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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翁山奇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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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守宫砂的炼制方法极为简单,只不过收集原材料的过程复杂了些,因原料需要处子血和童子尿,加以其他几样动物的肝脏和泥土,才可炼制,为此,可怜的小阿冕还挨了一刀,唇红齿白的悠柏小僧也被归叶拿着剑追的满山跑,归叶追他无非是要向他讨尿,并不是想剥他的裤子,可悠柏誓死捍卫自己的清白,被逼的差点跳了海,最后还是古涧凝出面说清原因,他才不得不捧着夜壶撒了泡尿,红着脸递给了归叶。
原料收集完毕,不出三日,归叶在溪潺的帮助下,已经将守宫砂炼制完毕。
云海庵中,归叶将那砂在几人面前大方展示着,几个光头面面相觑,皆持怀疑的态度望着那诡异的暗红色砂体,古潭凄甚至都不敢用手去碰那东西,他一脸尴尬的问道“这东西行吗?”
“就知道你们不信我”归叶见到几人的表情,不禁气结,她赶忙将躲在内堂门口看热闹的阿冕拉了进来。
“归叶姐姐你干嘛!”阿冕以为她又要挨刀,双手捧着门框不松手,吓的脸都白了。
“哎呀阿冕,我吃不了你”归叶于佛像前的香炉中拾起一根香,用燃着的那一面,沾了少许守宫砂,撸起了阿冕的袖子,朝她小臂上,轻轻点了下。
被那股烟火灼了一下,虽然没有多痛,阿冕依然大叫了出来“啊!”
归叶只是点了一下,便立刻放开了阿冕,阿冕委屈巴巴的捂着胳膊,嘴撅的老高,待她将手拿开,发现自己的小臂上,多了一个红色的印记,她用手搓了下,发现怎么都弄不掉。
古涟净见此十分无奈“归叶姑娘,是个人被这样烫一下,都会有印记吧,我们入寺受戒也是要点戒疤的,这都是一个道理,算不得数啊”
“就是”古潭凄在一旁附和着。
“嘁”归叶斜了两人一眼,见古涧凝和古澈冶并没说话,她邪邪一笑,然后撩起了自己的袖口,她将砂重新沾好后,狠狠的杵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嘶”被烫的是归叶,可她一声都没吭,反倒是古涧凝皱紧了眉毛,她冲上去扯掉了归叶手里的香,急声道“你干什么?存心和自己过不去吗,点一下不就得了?”
涧凝首座可是极少失态至此的,她现在的样子,和一个俗人一般,无半点差别,古涟净和古澈冶玩味的看着古涧凝那心疼的表情,皆在摇头叹息,古潭凄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也懒得再说什么。
“你急什么呀,我不是想让印记留大一点吗!”归叶毫不客气的吼了回去。
归叶手臂被烫了好大一个红点,古涧凝眉间都皱出了川字,她用手扇了扇那印记旁的空气,想试图缓解下归叶的痛感,谁知,她刚抬手,在场的几人同时愣住了。
那疤,似只存在了一瞬,而后便立刻消失了,归叶的小臂,纤细白嫩,完好如初。
几人似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都凑近了些,又仔细看了看,归叶得意洋洋的举着自己的胳膊,朝他们炫耀“看到没有,这下你们信了吧!非要我试给你们看”
自古而来贞洁便是女子一生的牌坊,她貌美如花,胆识过人,不在意自己是否玉洁冰清,更不介意别人知道,她还真不是寻常的女子。
见此,三峰主持也不再多说什么,默许了归叶带涧凝离岛,去化解普陀与花家的恩怨,古潭凄严令悠竹悠柏不可透露风声,对岛内宣称涧凝首座需于藏经阁闭关半月,寺中诸事暂由他代理。
“这个钱袋里是碎银,这个钱袋里是铜板,省着点花”
“带了两套换洗衣服,你那么爱干净,也不知够不够”
“这个是毡帽,这个是书生帽,这两个要放好了,帽子出门就要带着,要不然就露馅了”
“不要乱吃东西,外面的菜不干净,你看着是青菜,可能里面就有大油呢”
古涧凝离岛可是把古潭凄愁坏了,归叶坐在通天阁外的老松上啃苹果,眼看着古潭凄在通天阁内忙东忙西,啰嗦了几近半个时辰,她呸的一声吐掉了口中的果核,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涧凝就是去翁山县走一趟,来回路程也不过半日,又不是出远门,他这是干什么啊,原来涧凝啰啰嗦嗦的习惯,是跟他学的啊。
实在看不下去了,归叶跳下树,一个跟头立在二人之间,龇牙咧嘴的对古潭凄道“我说潭凄大师,你有完没完呀”
“归叶你来的正好”古潭凄见她来了,打算把刚才他和古涧凝说的那些重复一遍给归叶“这个钱袋...”
