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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竹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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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出生后,重要的礼仪有诞生、洗三、满月、百日,和周岁礼。
前几个都是别人在忙活,青梅只需要乖乖呆着,不哭不闹就好。偶尔赏脸露个笑容,都可以被夸奖好半天。什么乖巧听话啊,聪明可爱啊,听得李渡婉柔笑容满面,口中却还是要谦虚几句。
而这周岁礼,却主要是看青梅的表现。周岁礼最重要的节目就是抓周,又叫试儿。罗列果木、饮食、官诰、笔研、筭秤、珍宝服完等物,置于小儿面前,观其所先拈之物,以测其志趣,观其贤愚。这是小儿出生最盛大的礼仪。
婉柔吩咐下人在厅堂里新铺一张厚厚的红锦地衣,上面摆满了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刀尺针线等物,连男孩抓周用的弓矢刀剑,儒、释、道三教经书,印章等物也放的有,还有的东西青梅连名字都叫不出来。日常所用之物,应有尽有,玲琅满目。
李渡将青梅抱来放在那些东西中间,前来观礼的人济济一堂,围在周围猜测着青梅要抓何物。
青梅当然不相信抓周抓了什么,以后就要从事相关的职业。但这也代表着一种美好的愿望,所以她也是以颇为虔诚的态度,端坐地上,冥思苦想着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那些代表着父母美好祝愿与期盼的,都放在她面前,触手可及。青梅忽然有些感动。这一世,她想要的并不多,能吃好、睡好,无忧无虑,做一个富贵闲人足矣。
在众人的目光中,青梅倾身向前左手抓住一叠桂花糕,右手抱着一个玉枕,慢慢站起身来,对李渡婉柔灿烂笑着。
来客中有一位老者赞道:“糕点能吃,玉枕可睡,能吃能睡,长命富贵。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
李渡微笑着朝那人道:“借您吉言。”
婉柔将青梅抱起,在众人出去之后在她耳畔轻声说着:“我也不要你大富大贵,只愿你能平平安安,顺顺遂遂,一世无忧,我便满足了。”
青梅看见,她眼角有一丝泪光闪动,脸上笑容却还是那样轻柔明亮,如窗外的阳光,足以温暖她以后整个人生。她伸出小小的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咿咿呀呀说着没人能听懂的话。婉柔却像是懂了,对她欣慰的笑着。
青梅过了周岁,李然和沈墨竹也有六岁了,两家人便商量着该给他们开蒙了。就由李渡教文,沈怿教武,一人一天。反正他们闲人两个,有的是时间,自己的儿子侄子自己亲自教导也放心些。
从此,一天李然去沈家,一天沈墨竹来李家,两人一块习文练武,寒暑往来几度春秋。对青梅来说,她见着那个讨厌的家伙的次数也就多了。
李渡讲的第一堂课,是《诗经·国风》中的《关雎》篇。他见教李然沈墨竹朗诵几遍,等他们记住大概章句后,就开始细细讲解。
李渡本就儒雅翩翩,气度不凡。手持经卷,闲庭信步,恍若从泼墨山水中缓步走来。带着他们走向那青青河畔,关雎相鸣,乘着小船在水中顺流而下,两边荇菜参差纵横交错。
字字玑珠,引人入胜。李然沈墨竹心驰神往,听得很是认真,不觉中已为李渡那份从容闲适的气度折服。
一堂课结束,李渡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墨竹不解道:“为什么君子追求淑女,要用琴瑟和钟鼓呢?”
李渡微笑答道:“曲渚河州,荇菜参差,此为美景;君子亲御琴瑟,鸣钟鼓,此为美声。有了美景美声,耳目愉悦,心情畅快,才好让淑女动心。”
沈墨竹李然豁然开朗。
李渡还不无得意地讲起:“当年我就是在然儿外公家门外弹了一个月的琴,才打动美人心,和然儿他娘终成眷属。”
当天下午沈墨竹回家后,问淑华:“阿娘,我们家有没有琴瑟钟鼓?”
淑华奇怪道:“你要这些做什么,想学?”
沈墨竹皱着眉头纠结了一会儿,问淑华:“阿娘,你说我可是君子?”
淑华忍笑:“你知道什么是君子吗?”
沈墨竹皱着眉头,显然也不是很明白:“李伯父说,君子是对男子的美称。君子如美玉,要品德完美,才能出众,仁义智勇俱全。也要懂得变通,达生知命,不累于物。穷则独善以垂文,达则奉时以聘绩。他还要我们以后慢慢体会这两字的含义。”
淑华道:“等墨竹长大了,就可以做一个君子。”现在还小屁孩一个。
沈墨竹又问道:“那青梅是窈窕淑女吗?”
淑华憋笑,“她长大了,就是窈窕淑女。”现在还小丫头一个。
沈墨竹说道:“青梅总不理我,我想学习琴瑟,以后弹奏给她听,也许她会喜欢。”
恍然又步入那诗书铺就的美丽画面:两只雎鸠相对唱,双双栖息小岛上。美丽善良的姑娘,是我理想的对象。
用什么追求她呢?要琴瑟友之,钟鼓乐之。
淑华笑道:“那你好好跟李伯父学,青梅一定会喜欢的。当年你李伯父就是这样追求到你李伯母的。”
沈怿却不服气地道:“儿子,追求姑娘可不止这一种方法。当年你爹爹我可是在百米外双箭射中你外公家壁上画的一对雀鸟的双目,才得以娶了你阿娘的。所以,你还要好好练武才是。”
沈墨竹立刻肃然起敬,凛然道:“孩儿记住了。”李然,可不止你阿爹一个人厉害,我爹爹也很厉害呢。
自此,李渡教课多了一门乐理课。李渡精通音律,他把家里收藏的各种乐器都拿出来演奏了一番,然后问李然沈墨竹想学什么。
李然沈墨竹听得如痴如醉,每种都很喜欢,却又决定不了到底学什么。最后还是李渡决定先教琴,“琴乃八音之首,正心去淫,君子无故不去其身。就先学琴吧。”
李渡沈墨竹自小一块习文练武,两人常暗中较劲。平生所学大致相同,水平也相当,各略有短长而已。而就弹琴这一项,李然始终不如沈墨竹。很多年后,李然常常感叹,沈墨竹那琴艺,配上他那冷冰冰臭烘烘的脸色,真是浪费啊浪费!
在李然沈墨竹被李渡沈怿教导的同时,婉柔也在教着青梅走路、说话。路渐渐能走稳了,说话却还是那种咿咿呀呀的婴儿语。
一天早晨,青梅习惯性地用她那没人能听懂的婴儿语叫嚷几声,出口的却是略可辨其形状的一句:“今天天气真晴朗——”
婉柔沉浸在女儿忽然会说话的惊喜中,半天没回过神来。青梅也呆住了。
第一,她会说话了;
第二,她这一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叫阿娘阿爹哥哥,而是那句莫名其妙的“今天天气真晴朗”!
啊啊啊——这让人情何以堪啊,青梅捂脸。
婉柔回过神来,一把抱起青梅:“乖女儿,你会说话了?”
青梅有些愧疚地叫了一声:“阿囊。”
婉柔在青梅脸上狠狠亲了两口,抱着她急匆匆往外走,还大声叫嚷着:“夫君,夫君,青梅叫我阿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