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事一桩 [越前龙马 × 佐藤安]》俟散

2、Two.

　　其实很早很早越前龙马就知道佐藤安这号人物，细细掐指一算的话甚至都可以追溯到国中时代。大概是国二或者国三的时候，化学这门科目刚刚被提上议事日程，大多数女生都被刚刚接触的方程式折磨得死去活来，第一次月考下来一个个的成绩都能够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而佐藤安则是其中异类。她考得不仅是好，而且是非常非常好。越前龙马第一次看见她的名字便是在化学单科的年段前十名单上——唯一的一个女生，正数第二位，与他这个年级最高不过差了一道填空题的分数而已。

　　很神奇。这三个字真的就是他的第一感觉。而接下来的无数张考试红榜也证明了，佐藤安第一次的好成绩绝对不是靠着运气好猜选择题猜来的，她的的确确是个有那么点学科天赋的女生。有段时间越前龙马总听同班的堀尾说些有关于她的传闻，像是「从来不做题不看书」，「一个半小时考试时间至少有一半是做完了卷子在睡觉」之类，讲得有板有眼，仿佛每个字都绝非杜撰，完全塑造出了一个神乎其神的形象。

　　这个时候总有人拍着越前龙马的肩膀开他的玩笑，说什么「欸…就不担心哪天年级第一的头衔被抢了么？」，他一般不回答，就只是挥开别人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心里却默默想着「怎么可能」这样的句子。佐藤安化学很好的事实他不会去否认，但血脉里与生俱来的自信让他在学业竞争上实在没有太大的紧迫感。换言之，他笃定，是因为他不相信佐藤安有一天会超过自己。

　　在走廊上他是见过她几回的，也不过就是普通的好学生模样，一看就像是会认真学习的类型。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留着刚过肩膀的黑发，面容干净清秀。要么是在独自抱着书本安安静静地走路，要么就是和其他两三个女生一起不太大声地说笑着，着实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每次越前龙马总有那么点莫名其妙地想，若不是她在化学上替女生争了口气，谁还能把她归为年段里的风云人物？想完了却又老是觉得自己无聊，只好别开头去一口气喝掉半听葡萄味的汽水。

　　不论如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佐藤安在越前龙马心中的形象用几个词语用寥寥几个短语便能勾勒出来——普通人，化学年级第二，除此之外再没有大的优点缺点。远没有很多人心目中「半个居里夫人」那样高大伟岸。那个时候他还看不见她身上的光，不知道她哪里好哪里吸引人，可是他也完全不在乎。

　　直到升入高一，越前龙马才和佐藤安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集。算不得是一个美好的场合，甚至还有那么小点的尴尬，可是他偏偏就因为女生某个瞬间的眼神，在那么一刹那，怦然心动。

　　那时候他被化学老师找去商量竞赛的事情，是跟佐藤安和另一个男生一起去的办公室。老师的意图很明显，自然是希望他们三个年段里成绩最好的人都能去参加，毕竟给学校增个光添个彩不是什么坏事。找他们过去，一是象征性地提醒参赛态度一定要认真，二就是在竞赛前昔列出一些需要复习准备的重点，好让他们心里有点底，在考场上也能笃定一些。

　　一开始越前龙马态度非常坚决地拒绝了老师递给他的竞赛准考证，原因是他早就为那个周末做好了安排——自从上一次他打败切原赤也之后，那个海带头就一直嚷嚷着要再次跟他一较高下，还特地提前一个月向他预约了一个周末说要来东京找他拼个你死我活。他自然没有理由不同意。根据先到先得的原则，化学竞赛这种事情确实就应该排在网球的较量之后，所以他也就只能对不起青学的学术荣誉了。

　　老师当然是觉得很可惜的，不过秉承参赛自愿的原则，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幽幽地叹了一句，「你真要不想去我也没有办法，」然后又像不死心一样补充道，「再给你两天时间考虑吧？名单上交的截止时间是周四，你的名额我先给你保留着，你要有时间就再好好想想…要是又想参加了就马上来找我，怎么样？」