“停停停!”归叶立时捂住耳朵,她回身,直接从包袱里抖出了一件黑色的男装,朝古涧凝丢过去“涧凝,你先换上,让我们看看”
古涧凝接住手中的衣服,她无措的看着古潭凄和归叶正你一言我一语的吵着,叹了口气,转去屏风后换衣服,不一会,她便大大方方的走出来了。
“怎样”
正在争吵的两人顿时停下了,他们同时转过头去,归叶的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啧啧了两声。
其实,她很不想拿两人比较,可是,她又控制不了自己。
蔺季雪穿男装,总是透着股轻狂的书生意气,且仗着皮囊优渥,举止总是轻浮欠打,可她为人处世,又格外老练,实在是令人讨厌。
怎么会有人性格和气质完全不搭呢,归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也恰好是蔺季雪最吸引女人的地方吧。
相比之下,古涧凝一身黑衣,腰带紧紧竖着,看起来纤瘦而利落,她的单眼皮好看极了,简单中透着温柔,乍一看便知是个老实人啊,她的手因习惯了拨弄佛珠而停在腰间,无从安放,她心思没那么复杂,气质干净,让归叶想起了故事里愿意一辈子替爱人画眉的谦谦君子。
还有,她是从哪搞出一身浩然正气来,怎么还有点像姜钰,真是太奇怪了。
“不得了嘞,涧凝,你居然有官相”归叶出言揶揄她“不过也是,你毕竟当了十几年的首座,这倒是正常”
古潭凄直直的看着她,许久,他轻叹一声,刚才和归叶吵架时的底气也没了,他似有心事般,默默离开了通天阁。
涧凝,你若还俗,想来也会有女子愿意跟随你,照顾你一生一世吧,于此,我放心了。
古潭凄前脚刚走,归叶立刻跳过去剥古涧凝的衣服“好了快脱啦!你穿男装真是太别扭了,在他们面前装装也就算了,和我出去,你得按我的心思打扮才对!”
古涧凝一脸迷茫“啊?”
说罢,归叶立刻跳到自己的包袱旁,从里面翻出了两套衣裳,是基本的丝绸罩衣配百褶月裙,一件烟霞色色,一件葱绿色,她将两件衣服在古涧凝面前比着,果断将烟霞色色那套丢到了一边,将葱绿色的递给了她。
古涧凝接过衣服,抚着那轻透舒适的衣料,她的心底浮起了淡淡的欣喜,这套衣服真的很漂亮,不得不说,只有见的多了,她才她的僧袍有多难看了,哪怕她早都习惯了十年如一日的穿着,只是这颜色,会不会太稚嫩了些?
既是归叶想看,她也不推脱,她这次甚至都懒得去屏风后,直接在归叶面前,褪下了身上屏障。
“涧凝,你干嘛!”归叶没想到她如此大胆,立刻惊呼道,她原地转身,用手遮住了双眼“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猛!”
