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有声》秦燊

6、第 6 章

　　安静地过了一夜，斯丝一早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伸展腰肢，在屋里整理床铺的侍女见了不由一愣，在她们的认知里这般举动是何等粗鲁。
　　“四小姐。”
　　斯丝闻声往下一看，左近盛着大大的笑脸冲着她。“你来做什么？”
　　左近走上前，“四小姐，王爷让我以后专门保护你。”才说完，便见斯丝打量着自己，当下挺起胸膛急急道，“四小姐放心，我的武功很好的。”
　　“是吗？”
　　“是的。”肯定的点头。
　　“可是你没钱啊？”
　　左近正要应什么突然一顿，钱？四小姐明明就很好钱，为什么要欺压我一个小小的护卫。当即皱着脸，“四小姐……”
　　斯丝看着这小子心思单纯挺好玩的，“好吧，就让你跟着。”
　　“是。那四小姐，今天还出去不？”
　　“去。”
　　“去哪儿呀？”
　　“当铺。”
　　当铺？“去那儿做什么？”左近紧跟着斯丝后面，两人已走出了静波阁。
　　“你不是没钱吗？”
　　咦？
　　这次在当铺的情况也一样，左近依旧被挡在外面等着斯丝从里面出来，脑门前顶着茶碗盖，双眼不时地往里间瞅去，仔细看左近双眼过于晶莹，那是泪光。当下他叹了一口气，这次回去管家大人又要数落他了。正想着回去如何应付管家时，门口处一暗。
　　“左近，怎的在此？”
　　咦，璞卫长？左近当下连忙站起来，“璞卫长。”
　　璞魏扫视了当铺一周，唯见柜台里站着一个小厮在拨着算盘，而这个左近就坐在堂前喝茶，“小姐呢？”
　　左近脸上尽是失落，“在里面，跟铺家在里面谈事。”
　　听到此言，璞魏心中便有一疑，“可知小姐在找什么？”
　　左近脸上失落又加一层，“不知，小姐从不让我跟在身旁。”
　　璞魏回身看着左近，见他的表情当下明瞭。“虽在外面守候，亦不宜过于松懈。”
　　“是。”左近正身一挺，垂首应道。送走璞魏后，他松了口气，想起刚刚的吩咐连忙敛下心神，才一转身便见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看什么呢？”可不正是斯丝本人。
　　“四小姐，你终于出来了。”
　　斯丝看了一眼左近，眼底流过一丝意味，也不回答径自踏出这家敬城最大的当铺。依旧一无所获，这中间不知道是真的没有还是有别的原因，但转念一想，发现自己竟漏掉最平白的一点，当下宽袖纤指紧握一团。
　　前方斯丝在跟自己懊恼，后方左近则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四小姐跟璞卫长都用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为什么他们都那样看而自己却看不懂。
　　两人各怀心事打道回府，在长廊处远远就看见叔琴不知在叔仪耳边嘀咕什么，斯丝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在离那敬府王妃还有五步远时停了下来，从容地敛袖福身，“王妃。”
　　叔琴好像才发现她一样，“唷，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四小姐啊。”
　　这样的腔调说出的话，一般会有两种答应，一种是献眉讨好，另一种则是卑微附和。斯丝依旧挺直腰杆，目光盯住远处一条白莲没有接话。
　　叔琴脸色不豫，整理着衣袖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走近两步，“四小姐刚从外面回来定是累了，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言语中温和如春风，道出的话也句句带着真切的关心。
　　难得叔琴要当好人，斯丝当然不会拂了她意，正欲开口却眼叔琴双走进两步，突然哎呀一声整个人撞了上来，两人顿时滚成一团，周围的侍女也惊慌尖叫地拥了上来，把原本想要走进来的左边隔到了外面，这精致繁复的衣饰甚是累赘，一不小心便会踩到或是拉扯或是滑到，于是场面便又更加凌乱。斯丝被围在中间，那各种浓郁的水粉味混杂着直冲鼻间甚是不适。眼见这场面得不到控制，斯丝当下大声喊道，“别动，别动……”才喊了两声，手臂处传来一阵痛。“左近，把这些侍女扔出去。”
　　左近习过武，听力自是比一般人好，但听到这样的命令不由得一愣，可一看场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于是便伸手把最接近自己却挣扎数次都站不起来一名侍女用力拉了起来，才一拉便听到一声裂帛的声音，仅是把侍女拉到一旁后，便着手去拉下一个，如此反复，叔琴颇为狼狈地被叔仪扶了起来。