　　他不说话，就只是点点头当作默认，老师这才露出略显满意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嘱咐他先留着听听复习要点。万一要上考场呢？什么都不看岂不是心慌意乱了。

　　话虽如此，但其实越前龙马在老师划要点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认真去听，因为就算真的去比赛他也不会复习。自信只是一部分原因，关键是他觉得临时抱佛脚实在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在这点上，化学，或者说所有学科，跟网球都是有共通之处的。只要平时下功夫，直面对手的时候自然就不会有害怕的情绪，反之，若是纯粹为了比赛才去准备，那再怎么没把握都是很正常的。

　　需要看的考点很多很繁琐，老师讲得很精细，他听得烦了却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很没劲地去观察站在旁边的两个人。那个男生一看就是认认真真读书的类型，至少是半个书呆子，戴着啤酒瓶一样厚厚的眼镜片，跟乾的大黑框一样亮亮地反着光，拿着笔和纸听写得异常认真，像是要把老师说的每个字都记下来，唯恐漏掉些什么。

　　似乎…
　　…没什么好看的。

　　越前龙马这样想着，默默别开了头。这样的话就只能去观察佐藤安了。可是盯着女生看总是不太礼貌，他就只好把注意力放在她的手上。佐藤安的手确实很好看，是非常纤细、骨节分明的那一种，肤色也很白皙，隐隐约约似乎还能看见浅青色的血管。她手上拿了只铅笔，却没有在记笔记，虽然站着，却很有意思的在不停转那只活动铅，并且好像还有越转越快的趋势。

　　他忽然想到以前听谁说过，「人的转笔速度越快大脑思考的速度就越快」。要真是这样的话，佐藤安的脑子必定跟电脑CPU没什么区别。越前龙马这时候想，老师怨念他不去参赛这事真的是担心太多了，有佐藤安这样的人在…就算他不去，也不会怎么样…吧。

　　然后真的就是…老师讲了多久他就盯着佐藤安的手看了多久。

　　最后同办公室的物理老师回来打算拿公文包下班回家，却在瞥见佐藤安的瞬间，立即就露出了那种「是你啊」的熟悉表情。越前龙马刚想说这女人不会是理科全能吧…下一秒却就听见了老先生那种极度很恨铁不成钢的语调，「佐藤安啊佐藤安，都说理化一体，怎么你偏偏就两门都是极端呢？你物理要是有化学分数的一半高都好啊。」

　　…这样子的话她物理该是有多差。

　　越前龙马默默在心里估出了一个四十出头的成绩，然后忽然就有些想笑出声的冲动。

　　真的就是，两个极端。

　　「你啊，应该向越前学习学习。我是不求你跟他一样拿个像化学这么高的分数，可是怎么样也要合格吧？趁着这次你们也多接触一下，问问人家是怎么学物理的，不然学期结束的时候你成绩不好看我也没办法了。」

　　越前龙马那个时候正低着头，只听见被教育的女生不断应着「是」，「一定会的」这样的回答，间或还有鞠躬行礼时衣服摩擦发出的小声响动。他抬起眼去看她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可第一眼却也只是瞥见了她垂下的长直发——掩住了大半张脸。

　　接下来第二眼，看到的就是她向他露出的浅浅笑意。眼睛弯弯的，嘴唇微微抿着，左脸颊上有着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这种笑里面…像是有好几样东西。对于老师所言的略微无奈，对于自己成绩被曝光的不好意思，还有那么一点点对于老师的敷衍，同时也是对他的暗示，「放心，我不会没事情跟你接触的。」

　　然后…越前龙马忽然在那一瞬间就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他后来把这种感觉告诉桃城学长的时候才意识到，这种短时间的不知所措，同义词就是，「秒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