看她慌乱又跳脚,古涧凝不禁莞尔,她赶忙换上了那套衣裳,柔声道“好了,转过来吧”
归叶仍一手遮着眼,她试探着回身,指间留了个缝隙,偷偷瞟了眼,见古涧凝确实穿戴完毕,便松了口气。
嗯,她果然还是女子啊,这修身的衣裙将她的腰身曲线都勾勒出了,葱绿色也很称她的肤色,俗话说,背薄一寸,年轻十岁,筋长一寸,寿长十年,她常年吃素,清瘦中又有股韧劲,这个身板侧面看上去真的是太顺眼了,刚才还是替爱人画眉的谦谦君子,现在看来,便是天天缠着夫君说情话的温婉娇妻,这唯一遗憾的地方,就是她了无烦恼丝吧。
“涧凝,从今日起,不要再落发了”归叶上前,替她拉平衣服的褶皱,她抬眸,认真道“至多三五年,我就能看到你长发及腰,搔首弄姿,对我笑”
“好”她淡淡答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无论归叶说过什么,她最后,是真的都做到了。
当一切准备完毕,归叶便拉着打扮的娇俏的古涧凝,在笼罩着雾气的夜色里,登上了经古潭凄安排停在后湾的一艘小舟上,待二人走进船舱,船夫便卖力的摇起了船橹,小舟在月下,缓缓驶向了漆黑又神秘的大海。
古涧凝有些魂不守舍,她时而撩开窗前的帘子,呆呆的看着外面陌生的一切,聆听着汹涌的浪潮声,夜间水势急,小舟时而来回摇摆,归叶在她身边安静打坐,古涧凝不太适应这种感觉,难免开始晕船了。
她捂着胃部,靠在舱板旁休息,她此时很想拨弄念珠,用念经来缓解不适,可惜此番出来,为了不暴露行踪,有些东西她都没有带出来,如今便只能干熬了。
归叶在一旁,正闭目调息着,她微闭的眼角似乎瞟到了古涧凝不同寻常的反应,便睁开了眼,归叶见她面色发白,表情隐忍,不禁歪嘴笑道“怎么啦,难受呀”
一眼知她心中所想,古涧凝眉头紧锁,也不言语。
“说好了要照顾我呢,陪伴我呢,你说你,弱不禁风的,还得我来照顾你”归叶嘴上虽出言调戏着她,实则坐的离她近了些,她伸手过去,直接将古涧凝的上身往自己怀中揽“来,你躺在我腿上,眯一会,不要想别的”
古涧凝也不挣扎,她极为听话的伏在归叶的膝上,用手直接环住了她的腰,嗅着她身上好闻的果木味道,归叶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重新闭上了眼眸。
不知多了多久,她听到归叶喃喃道“涧凝,你真的很会撒娇”
她缓缓睁开眼,船舱里豆大的油灯下,归叶不甚清楚的脸颊,是那么美,她想从她膝上爬起来“我没有...”
“呆着吧”归叶看出了她的意图,直接将她按回了怀中“这是我妻子,该呆的地方,睡吧,到了我叫你”
古涧凝涨红了脸,只觉得心在胸前中扑通扑通的跳动,她现在呆着也不是,起来也不是,只好把红灿灿的脸埋在归叶的白衫里,她不由得咕哝了一声“为什么让我穿女装,而你自己却穿着男装呢...”
“两个女子行走江湖,容易被坏人欺负”归叶嫌弃的道“你啊,什么都不懂!”
“可是你穿成这样,不是惹事么...”
“惹事?什么事?”
“...又有姑娘看上你,该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左手抱她,右手抱你喽~”
“...”古涧凝挣扎着坐起来,她双眸喷火,一脸急躁,看上去也不晕了“你怎么能这样呢!”
“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不是正常吗~”归叶笑弯了眼睛,继续出言逗她。
“凭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正常,女子就要逆来顺受?”古涧凝愤慨道“还有,你不是男人好不好!”
“我是女人,就不可以吗!”
“*&^%$#”
两人在船舱中喋喋不休的争论了起来,就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脸红脖子粗的讨论些千百年也没被解开的谜题的过程中,小舟已经到达了翁山县码头。
当古涧凝拉着归叶的手,跳到翁山码头木板上的一瞬,她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看着周围的一切,闻着不同于普陀山上的空气,她既欢喜,又有些害怕,不由得牵住了归叶的袖子,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归叶用手揽着古涧凝的杨柳细腰,得意洋洋的道“哎呀呀,小涧涧,你可跟好了我,否则我把弄你丢了,你就没法回家了,嘻嘻嘻”
“我们去哪,归叶...”刚在船上还敢同她争论,如今她竟不敢再还嘴了。
“去投宿啊,还能去哪”归叶翻了个白眼“现在驿馆关着门,你又穿成这样,你真想将你是女子的身份大白于世呀,不得不说,咱女皇都没你惊世骇俗”
“我怎么能和女皇比...”古涧凝一脸尴尬,衡帝是叱咤风云的女中豪杰,上位这些年几乎是万民敬仰,是千古难得的明君,毫不逊色任何一个有为的帝王。
“噗”归叶听罢不禁弯起了嘴角,眼里闪起了不怀好意的光芒“反正来也来了,在岛上都快闷死了,我们先别急着去驿馆,先好好在翁山吃喝玩乐一番”
驻足静听远处的更声,归叶知道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赶忙带着古涧凝邻近找了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客栈去投宿,客栈掌柜穿着深蓝色铜钱花底的院外服,蓄着喜感的八字胡,正伏在柜台前打瞌睡,看到有客人,立马用凉毛巾拍了拍自己的脸,满面堆笑“二位客官,住店呀”
“是呀,掌柜的,两间上等房”归叶掏出锭银子,豪迈道。
“好嘞~”掌柜见她模样出众,顿时像见到了财神爷,双眼发亮,拿出簿子,开始登记。
“...”一旁的古涧凝脸色怪异,她憋了半天,似是豁出去般,转头对归叶道“可以只要一间吗”
归叶一愣“啊?”
