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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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洛阳城的月永远是最圆的，月洒宫阁丹墀，染白武后锦绣华裳的裙摆，也洒在铜驼街旁明月楼的飞檐上，照亮了花魁胡姬的妆镜台。
就连大理寺这样盈满肃杀之气的地方，在月色下也温柔起了眉眼。
一身湖蓝色的狄仁杰头戴一顶小帽，一手提着一只纸灯笼，孑然一身立在后院一地的月影花香中，等着他。
这是尉迟真金至死都没能忘记的一幕。
若非那时他正在气头上，恨不得一拳将眸中映着的那神色寡淡的人影打碎，这一幕或许会更美些。
狄仁杰饱食了他一通老拳，然后跪在武后面前，用自己的命为他赌来了案子的转机。
后来，龙王案落幕，他与狄仁杰一同去码头相送睿姬与元镇。
狄仁杰眯着眼睛，向那飘然远去的小舟久久抱拳。从此，故事里再也没有花魁艳绝神都的丰姿，与龙王神秘诡谲的踪影。
湿咸的海风黏黏地吹来，缠绕在衣袂间，勾着暗花的袍角在靴边鼓动翻滚。
小舟渐渐行成了海面上一个黑点，两人却依旧立在码头，狄仁杰负着手，尉迟真金按着刀。
秋水长天。
“睿姬走了，你可有留恋？”他扬起一条眉毛，戏谑地问。
狄仁杰依旧望着远方，微微一笑，面色从容：“美人如花隔云端，狄某相助睿姬姑娘，不过出于惜花之心。何况，爱美之心，世人皆有。倒是寺卿大人……”狄仁杰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自己脚尖前的木栅，又抬眼落到尉迟真金的脸上，“万万莫要妄自菲薄。”
“此话何解？”
“大人年少有为，位列九卿，又眉目如刻，丰神俊朗，天生得也是一副美人模样。想必这世间，爱慕大人者，亦多如过江之鲫吧？”
狄仁杰依旧是那样舒舒的表情，眼睛里亮亮的，带着些狡黠——
他不必看，也能猜到。
这番话，明显地透着股不正经，但尉迟真金倒并不气恼，抿唇一笑，弯了腰。他转过身来，迎上狄仁杰的目光。
话里有话的心机，眼眸深处的交锋，缱绻心思的博弈。
“那你……”他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正踟蹰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却被狄仁杰没来由打断。
“别动。”狄仁杰抬起手来，举到尉迟真金脸颊旁，指尖擦着他脸上的皮肤。
他面色一凝，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按在刀柄上的手也不由得握紧起来。
但念及自己堂堂大理寺卿，怎可畏惧区区狄仁杰哉？便生生又将那退后了的脚收了回来，硬挺着腰板，紧着脸，看这人究竟意欲何为。
见到尉迟真金这般反应，狄仁杰笑得愈深，举起的手看似不经心地擦着那古铜色的皮肤，探到了他耳边。
“海边风大，将大人的鬓发也吹乱了。”
狄仁杰弯着嘴角，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抵上尉迟真金的耳垂，但又始终保持着一个暧昧的距离。
他认真地为尉迟真金整理着乱发，鬓边发丝灵巧地被转在指间，像是交缠着的情人的柔荑。
那一日的海风吹乱了尉迟真金火红的鬓，也吹皱了他原本安宁平静的心。
想必这世间，爱慕大人者，亦多如过江之鲫吧——他想着狄仁杰适才所言，终是咽下适才没有说完的话，兀自转身，向拴在不远处的马匹走去。
那你，是否也是这万千鲫鱼中的一尾？
“回去吧。面圣结案。”
那一袭黑色的披风被风掀起，匆匆翻过狄仁杰面前，掩盖过两人一重又一重难言的心思。狄仁杰便也默契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紧跟在他身后，只字不提前面那人红透发烫的耳根。
彼时，洛阳初秋如洗的碧空，海边的那一片孤帆，轻轻蹭过耳廓的手指的温度，和身边人那涟漪般漾着的浅笑，全收在尉迟真金蓝宝石一般的眸中。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收场。元镇与银睿姬终成美眷，飘摇去了天涯。沙陀因破案有功，得偿所愿地进入太医署任职。狄仁杰有了高宗亲赐的亢龙锏，一夜之间名声大噪。李唐的社稷，又得了许多年的稳固。
故事轰轰烈烈地讲到结尾，而尉迟真金所得，不过狄仁杰一人而已。
再后来，岁月淹及，人世凋敝，而他印象里的神都洛阳，再也不这样温情脉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