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醉千年》凤挽

2、第2章

　　老早就听闻安阳城有一颗百年菩提树，久寻未见还以为只是遥言，没想到今日会在此遇见，百年菩提竟种植在院落里面，不知住在这里面的是何许人。唇角一勾，旋身跃上树枝。

　　“谁？”

　　乍响一声轻音，吓得玄锦险些没落稳脚，下意识地寻着声音看去。

　　他抬眸，他低首。

　　他华服着身，抵足枝桠。

　　他白衣胜雪，立于树下。

　　遥遥相望，瞬间凝固了一副迷幻的水墨画。寻了千年，等了千年，几度轮回，百番挣扎，这一刻终于得以在尘世间、菩提树下再度重逢，一解千年相思。

　　树下男子一头青丝松散地系在脑后，却不现凌乱，右手侧还环抱着一把琴。一阵轻风吹过，掀起白色衣袂，扬起耳角鬓发，精心勾画的一张脸在风中乍现，宛若仙人。

　　许是那清秀容颜，又许是那纯净无暇的气质。玄锦不经看得痴了，直到树下人再次发出质问才反应过来施展轻功轻轻落在那人面前，生怕自已动作大点会惊扰了他。

　　“对不住。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只是竟然有人能在百年菩提下建院居住，有些好奇……而已。”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着自己的那双灵动清透，只是好像少了些什么，鬼使神差地玄锦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对方蓦地抓住了他的手。虽然对方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自己的手，玄锦还发现了，他——看不见。“对，对不起！”平日滔滔不绝的一张嘴，怎么就突然笨拙起来了呢！除了道歉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能是觉得玄锦窘迫的反应很有趣，白衣男子忽地展颜一笑、眼波流转，刹那间春暖花开、冰雪消融。玄锦好不容易拉回来的心神又一次迷失了，真美呀……

　　“无妨。很少有人能看得这颗菩提已有百年，你倒是有心。”白衣男子就地坐，将琴搭在腿上，“要听琴吗？”

　　‘铮~~~’

　　玄锦还没应声，他已缓缓弹了起来。很好听，是玄锦不曾听过的曲子。直到曲终人散，玄锦都恍如置身梦中。待回过神后，已经行至宫门口。这才想刚才忘了问他的名字。

　　往后的日子，玄锦经常会去听他抚琴，与他日渐熟捻，才知道这里叫文墨苑，他们每次会面的地方是文墨苑内院。文墨苑是安阳城有名的风雅之地，而他是文墨苑的主人。文人口中盛传，嗜琴如命的梵音公子。

　　梵音公子才华横溢，很受人敬佩，更甚者还有人愿意花千金买他一曲。安阳城里认识他的人不计其数，见过他的人却不多。

　　梵音、梵音，玄锦默默地念着他的名字。真是好听，人如其名，名如其人！宫中事多，玄锦去文墨苑的日子渐渐少了起来。

　　夏国皇帝南宫远膝下有六子，其中皇后沈氏所出排名第二的玄锦最得帝心，被封为太子。玄锦生性好动、不羁礼法，最是受不了朝中那些一成不变的老顽固。素日里见了面寒颤几句也就罢了。然，过些日子是夏帝的寿辰，玄锦身为太子不得不出面和部分大臣一齐打点宴会事宜。

　　此时他正心不在焉地听那几个老顽固你一句，我一言地商讨着宴会该安排的节目，不知道是谁先提出‘琴师’二字，玄锦百般无聊地来了一句：“要说这琴，天底下怕是再无琴声能弹得如他那般出神入化。”

　　“不知殿下所讲之人是谁。”一大臣附问。

　　“民间以文会友的名地文墨苑内的——梵音公子。”谈及此人，玄锦眉梢上挑，黑眸熠熠生辉。区区草民却能让桀骜不驯的太子用以尊称？在场的大臣不由得对这个‘梵音公子’好奇起来。

　　“此人琴技超群。他的琴声紧扣心弦、宛如天籁。教宫中那些自是甚高的琴师听了怕是要羞愧得无地自容，就此封手了。”

　　一人一琴一白衣。玄锦想起那日菩提树下初见，惊为天人。自已堂堂夏国未来的诸君，在那一刻却像是误闯仙境的凡夫俗子。

　　“是哪位高人能得我儿如此赏识。”人随声至，一名身穿龙袍派头十足的男子大步跨进屋内，屋中人见到来者纷纷上前行礼。

　　“参见皇上。”

　　“孩儿见过父皇。”

　　夏帝点了下头，挥退大臣和宫女侍卫，在主座坐下。玄锦一本正经地向他汇报宴会进程。

　　“行了，你也别给朕装了。就你那性子，朕还不知道？。”夏帝小品一口茶，打断他，“说说你口中琴技超群的人是何许人士，既连宫中琴师都敌不过他，那便请他在宴席为大家伙助助兴。”

　　“这……父皇，他不过一介草民，恐怕不妥。”

　　“无甚关系，你只要说下这人的住处，父皇亲自派人去请他。”

　　“此人性子傲得很，只怕会惹闹了父皇。”

　　“神了，难不成在这夏国国境，还有朕请不动的人。”听出玄锦话中的不情愿。天子终归是天子，被人抚了情面定会感到不悦，纵是最受宠爱的皇子也不例外。

　　“孩儿不是那意思，即如此……此人不畏强权，还请父皇派去的人尽量以礼相待。”梵音骨子里有股文人的傲气是真的，至于不畏强权，是玄锦自己瞎说的。不过他直觉认为那本就是梵音与生具来的东西。

　　夏帝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家皇儿，他这喜欢舞刀弄枪的二儿子，一向最看不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儒士，更何谈夸人，如今是转性了不成？竟对一个小小的琴师如此上心？

　　完了！完了！玄锦暗中叫苦。当日他与梵音交好时是隐瞒了自身身份的，要是被他知道自己骗了他，还不知道他要如何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