　　“四小姐，你没事吧？”左近大步走向斯丝，蹲在一边查看她的情况。
　　“王妃，没事吧？”
　　叔琴软软地倚着叔仪，喘息多次后才抖着手指指向斯丝，“你，你竟敢……”
　　斯丝仍坐在地上，脸色凝重，“你就会使这些下三烂的功夫吗？”
　　叔琴听到了，脸色一白，“本王妃待你如何，这众侍女都可有目共睹，你竟想害我。”这一字“害”是多么锋利的指责，这可致人于死罪。
　　“王妃……“
　　斯丝一抬手，打断了左近的话。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叔琴的不耻，“害，敢问王妃可有伤到？”不等对方开口，斯丝又是一笑，“王妃如此惜命之人，定不会让自己轻易受伤。”
　　叔琴被她的话一窒，眼神有些飘忽。
　　“王妃可是在想如何让自己受伤？”
　　叔琴脸色刹时又白了几分。
　　“这王妃走得好好的，怎的就摔倒在我身上了？多的侍女，连搀扶这样简单的活都做不好。难道都是个摆设？”
　　“王妃，小的小的……”叔仪连忙跑下讨饶，可开了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身后一众侍女也跟着跪了下来。
　　“如若没别的事，还请王妃好生歇息。你们这次可要扶好了，这次若是再摔着王妃，小心王爷责罚。”双眼从叔琴身上一扫，伸手抓住一旁的左近，“扶我回去。”
　　叔琴眼睁睁地看着斯丝走远，双眼神色一狠，想不到自己这一下不但没讨到半分好处，竟被她反客为主，自己落得如此被动，收回视线。“都是废物。”
　　“是。”一众侍女唯唯诺诺地应道。
　　甫一走进静波阁，芜香芜静便迎了上来，芜香更是一眼就看出斯丝的不妥，细声问，“四小姐，可是受伤了？”
　　“四小姐受伤了？”左近冲到前面挡住三人去路，双眼不住地打量。然后等目光落到右边的衣袖时，赫然入眼一眼殷红，明明刚刚都没事，怎么就受伤了？“四小姐，现在可好？”见她脸色明显比刚刚更苍白了，刚才搀扶间虽觉得她略有虚弱，只当她是受惊所至，却没料到……
　　斯丝唇角微扬，“没事，去请大夫吧。”
　　话音刚落，已经没有左近的身影。
　　一座府邸中有伤有病都会被视作不祥，一般请大夫的事都要请示管家，由管家视情况决定是出去就疹还是请医出疹，更多的是让病人自己出去看疹，说到底不过是人们讳疾忌医的心理作崇。所以这大夫一请整个王府差不多都知道，有的人在暗自偷笑，有的人则是提心吊胆。
　　夜里靳王府门前停下一队人马，驾马紧跟着马车旁的璞魏对着车里的人说了一句，便见靳文白掀起车帘出来，下了车璞魏弃马跟着主人走进大门，其他人刚随着队伍由王府的后门进去。两人一前一后靠得很近，隐约可以听到一些话语似在交谈的着什么。清水台门前人影一动，璞魏便抬眼望去，“王爷，是大女侍。”
　　靳文白听到后便站在原地，这夜里叔仪不在王妃身边侍候着，怎的候在清水台门前是极不正常的。等着叔仪盈盈柔柔地站上前，叔仪脸带忧色一拜，“王爷。”
　　“嗯，有何事？”
　　“王爷，王妃今日摔到了并无大碍。”
　　叔仪这一说便让在场两主仆甚是不解，璞魏看着她明明忧色未褪，这哪里是无碍的神情呢。想到这，只见眼前主子已然动身前往王妃苑落，而叔仪反而站在原地看着王爷的背影。
　　“叔姑娘。”
　　“……啊，璞卫长，我先回去了。”叔仪身子一福，转身跟去。
　　璞魏目光随着叔仪远去，正看得出神倏的察觉有人近前，心神一敛转过身便见左近站在跟前。左近年龄在所有的护卫当中年龄还是较小的，所以性子也较活泼，可现在这便正经倒有点像犯了错的小孩一般。今晚府里的人是怎么了，都不在自家的主人旁守着。“左近，今天夜里出了什么事？”
　　左近带着不解的表情抬起头，“璞卫长，左近没有保护好四小姐。”
　　又是四小姐，“左近，这四小姐是什么人，这府中的人为如此看重她？”
　　左近又是一愣。
　　“说话。”
　　“哦，哦。老王爷在时为王爷订下了一门亲事，原本是要做正妻的，不料章显三年时四小姐送亲队伍半路被劫，王爷派人寻了快一年才在敬城里找到了，只是四小姐已经不愿意嫁给王爷了。”
　　失踪了一年却在敬城里找到，还不愿意嫁给王爷！璞魏算是对这个四小姐有了些了解。只是依王爷的态度似乎对这个四小姐是有感情的。不远处管家正勿勿朝东走，这个方向只有一个苑落，便是王妃的朝阳楼。忽想起左近刚刚的表情应该是有话要说，欲开口便见王爷步伐生风地走过来。当下往旁边一站让出位置，“王爷……”
　　靳文白在两护卫跟前猛的止步，带了一阵风拂动了两人的长发，“左近。”语气短促，像在压抑着情绪。
　　左近往前迈出一步，躬着身，“王爷，属下没保护好四小姐，请王爷责罚。”
　　“杖责二十。”说完大步离去，看样子是往静波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