官还是挺拔，神色还是温柔，但也仅仅如此。
他说，薛柔，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
我不明白。
他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是在海选报名的现场啊。那时候你彷徨又无助。看现在的你。已经不需要别人给你精神上的支持。我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给你的。
我不说话，只喝完杯中的茶，再倾倒出壶中液体。
阿量说的并没有任何错处。第一名于我而言不仅是一个名次，我不需要一张奖状。
知道想要和需要的区别吗。
如果没有你需要的东西，你会死。
你想要的东西，只是为了你的人生锦上添花。
没有郑量，我该如何继续往下走。我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态和他联系沟通。我明白这种依赖的畸形与病态，却不得不这么做。
第一名只不过是让我找到精神依托。我以为这样，可以和他在感情上更加对等。
我以为的永远不是他以为的。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郑量的眉宇渐渐模糊，我徒劳地去捕捉一切关于他的细节。徒劳。
却还要去做。我不死心。不死心啊。
那天Grace开着易楠的小奥迪送我去填海选报名表。
人群熙熙攘攘。
她的瘦小便瞬间凸显出来。在蜂拥的人群中恍如伶仃的枯叶摇摇欲坠。她的脊背始终挺拔，神色始终从容，没有人能估量她的小身体中有多少爆发力。
我一直都羡慕着她。
羡慕着这样的她。
她陪着我拿了报名表。报名处的人随手甩出两张纸，我们很快就被人群挤到另一侧。Grace烦躁地低声道：什么素质。
最终还是找了个地方开始填写。填表的时候Grace趴在墙上呈壁虎状，神情倒也恢复了淡定，手中的笔利落地动，看连贯性，显然是在飙英文。她惯常写和她似乎完全不符的花体字，每一个字母都华丽优雅，看上去像极印刷体，若无一定英语水平却看不明白究竟写了什么内容。我看了她一会儿，自己的表格依旧空白。
Grace会古英文。甚至能直接读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我不明白为什么她愿意在这种地方呆着。她应该去更好的学校有更辉煌的人生。
而我呢，至今仍在为获得他人的肯定而奋斗。
我特别欣赏Grace这种人，但我不可能永远有她的陪伴。这个人会毕业会飞翔，我们去到不同的城市从事不同的工作已经是既定事实，慢慢不再联系。我一辈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她是特别的。我也很欣赏易楠，他的爽朗和干净。但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有些人注定要错过。
没有人属于我。
我孑然一身。
我害怕。我怎么可能不害怕。
如今已不太记得表里都填了什么内容。总之满满当当。队伍排得很长，我和Grace各自分开等待。逼仄的空气让我腾升出挥之不去的厌恶感。头很涨，好像马上要炸开。
我的眼前一片迷茫。
周围人群忽然更加躁动。然后有一只手出现在我眼前。
那只手把我拉起来。再向上看，是干净温柔的面孔。
那个人说，你没事吧？哦，我叫郑量。
我好像透过他清澈的眼睛看到无尽宇宙苍穹。我局促地说，我是薛柔。
这就是，一生了啊。
我从烟雾中一缕一缕抽出自己的思绪。
人走茶凉。
烟雾和阿量一起消失了。
他甚至没有喝一口我亲手泡的茶。
有人敲门用力急促。
我拉开门，气喘吁吁的Grace的神色堪称惊惶。
她抱住我。
薛柔。别怕。跟我回学校。薛柔。
柒·Grace
“所以呢？”易楠抿唇看我。
要不是手短，我能单手把他的头按进草坪里感受大自然的芳香：“别用这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我。”
“我刚回国就来找学姐你了呀……快告诉我呗。”他勉强装作淡定地举起可乐罐灌了一口。
我买的新耳坠有点小沉。
我歪着头一边试图解下zhuangbility范儿的耳坠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还能怎么样。薛柔说她海选后期就和郑量混着用彼此的手机了，还说比赛期间给你打的电话全是用郑量的手机号。你不在的日子大家都可开心了——”
解下一只，我觉得头都轻了不少。
换一个方向。
往右歪头。
调转脑袋方向的时候看见易楠堪称惊恐的眼神。
“可是——佩佩，可是她这段时间联系我从头至尾只有一个号码。”
“嗯。”我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陆-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