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
不管是姬陶华约见梁素素，还是萧朗责骂姬陶华，几个月过后，这些事情除了当事人还有计较之外，便入投石入湖的涟漪一样消散无踪。原本姬陶华对于萧探花的爱慕，宫中是有不少双眼睛看见了的，但是眼看未有后续，便以为这事情不过是个年轻小姑娘的头脑发热，渐渐丢开了。
姬陶华是皇后的长公主，俗语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何况平日里又向来是个出挑的，打她主意的达官贵人自是络绎不绝。她又是个好强的性子，纵使伤心，也不愿流露分毫给不相干的人看到，“被人拒绝”这事情又令这位公主没面子的紧，是以对自己母亲，也未说过实情，只有两个自小长大的姐妹，对她的难过稍稍有些知晓，私下里屡次劝慰。
几个月过去，连她的祖母闲来无事，也开始为孙女稍加盘算，朝里有哪些青年才俊了，哪里知道，这些话全然过耳不过心，姬陶华还陷在难堪与自弃里拔不出来。她是个受宠爱的，自己又出挑，心气自然是极高，兼之年轻，太年轻了，又哪里能像几十岁的人想的那样，船过水无痕呢。
后来还是疼爱孙女的祖母略看出了些苗头，觉得姬陶华不似以前一样容光焕发，有些沉郁之色。
她略想想也能猜出一二，不过这种事情，老人却是不好插手的。便寻了个礼佛的由头，带着孙女与一些皇室女眷，前往几百里外的遥城，名曰礼佛，实则是带姬陶华出来散心。
姬陶华陪伴祖母在一座衍山上住了一个多月，太后也未拘着她，除了一顿晚膳外，便由着她在佛寺里随意走动。没有许多双时刻盯着的眼睛，兼之这里环境清幽，起坐都清净的很，姬陶华的郁结好了不少。
此时离那些事情已经将近半年，虽然总在心里留下一个缺憾，再也回不到无忧无虑，摘星星要月亮也恣意尽情的心态里了，但时间久了，一年两年，甚或更长，也总会慢慢归于平静。可谁知在这个关节上，姬陶华穿了。
遥城在都城的东南方向，临着一条遥水，遥水又流往乙江，乙江往年是屡屡泛滥的，每到汛期，朝中都要如临大敌一阵子。谁曾想，今年乙江泛滥，居然也带上了少有汛情的遥水。
汛情来势极凶，几日里，乙江便从温柔沉静，变成似乎要择人而噬，淹没了了大片低洼处的良田民居。多年未见的暴雨与肆虐的江水，让上下官员通通慌了手脚。尽管日日快马加鞭，朝中得到的信息，还是比最前线的汛情慢了好几步。下游的官员听了中上游临江城池的惨况，经验不多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去堵。连降的暴雨，加上各城加高的堤防，乙江的水位上升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在所有人意料到之前，与乙江连通的遥水，水位也逐渐升高，飞速的高到了堤坝承受不住的地步。
遥城这边也下了雨，但是下得并不算凶，是以全城只做了往城外疏导的防备。原本太后一行人已经打算回京了，下了雨山中也转冷，老人家有些承受不住，便下了山。偏偏雨下个不停，一行人便滞留到了城中的一处别院里。
姬朝上下都是不铺张的，概因立朝不久，这别院远离都城，也并未做的多么铺张奢华，与城守府差不多形制。倘若这是个极大极讲究的去处，挖山填湖，甚或依山而造，一朝公主的命，也不至于送到这里。
偏偏是天有凑巧，各种未曾想，碰到了一起了。
多年未出过事，遥城的官员也好，民众也好，都未有遥水泛滥的准备，看到些蛛丝马迹，更心存侥幸兼手忙脚乱，不过是局部修补，没有及时作出足够的反应。是以这天深夜，穿过城西南角的遥水冲塌了临时加固的堤防，向城中倒灌过来时，全城都措不及防，等到朝中得了消息，上下忙乱成一团时，姬陶华已经不知所踪。
她住在离祖母不太远的一处院中，得了消息后，在一片慌乱中还算冷静，匆匆赶到祖母所在的院落，打发人将祖母与几个长年亲眷迅速转移到别院里最高处的一个土山上，自己却在忙乱中脚下一滑，落到了汹涌而来的水中。
呛水的过程是极难受的，她并不会游泳，眼前发黑前，最后的念头除了希望家人不要太难过外，只剩下，连累了两个跳下来救她的太监，和倘若知道她的死讯，萧朗会不会为她伤心？
等到姬陶华醒过来，已经是快一个月以后的事。死后的世界如何，她已经难以记清，只依稀记得，到了些人全然想象不到的去处走了一遭，具体情境却是忘了，只有一个白衣白裙，挽着双丫髻（一边一个髻，小女孩那种），系着红头绳，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姑娘，笑嘻嘻的对她摇手，对她说：“好好的活下去啊。”
鼻中似乎还残留着河水中的土腥味，姬陶华醒过来时，对上了床边好几个女眷哭的红通通的眼睛。
