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多愁》归去来兮

44、第四十三章

　　“将军！将军！不好了！判军进城了！”
　　陆澹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和所看到的一切；如今兵临城下，所有原本都是自己忠诚的士兵们现在竟然举起干戈投向自己，而最令人心痛的是他们的统领是自己的骨肉陆旻。当他听到叛军消息时，他暗暗地安慰着自己那个人只不过是冒充自己的旻儿。但是后来当他在城下看到那个自己双手抱着养大的熟悉身影统领着叛军的时候，他彻底绝望了……
　　心痛、无奈……
　　叛军如雄狮般凶猛而来，打着推翻焽骊皇朝的旗帜，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逼自己做皇帝。曾经放在他眼前有三条路：一、放弃萧凝雨，自己当上皇帝；二、捧起萧凝雨，自己做幕后统治者。然而事到如今，自己儿子已经公然反抗自己，现在只剩下两条：一、交出萧凝雨；二、与萧凝雨同归于尽。
　　想着那单薄的身影在衰败的皇宫里看着落寞的黄昏陆澹心揪得他无法呼吸。那个憔悴又美丽的人儿一生从来没有好过，早年被人欺凌，流离失所；中年丧妻丧子；然而现在被人□□了，难道还要落下这么一个不好死的下场么？想到此陆澹落泪了，或许他的悲哀是他生在皇家造成的，或许他的无奈是世道造成的，但是他的不幸更是自己早年愚弄而造成的。现在他萧凝雨是他陆澹的爱人，想他陆澹统军千万，在沙场上杀敌无数，一挥百应的他居然连自己爱人一个安稳的生活都给不了。
　　“呵呵！”陆澹猖狂地笑了，只是这个笑容混杂了他所有的苦涩与内疚。
　　突然那个笑声忽然停止了，陆澹原本流着眼泪的双眼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心想：好的，既然你这个畜牲不顾我们父子之情，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顾的。于是陆澹拿起身边的刀子，一步步走向沙场。
　　鲜红的血染满了天空，染满了皇城，染满了每一个人。父子兄弟相互残杀，这个罪孽到底谁来承担？
　　陆澹疯狂地挥舞着手中染满热血的刀子，他灰白的头发鲜红斑斑，只是年事已高的他再老当益壮也有限，所以最后他还是给士兵们包围。
　　“停！”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是陆旻的。他干净净，一丝不染地踏过士兵们的尸首走过来，深深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如果可以他也想用另外一种方式去取得皇位，“爹，现在旻儿给你两条路走：一、坚持保护那个懦弱的皇帝，身败名裂，永无葬身之地；二、现在投降，旻儿会封你做太上皇，以后丰衣足食，安享晚年。”讲完以后，他身后来了个人带了一瓶东西。
　　陆澹看了看那个人，正是自己派去监视陆旻的君晓，然而最后他一身的英明就败在这个萧凝雨一直保着但最后背叛自己的人。君晓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瓶子丝毫没有愧疚之色地拿到陆澹面前。
　　“爹，如果你选择第一条路的话，我会在此留你一条全尸，这样我也算尽孝送终了。”
　　陆澹不忿，瞪目欲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手里紧紧握住刀子不断地坎向陆旻，这样灭绝人性的人，留着也是祸害人间。陆旻眯了眯眼睛，轻易地止住父亲，一手拿起那白色的瓶子向他父亲罐去。
　　一股如火烧般的疼痛向陆澹体内袭去。他不顾一切地挣扎，凭着自己最后一丝力气跃上陆旻的马，奔向那个小小的院落。
　　“君晓！”陆旻嘴巴翘着，他终于能够做上皇帝了。
　　“是将军！”
　　“跟上去！确定他死了才回来！”
　　“是！”