“我害怕...”古涧凝现在的脸色,好比一半红,一半紫,时而互相转换。
归叶忍住捧腹大笑的冲动,她转而对老板说“好吧掌柜的,我们只要一间房便可了,这银子你照收,店里有什么好酒好菜,这几日好好招待,少不了你好处!”
“妥嘞客官,包您满意!”掌柜笑眯眯的收下银子,一脸深意的瞟了眼一身葱郁打扮的古涧凝,心道这姑娘还真够大胆的,直接就当着他人的面表明要和一个公子同宿,而且她的打扮也蛮新奇,这么晚了还包着滚雪头纱,像个采茶的姑娘一般,她和这公子,倒也算般配。
登记完毕,领了钥匙,掌柜引着两人上楼,此间还一直在和归叶交流,介绍翁山当地和附近的风土人情,归叶默默听着,不经意问道“掌柜的,你们翁山什么酒最有名?”
“哎呀客官,您真是问对人了”那掌柜想来也是个酒鬼,听到酒字便兴奋了起来“说到浙江府的酒,别人都去吹绍兴的女儿红,可是我们翁山在绍兴以北,不愿去沾这个光,便自创了翁山独有的一味酒,丝毫不逊色于女儿红,我们翁山还给它起了个更风趣的名字,叫男儿爽!说到男儿爽,最正宗的,就该是我们当地已有百年声誉的伯牙酒家所酿的,伯牙酒家的家主脾气历来都很怪,为了保证酒的品质,一日只卖五坛男儿爽,而且只散打,不整坛卖,卖完就上门板,所以每日酉时,伯牙酒家的巷口就开始排长队了,几十年如一日的热闹”
“你说的我口水都要下来了”归叶听罢,顿时垂涎欲滴,想来若不是好酒,也不会这么讲规矩了,不过这酒家也算有意思,伯牙是抚琴之人,后因再无知音而断弦,家主以伯牙二字开酒家,其中寓意,实在深刻,真是妙极了。
古涧凝在一旁静静听着,看着归叶那野蛮的表情,便知她明天肯定第一个堵到伯牙酒家门口排队,不禁有些莞尔。可她心里也是一直纳闷着,女儿红,男儿爽?如此的话,那酒为什么不叫男儿绿呢,这样不是更搭调才对吗?
待二人终于进了客房,简单梳洗了下,归叶直接大字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一脸陶醉“真是太感动了,我终于睡到软塌了,我真是...干嘛要这么对自己呢...”
是的,即使是普通的县城客栈,这生活用度,皆比普陀舒适百倍,古涧凝试着坐在床榻上,顿觉自己掉进了棉花包。
归叶抬眼,露出了一个邪邪的笑容,直接拉开了古涧凝罩衣的青纱腰带“涧凝,你知道这床适合干什么吗~”
“床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被她解了衣襟,古涧凝也不恼,她也试探着躺在了归叶身侧,刚才行船的不适已经完全没有了,只化作了浓浓的睡意。
“适合亲热呀”归叶撑起身子,眯眼笑道。
古涧凝瞪大了眼,同一时间,记忆里的某些片段迅速拼凑在了一起,下身的痛楚由记忆直入脑海,指尖似乎也传来了木刺陷入指缝的钻心疼痛,她脸色发白,有些惊恐的看了眼归叶。
“怎么了”归叶看出她不对劲,一脸无辜“涧凝,我开玩笑的...”
“没事”她闭上眼睛,任灵魂放空,不一会,便听到了归叶熟睡的呼吸声。
而她也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伤害,即便是以钟情来度化,也不能完全泯灭,反而会痛的更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