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三十而立 ...
-
“啊？！”林月芜没想到会是这样，她有些尴尬，随即局促的挠了挠头，同情的看了下这个穿着朴素，又瘦瘦小小的公子，语气弱弱的“书呆子，我不是故意的啊，你可别难过…”
说完这句话林月芜也愣了，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尚仪公主，敢问皇宫内外谁敢惹她，而此时她居然给别人道歉？敢情这是头一回吧，不过她也渐渐别过了这个弯，她可是知道没有亲人的滋味的，所以，给这个呆头呆脑的书呆子道个歉，也没那么丢人吧？
“公主休要折煞在下…公主也是好意，在下明白…”冉默年抬起头，黑色的眼珠闪着质朴和真诚的光，她是真的明白的，其实，这个公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大大咧咧，相反，她是有着心细的一面的…
“说正经的…书呆子，你快帮我想想，皇帝姨娘难得给自己办一次寿宴，我额吉说，皇帝姨娘对寿礼从来都是尚简不尚奢，最看重的就是别人的心意了，我想亲手给她做点什么，却什么都不会做，所以才来求你帮我写首诗的…”林月芜苦恼的用手支着下巴，陷入了苦思冥想中。
“恕在下不才，若是写诗，在下定是写不过澄儿姐姐的，不过请公主放心，三日内，我定会为陛下的大寿来做些什么当作公主的寿礼，只不过凡事看缘分，若是在下手脚笨拙做出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公主也不要强求，只当是给当今圣上一点心意，您看这样可好…？”冉默年仔细的观察着林月芜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心软，应下了这件对于她来说并非简单的麻烦事。
“就知道你最好！”林月芜满意的拍了拍冉默年的后背，她盯着冉默年的侧脸看了一会，她咬着嘴唇，犹豫了些许，随即，解下了脖颈间一块玲珑剔透的玉佩，放到了冉默年的手心“书呆子！这个是我送给你的，我额吉说，这是我阿布留给我的，能护我一生安好…你没有阿布，那我就把我的分给你了，不过你听好了，从此呢，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你不准只知道读书，你要陪我玩，什么都要听我的，一直对我好，不许欺负我，听到没有！！”
衡帝十二年，春，一抹青莲色的身影倚在冉默年的书桌边，带着三分的霸道，四分的调皮，扬着她漂亮的眉毛，微薄的唇角，说出了那句，让多年后的冉默年想起，依旧会傻笑的话…
冉默年震惊的看着手心那块熟悉的玉佩，以及那玉佩上面的灵字，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胸口，然后，皱起了眉头，她可是公主，怎能把自己的父亲分给别人？自己，是万万不能要这块玉佩的…
“可是…”冉默年犹豫着，想要将玉佩还给她，这份礼，她真的不敢收…
“没有可是！！”林月芜气鼓鼓的嘟起了嘴，直接跃上了冉默年的书桌，低着头看着这个头上裹着绷带的小公子，声音忽而变得很温柔“书呆子，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许告诉臭鹦鹉，好不好，我会保护你的，我会一直保护你…我阿布也会在天上保护你的…”
我会保护你，我会一直保护你…我阿布也会在天上保护你的…
冉默年呆了呆，她看着林月芜近在咫尺的眉眼，耳边一直回荡着刚才那句话，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没有…这一次，她非但没有怕，她反而觉得，眼前这抹青莲色的身影，是那样的温暖，好像带着某种奇妙的感觉一般，她们两个，也许真的可以是朋友，不是么…然后，冉默年点了点头，许下了这个，普通人都不敢轻易点头的承诺…
