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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应致治偶尔敞开心胸慷慨一回,董樑觉得老怀安慰。但是这慰藉怎么着都脱不了强颜欢笑的意味。

      已经分手的爱人,该交给遗忘。但却徒然想起。

      董樑近来常常无端陷入一种胶着,发着呆,浸在空无里。想了也白想。

      应致治兴致盎然地和服务员商讨菜单,几度想问他,见他一副有身无魂的状态,便自顾自点了。

      耳边蚊妠一般的声音突然止住,董樑猛然回过神来。眼神仍望着窗外,声音却直直冲对面飞来。
      “不要肝肠,海鲜。把紫菜蛋汤换成酒酿。”

      应致治骂了一句:“你他妈。。。”然后仍乖乖召回服务员。

      董樑回过头来,视线着落在对面人身上。应致治却仿佛有些心虚似的,只一眼便避开了他的目光。
      “有事情?”

      应致治没回答,反而道:“你最近情绪不高。能够短时间保持水平基线,期间有频率的出现情绪低谷。至于具体低到什么程度,我觉得不甚乐观。”

      董樑看着他装模作样故作高深,心里是很感谢的,却脱不了一副意兴阑珊什么也不想说的样子。

      “我觉得该适当关心一下。”

      “没什么。”

      应致治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如果你不想见人,我可以提供地方让你蹲墙角;想携众出游,我随叫随到;要换男人,我给你介绍。”

      董樑静静地看着他,继而望向窗外:“你怎么知道?我一个字都没有说。反正蒋谷川不会跟你说。”

      见他没甚反应,应致治反而有些替他懊恼:“这种事情不用说。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事实本就摆在那里。”

      董樑叹了口气,似不堪重负。“离开蒋谷川以后,感觉生命都静止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开始流动。”接着,他试图以浑不在意玩笑着看着一切的口吻谈到,却不可避免地带着自嘲的悲哀,“我跟蒋谷川同居的时候,是在东青路租的房子。前几天,我们崩了,我收拾完东西很快在西青路又租了房子。我对自己说:完了就是完了。可是为什么不走的远一点呢?我没有钱,这里房租很合理,环境也很熟悉……而且也永远不打算跟蒋谷川来一场偶遇。我跟自己说:这是现实。所以它就是现实。”
      “最最可恨的是:心里住着一个背叛者,擎着不死不灭的火苗,鬼魅地出现又归于死寂。东西相对,一个街区,说我没有司马昭之心,谁会信。”

      “别介呀。咱也不用一次性对自己这么苛刻。你自己动不了,咱们随波逐流好了。而且度过失恋这种事,最忌想东想西怀疑自己,那就像拽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面,怎么能够呢?”

      董樑听了,来了一点精神,好整以暇地看他,仿佛在问怎么逐流。他已经不太在乎,这场分手会将他冲刷到什么地方。

      “既然你现在无所谓的样子,吃晚饭跟我去天桥唱歌吧。”

      “卖唱?”

      “今天天气这么好,出去嚎两嗓子。去不去吧?”

      董樑点点头,在心里笑了。

      天桥离应致治住的地方不远,但是董樑搬着音箱紧跟着抱紧吉他的他,颇为吃力。刚才还一副为自己感伤的模样,现在使唤起来竟一点心理负担也无,应致治真是神奇。

      董樑其实蛮开心,自己在应致治划分内外的线以内,几乎接近核心。不像蒋谷川,总是时不时无意识地用最深刻的教训告诉你:别老把自己当内人。

      离的越近,心越远离,伤人越深。

      一切放置妥当,应致治侧身询问,“你想听什么歌?点单吧。”

      董樑本来兴致缺缺,寻思了片刻,道:“好久不见。”他便很听话地开始调音。圆脸,干净,黑亮的头发,瘦削的身体,佐以娓娓道来哀伤幽静的音乐,应致治纯粹地如同吉他下蹦出的音符。

      董樑在他旁边坐下,静静地听。蒋谷川喜欢唱这首歌,实际上他早已听到疲倦。现在却又有另一种感觉。是真正属于这首歌的那一种感情在他身上浮现。心里隐隐作痛,却要紧紧地禁锢,没有出路。