见她醒了，屋里屋外一通忙乱。姬陶华对着一群几乎陌生的人，加上残留的头痛，迟钝了半晌。她尽力回忆梦中的小女孩说了什么，依稀记得有”做男人也好啊“这样的句子，她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糊涂了，或者还没有醒过来。
等到屋外一群人搀着两个女人进屋，她们“儿啊”，“孙儿啊”，“心肝宝贝你终于醒了”的朝自己奔过来一通揉搓时，仿若一个霹雳打在头上，她完完全全的愣住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原因无他，屋里其他人她不识得，这两个女眷，她却是在宫里见过不少次的。
顾不上自己心口被扑过来的中年女眷箍的憋闷，自己的手腕被那位老太太摇得要散架，她用颤抖的另一只手往自己身上摸了摸，她的上半身，是被这位太太砸的全然没有了么？还有这腰，她睡了一觉，紧实的纤腰，为何就变粗了这么多？
没有再继续的勇气，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手，什么时候比这位太太大了许多？而且她虽然在女子中算略为高挑的，可为什么坐在床上，这位太太哭着哭着简直就是半身倚在她怀里了？她有这么高壮吗？
在一通发泄后，那位中年女眷终于收住了自己的情绪，劝慰身边的婆婆，却在身后丫鬟的尖叫”小公子又昏过去了“中，望着坐起来不到半刻又倒在枕头上的儿子，再次紧张起来。一屋子人再次叫医生扶女眷忙乱一团不提。
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傍晚，二更过半，姬陶华的第一反应，是去摸这个身体，然后又抬手看了看，她绝望的发现，自己仍旧在这个让她觉得陌生的身体里。那个白衣白裙的小姑娘也没有再出现，朦朦胧胧的记忆中，那句“做男人也好啊”像是真的听她说过。
她坐起身来，身边人见她醒了，早有人跑出去传信。她管床边的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要了一面镜子，拿在手上，铜镜映出的，是一张有些昏黄却清清楚楚的男人的脸——虽然有些偏秀气，但是绝对不是女人——而且，她不认得这张脸，但是这张脸的父母亲，祖母，甚至大哥，她是见过的，这张脸还跟他的大哥有三分相似，除了更加像母亲一点之外。如果没弄错，这个人就是代安侯的孙子，那两个女眷，正是代安侯夫人与她的长媳。
从这些侍女们的称呼，与那两个女眷非同寻常的溺爱来看，这应该是代安侯的第四孙，自己亲兄弟中行三的，达官贵人里挂的上名号的，裴云旗。
裴家的长孙裴云英年少有为，在年轻一辈里是极出挑的，由科举三甲而致仕，为人稳重，颇受好评。她知道，是因为除了平常走动听人说起过外，这人也曾在祖母与其他女眷的口中叨念过，也曾作为公主的乘龙快婿人选被考虑过的。
而这个裴云旗，朝堂的门从未进过，却比其兄长还要出名，可见也是个出挑的，可惜却是在一干纨绔里冒了尖。斗鸡走马，贪花好酒，无所不做，更有两个把他往死了宠的祖母和母亲撑腰，这位小公子，是个连深宫中的女眷们，也有所闻名的角色。
猜出了这个身份，姬陶华不由苦笑连连，上天还算待她不薄，她现下，应是人所说的“借尸还魂”吧。这身份虽比不上一朝公主，却也是个自在闲人，可这名声，却实在不怎么样。
正寻思着，上午来那两位女眷听说裴云旗醒了，又不顾天晚的过来，更有下了朝的回了府的裴云旗的父亲兄长们，也纷纷过来看他。他打起精神来一一见了。
这裴云旗据说已经睡了半个多月，也是落了水，得了些急症，虽然救的急，却也多日未醒，一府上下的人，都提心吊胆了多日，现在见他醒来，免不了要都来探问一二。如果不是天色已晚，代安侯本人也过来了。
裴府这一辈里，除了裴云旗，还有四五个兄弟，嫡长的裴云英不用说，还有个亲二哥裴云烈，叔父家的堂兄裴云祥行三，余下两个弟弟，皆是偏房所出，还是小的不知事的。三个兄长都已谋了职事，除了大哥专外事以外，后两个闲暇多些，还在府里帮忙。
弟弟们出生前，裴云旗当了十几年最小的，长辈期望有大哥担着，府中事务有长辈与二哥三哥操心，他除了吃喝拉撒睡，余下一样也不用做，更因为自小长的俊俏，嘴又甜，被宠上了天，到现在阖府的称呼还是“小公子”就可见一斑。
到了追鸡撵狗的年纪，便开始惹事；越大就更越生事，长到二十岁上，一肚子除了花花肠子再无其他。偏他是个最小的，在家里又知道做样子，从爷爷到兄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越发骄纵。
几拨来了又走了，留下裴云旗的母亲和大哥。裴夫人对着小儿子又看了半晌，吩咐了一圈才回，留下裴云英在房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