林月芜看着她呆头呆脑的点头，只顾抿嘴笑着，抛开从小一起长大的世子谦和世子桓，还有和她从小吵到大的蔺淼澄，这是她第一个朋友，第一个，敢和她聊天，敢听她话的朋友…
“书呆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林月芜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在下姓冉，名默年…字期遇…”冉默年又想笑了，难道皇家的人，都是办成了事情，再问别人名字么…
“默年…期遇…”月芜嘴里默默念叨着，然后转了转眼珠“对哦，臭鹦鹉叫你小年！哼！我才不和她叫一样的呢，书呆子，以后，我就叫你期遇，好不好？”
“但凭公主吩咐…”冉默年弯起了嘴角，随即长叹一声…
期遇期遇，不期而遇，难道，是缘分使然么…，那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遇见她的亲生父母，什么时候，才能有如今天这般的温暖，和团聚…
衡帝十二年三月初，衡帝寿辰，自比君子，三十而立，而一向戒奢从简，爱民如子的衡帝在这一天开仓放粮，大赦天下，同时宴请群臣，普天同庆…
这一天，冷清了许久的轩辕殿，难得的热闹了起来，群臣纷纷携其家眷，到宫中祝寿，祁王和佑王，也不例外，他们不仅仅带来了美丽动人的娇妻，还带来了正值少年的二位世子，世子谦的样貌，着实的英华独秀，一表人才，落得百官的赞誉和恭维，让一向头脑简单的祁王，笑的十分的开心，茹谦一直乖乖的坐在方妃身侧，举止温柔如水，比寻常的女子还要温柔，更给他增添了几分秀气和儒雅，而一向长得富态可爱的世子桓，也像座小山一样坐在她母妃那座大山的旁边，佑王一直紧紧的盯着叶子桓的举动，时而轻咳提醒他今天的日子非同寻常，不要只知道埋头大吃，不过叶子桓也有机灵的一面，他早就知道今天会比较难熬，所以他早就偷偷将他的诸葛亮运进了宫里，装扮成了一个斯文的小太监，低着头立在他身边,随时等着他求救…正坐在叶子桓对面，单单一个人一席，身后立着两个侍女伺候的女真公主布晋哈吉翎叹，今日将发型梳的像个中原的小女娃般，让她那张立体的脸，越发的光彩照人，此时的她正拧着眉头，一动不动的观察着自己正对面的那个小太监，眼中充满了意外，坐在翎叹身边，身形高大，面目英俊而硬朗，极为有马上英雄气质的女真大王子鹰啸，正一边喝着酒，一边瞟着最上方龙椅旁边的那抹红色的影子…那个人，正是褪下了一身飞扬跋扈，已然安静淡然的弯刀郡主楼兰，林月芜一手拉着楼兰长长的火红色衣袍，一边不时的瞟着自己手心提着的那个纸袋，她有些紧张，爱凑热闹的她今天反而额头冒了些许汗珠，不再像平时一样四处乱跑…这是她第一次给皇帝姨娘献礼，为了额吉面上有光，她一定要听话…想起袋中的东西，林月芜弯起了嘴角，这应该是皇帝姨娘最喜欢的吧，没想到，她什么都没讲，那个书呆子，却能刚好对上皇帝姨娘的喜好，真是巧了…
左相姜钰和右相吕书怀并肩而坐，吕三思笔直的坐在父亲身侧，举止有礼而谦恭，姜钰多年依旧是独身一人，仍落得逍遥，心情颇好，蔺淼澄坐在蔺煦颜和叶冠南的身侧，表情清傲，气质出尘…她对所有的人都可以采取无视的态度，唯独只对一个人，目光充满了恭敬，那便是今日的主角，也是这天下的主载，高居上位，一身五彩凤袍，金簪闪动，带着别样的微笑，举止大气而从容的衡国女帝，茹青鸾…
玉树琼浆，载歌载舞，觥筹交错，笑声朗朗，茹青鸾一手拿着酒杯，斜卧在明黄色的软垫中，难得的卸下了平时的威严，她眼神沉静，扫视为自己天下卖命的贤臣和多年来伴自己左右的楼兰，看着那几个昔日襁褓大的孩童已经渐渐长大，心中温暖的同时，也有些微涩…老了，真的是老了么，果真，人是会成长的…过了这个而立之年，她也要暂别故土，去该去的地方走一走了，不知，她还会遇见些怎样的故事，怎样的人...