      董樑坐在应致治的旁边,眼见着对面服装店门口的台阶上渐渐围拢一些年轻人,或坐以手托腮,或站凝神细听,其间莫不透露出一种痴迷。

      他在这些人有意无意扫过的目光中趋于羞赧。回看应致治,浑似不知今夕何夕。怀抱吉他,目视前方的某一点,却早已将其穿透。董樑想他真像山野中随风摇曳的百合。

      一个女孩从他们面前静静地走过,带起一阵几不可察的微风,放置钱的小布袋子中一元的钱角上扬又垂下。董樑看着她的脚逐渐退出视野,又令人惊诧地出现。

      她慢慢走近,正对着应致治,然后躬身蹲下,放下一枚硬币。耳朵红了红。抬眼间,被董樑捕捉到视线。他和善地笑,说谢谢。她点点头,夸赞应致治唱的真好听。然后开心而又局促地走了,仿佛因为不能给予更多。

      一曲终了,应致治问他:“下一首?”

      “那个,青蛇的歌会唱吗?”

      “会啊。叫什么来着?对了,人生如此。”言罢,吉他开始弹前奏。边谈边侧脸向他,说:“这歌声真销魂,带劲,我喜欢。”乐声想起,似作了过渡的自白,否则对着面前的人说着“下面为大家带来。。。”似乎有些傻气,尽管此时的观众已不是刚才的那一批。

      这首歌在熙熙攘攘的马路上想起,难免突兀。

      应致致浑不在意,董樑不免感动。

      “人生如此,
      浮生如斯,
      缘生缘死,
      谁知,谁知?”

      幽怨的歌声,丝丝缕缕探入心里隐秘的角落,又奇异地带着尘世的喧嚣,堆出一种怅惘的无奈和热闹的凄凉。

      面前的听众痴迷的更痴迷,不屑的已然走开。

      董樑被歌中那种更深重的人世和人生的悲哀攫取,陷入更加抽象和虚幻的情绪里。而和蒋谷川的决裂是世俗的,琐碎的,千疮百孔的叫人厌烦,此刻全然退避到这诗意的忧郁之外。

      中午他们收好乐器,点数获得的钱财,虽然有很多一元五角的硬币,可是收拾的过程中一点都不觉得繁琐,反如秋天拣拾果实一般喜悦。一切妥当后,点数,已足够一顿晚饭。

      “谢谢。为我做这么多。”

      “下次我要记得带个罐子。”应致治认真地说。

      “啊?”董樑不解。

      “放置你的谢谢。沉甸甸的真诚,一字千金。”他急促一笑,相信应致治同样地真诚。“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的朋友
      值得这样的对待。”

      董樑眼睛一热,赶忙转过脸。

      “男人你哭吧哭吧,不是罪。”

      “滚开。”

      应致治跟在董樑身后,落下两步的距离,看着他压抑自己升腾的感情,强作平静,目光直视前方,以为掩饰得了感情的异常。

      董樑就是这样,往往是平静的,像一汪湖水或一缕清风,成为让人忽视的存在。不言不语里,应致治隐约察觉他背后
      蕴藏有令人瞠目结舌的东西,无论是好是坏。

      他是个容易满足的人。男人本是侵略和扩张的,哪怕是经过包裹的圆融,也必会露出端倪。应致治以前看不起他,董樑是他见到的最没有这一特质的人。

      后来问他,暗带嘲讽,“怎么这么能忍?”

      董樑皱了皱眉,仿佛对他说的忍极不赞同,“没有什么要忍的。”

      应致治哈了一声,等他说下去。他却再挤不出一个字。

      半晌,话题将在默认中结束时,他冒出一句:“不争才是最好的争。”语气淡淡的,可应致治感到了,董樑在说话时
      内敛的傲气和思索这个问题时慨然的胸臆。

      男人的show不在表面。董樑是深沉的海。他觉得蒋谷川并不真正懂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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