　　* * *

　　悠悠的琴声牵动了闻者的心弦……
　　萧凝雨坐在院子里弹琴，当他听到了院子外传来了脚步声，他知道他回来了。陆澹摇摇曳曳地走进来，边走边脱去那染满血腥的盔甲；他走到萧凝雨身边，看着那纤纤素手，挑拔着那古朴的琴。
　　“陛下，对不起，那时候我撕开你的谱子，你很生气吧？”
　　萧凝雨笑了笑道：“没事，现在朕都重新写好了，弹给你听好不好？”
　　“好！”
　　细细的琴音，一颗颗清晰地传来，先缓慢，然后混乱，激动，最后平静下来，所有音律就仿佛南江轻轻流淌，再滚滚南下，最后平静地流入海洋。曲子结束了，就在萧凝雨还在沉迷在曲子当中的时候，一把发着寒光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他的腹中，随后他倒在陆澹的怀里。
　　一滴滴眼泪流在萧凝雨的手上……
　　“陛下，对不起，末将无能，叛军已攻入皇城，我真的好怕好怕我走了以后他们会对你不利。陛下，跟我一起走好么？”陆澹费了莫大的力气道完这一句。
　　萧凝雨用手轻轻地擦去他的眼泪，然后狠狠地吻上去。
　　“将军，你知道么？那《几多愁》是毕生的心血，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自己那么懦弱，那么软弱，什么都做不来，连祖先为我留下的江山都保不了。但是那首如怨如诉的曲子，除了讲述这一段历史以外，更是讲述我自己对你感情。刚刚开始所有的感激逐渐变成了爱，才发觉后自己的迷茫害怕与挣扎，但是现在的最后我已经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我的愁来自我保不了江山，我的愁更是来自我爱的是男子，我的愁最是来自我刚好喜欢的人是你。”
　　“对不起……”陆澹也辛苦地吻去萧凝雨所有的眼泪。
　　“但是……现在要离开了……我最舍不得你……黄泉路太冷……我很怕你冷……澹……我真的很舍不得……你。”
　　“陛下……陛下……以后……无论……你去到哪里……上至天堂……下至地狱……我……我都会……陪着你……不要害怕……黄泉……之路……虽冷，但……但有末将……你永远也不会……冷……不会寂寞。我们……来发誓……生生世世……执子之手……”
　　萧凝雨笑了然后回答：“与子偕行……”然后又与陆澹相吻。
　　此时，赶来的君晓刚刚赶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虽然心里充满厌恶，但是他无法说出他们这样竟然让别人有天长地久之意。
　　看到他来了，萧凝雨勉强地露出笑容道：“君晓……这几年……你过得好么？”
　　一脸阴霾的君晓生硬地回答了“好”，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股好想哭的冲动，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自己是否过得好；然而现在终于有那么一个人说了，却是当年用刀子刮了自己脸的人，却是那个自己曾经很想认做父亲的人。
　　“好……那……就好了，好……记住……要……幸福哦。”
　　君晓生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愣愣地待在那里消化着他的话。
　　萧凝雨深深地望向看着自己嘴里不断涌出鲜血的陆澹，他笑了笑，然后道：“将军，我爱你。”
　　陆澹也笑了笑道：“陛下，我也爱你。”
　　然后两人缓缓地闭上眼睛。
　　这一天，虽然满城血腥的风雨，但是阳光依然灿烂，蓝天依然蓝，风依然清……

　　* * *

　　数月后，陆旻登基。
　　宣称陆澹年事已高，病缠多年，不治而亡。
　　或许因为内疚，或许因为罪恶，陆旻开始作噩梦，梦见自己的父亲回来；于是他大兴土木，建造皇陵，只是无论怎么埋葬他都觉得心里有亏，在他在位的三十年历，一共建造了三十座陆澹的陵墓。
　　刘邢把陆澹与萧凝雨埋葬在最好的一个皇陵里，让他们一切波涛汹涌的感情，一切撕心裂肺的痛苦都归土。他埋葬了他们后，自己紧紧握住胸前自己爱人的骨灰，轻轻地道：“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三十年后，痛苦的百姓们无法忍受长年的苦役，开始反抗。
　　当时德高望重的君晓反戈一倒，统领了百姓们对抗朝廷，最后推翻了陆旻。次年，他登上皇位，开创了鑫睿皇朝，在其三代后走向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