茹青鸾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自嘲的摇了摇头，暖玉仍贴在心口，她下意识的抚上去，意念却飘向了远方，遇见什么样的人又怎样，我怕的，是没有人像你，没有人...
待歌舞表演完毕，几个世子和公主像是知道规矩般，都慢慢的从席间起身，在轩辕殿下，前前后后的站好，向茹青鸾跪拜了下去，声音稚嫩而轻扬“祝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茹青鸾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见此情景哑然失笑，立刻挥了挥手“快起来快起来，把朕说的像个老太婆一样…你们是朕最疼爱的孩儿，是大衡的儿女，更是这天下的希望，所以你们一定要从小好好读书习武，他日为国尽忠效力“
“谢陛下教诲！“
前排的世子谦是打头，所以主动上前一步，声音温柔滴水，双手抱拳“谦儿不才，赶在陛下寿前，给陛下绣了一幅江山图，陛下一统天下，纳得江山四海，是乃天女也，望大衡千秋万岁，福寿绵长“说罢，身后的侍卫，从两边打开了一副长两尺的卷轴，明黄色的底布衬着五彩的丝线，绣的惟妙惟肖，令人眼前一亮，很难想象，一个年少的世子，可以有如此一双巧手，虽是有些女子之气，但着实也是一番心意，祁王满意的点点头，捋了捋浅须。
茹青鸾含着笑意道“看来谦儿以后的王妃，一定很幸福啊，谦儿把她该做的都做了不是…“
满朝文武都莞尔笑之，叶子桓舔舔嘴唇，知道该自己了，肉呼呼的小手一挥，同样侍从也递上了一副卷轴，随着卷轴的打开，只见上面画着一只飞纵于九天之上的凤凰跃然纸上，栩栩如生，有呼之欲出之势，但是还明显可以看出，这画的笔法幼稚的很，有很多细节，在处理上，过于粗糙，在一旁观望的蔺淼澄看了这画后，愣了一愣，随即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连茹青鸾都有些惊讶，因为画这画的人，显然不是大家的套路，却画出了一种大家都难得能点出的神韵，也带着许多的缺憾，不过这缺憾，总觉得像是故意在现拙一般，难道，这真的是桓儿本人画的么？
“桓儿笨手笨脚，不像谦哥哥一样会刺绣，这是桓儿请人一笔一笔的教，画了整整七天才仿效着画出的火凤图，桓儿知道有许多地方还不够完美，但是还要呈上来，当作陛下寿辰之礼，还望陛下笑纳…“叶子桓一字一顿，十分认真的答道。
“桓儿真是个心思细腻的风雅人…朕自然要笑纳了”茹青鸾难掩笑意，同时，她还真迫不及待的想近距离的打量一下那幅火凤图了。
至此，两个世子已然献礼完毕，大家都把好奇的目光集中在今天这个安静的有些异常的尚仪公主身上，她虽然还年幼，却已掩盖不住她极其秀美惊人的容貌和完好身形，只见她手中提着一个不起眼的纸袋，上前三步…
“月儿不会绣花，也不会画画，更不会说话…月儿只是想哄陛下开心，其他的，月儿都不在乎…”林月芜面对着满朝文武的唏嘘声，难得的不开口就怒骂咆哮，而是收敛了平时的刁蛮与任性，她这一切，无非是想报答，报答茹青鸾对楼兰和自己的爱护和包容，以及她对自己多年的宠爱，林月芜是无法无天，但她对自己的身世地位了解的十分清楚，身为一个昔日敌国公主的女儿，皇帝姨娘待自己和额吉，实在是太好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林月芜轻轻的打开那个纸袋，双膝跪地，双手恭敬的呈了上去…
楼兰看月儿难得如此乖巧懂事，本是十分欣慰的，但当她看清寿礼的一瞬间，被自己的女儿吓了一跳…
同一时间，祁王、佑王、叶冠南、蔺煦颜、姜钰、吕书怀，集体呆在了他们的席间，脸色有些发白…
这…难道是冥冥中注定的么，看来，这孽缘，这辈子是逃不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三十而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