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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江清月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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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略微颠簸的马车中回过神来,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张纸条提醒我,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后来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宫门口,遇见了等在那里的季桐安,坐上回府的马车的。
我仍低着头,一言不发,任凭他探究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我身上。这男子的眼光过于凌厉,乌黑细碎的刘海盖住前额,喜怒哀乐从来不表现在脸上,这也是这么多天来我对他唯一的一点了解。
沉默良久,他偏过头,撩起窗帘,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陷入了漫长的沉思中。他能够看出我的惴惴不安,却不开口询问,始终保持一种谦和的不远不近的距离。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心里犹豫着是不是要把这张纸条给他看看。
算了,也许我再也遇不到那个阴枭的男子,他会对我的耳聋信以为真不再追究的。又何必让云淡风轻的季桐安卷入宫廷争斗的浊流暗涌中去?他并不比我大多少,也只是一个少年而已,他要承担很多很多我想像得到还有想像不到的责任。这个哥哥是白得的,他没有义务为我一个外人付出这么多。
“以后,不要像今天这样抛头露面地唱歌。”
“为什么?”我抬头,正对上他晶亮的眼眸――幽暗如同一潭无底深潭。
“这样炫目的美丽――”他顿了顿,似乎在选择着合适的措词,“只会给你带来大麻烦。”
“比如说――”我试探地问道。
他扯起唇角苦笑,但是笑容似乎还没有绽开就收敛起来了:“看来我明天又要去挡彩礼了。”
我嗔他一眼;“那是你的麻烦又不是我的。”
他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笑着:“其实,我大可以不必挡掉……”
“季桐安!”
“我认为你叫我哥哥会更加礼貌一点。”
赶马车的萧辉扑哧地笑出声音来,几个月前,少爷和二小姐还针锋相对,现在这种叫板就是换成了另外一种喜剧化的方式。
我其实并不擅长和男生开玩笑,我曾经以为林昭祥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例外的。在我们因为一件跆拳道道服而冷战几星期后,恒远大学的校园火灾就发生了。那场把我们划分在两个世界的大火,是我永远也不敢回想的梦魇……
在千百年后的另一个世界的他,还好吗?如果我说,他曾经伤害我的那些话,我真的,真的已经不介意了,他会听得到吗?
“今天玩儿得不高兴?”他沉声问道。
我从臆想中清醒过来,懒懒地撇撇嘴:“我好像不记得我今天玩儿过。”
玩儿?没有玩儿死就算我福大命大了!哪里还顾得上高不高兴?
“明天带你出去。”翻身下了马车后,他背对着我说。
翌日晌午刚过,太阳把半边脸羞怯地隐进云层。季桐安依约来接我,看我一身素白长袍,长发简单绾起来,不施脂粉,俨然一副书香门第的公子哥打扮,先是扬起脸来细细打量,眸中流转着错愕,随即立刻恢复平淡。
这表情――早就是我意料之中的。
我学着古代男子的样子轻轻拍拍袍摆,暗自欢喜地问道:“怎么样?其实要是有把折扇一挥就更有模有样了。”
他的眉头不曾舒展开来:“阳刚不足,柔媚有余。”
“我又不当将军!”我好笑又好气。在几百年后,这叫做中性美,是大大小小的选秀节目中竞相追捧的风格,他一个古人,接受不了也无可厚非。
“走了。”他一把拉过我,板着脸出了府。
节日气氛未尽,京都的街道上人潮涌动,熙熙攘攘。小贩在道路两旁叫卖着各种地方小吃、脂粉首饰、书画卷轴,比我以前和同学逛的古文化街要真是有趣生动得多了。
我贪婪地环顾着这些对我来说异常新鲜的玩物,感受着京都纯朴真切的民俗,几乎忘记了距离我身侧一步之遥的季桐安。
“怎么看你跟个土包子似的,什么也没见过。”他敛眉低头问道。
“当然。”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以前哪带我出来过啊。”
他低头不语,逆光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这才惊觉这话戳到了他的软肋,便也讪讪地低头,气氛一时间僵硬起来,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下来。
“大家快去看看,乔公子在前面酒楼前开诗会。”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高声喊了一句,街上的人群立刻因为兴奋而骚动起来,潮水般涌向前方,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推挤了我,勉强转到前方的一个岔路,踮起脚寻找着,这可倒好,前后不过弹指一瞬,可是哪里还有季桐安的身影?
和季桐安走散未必是件坏事,我正好可以更加自由尽兴的转转看看,虽然不会有人为我看上的东西埋单,但至少不用受到监视。
我沿着街道的边缘往前走,也想在那个什么诗会上凑凑热闹,脚步不由自主地向着那个方向移动。
一只手蓦然拽住了我的袖子,我以为被季桐安找到了,惊讶地转身。
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黑褐色的手掌宽大,指节通红,手背皴裂,手指略微弯曲畸形。我顺着这只手看过去,映入眼帘的一张布满褶皱的苍老面容,岁月的齿轮磨平了这张脸上所有的棱角。
“我没带钱。”我的第一反应是他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乞丐要找我要钱。
“老朽不是乞丐,只是想为姑娘算上一卦。”他的声音沙哑到了极致,却力求字字清晰有力。
姑娘?我不得不佩服他一眼就看我的身份。
“对不起,我还有事情。”我摇摇头,试着委婉地推开他拽着我袖子的手,转身要走。算命占卜这种东西,毫无根据道理可遵循,纯粹是浪费时间,我好歹也是一个学理的学生,自然知道崇尚科学,抵制迷信的道理。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姑娘拥有与这个时空格格不入的灵魂。”
他的声音仿佛带有一种磁性,空间里无形的磁感线和我的思维紧密缠绕,形成一张巨大的网。我身形微顿,折返回来。他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季桐萱,他到底是谁?我的好奇心如潮水般瞬间高涨,看来今天的这一卦,是非算不可了。
“先生何以见得?”我耐着性子问。
“可否一看姑娘手相?”
我点点头,伸出左手。
“姑娘,男左女右。”他抬眼扫了一眼我,提醒道。
古人也相信这个?我无奈地咧嘴,换了一只手。
他捧起我伸开的右手,仔细端详上面的纹路,突然,眼光一紧缩。眼角的皱纹层层荡漾开。
“先生可看出了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苦笑着,许久才嘶哑地说:“姑娘绝非常人,而是――”
“是什么?先生但说无妨。”我对他卖的关子有些不耐烦。
“死人。”他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着我,低声缓缓吐出两个字。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立即笑着否认:“先生一定是搞错了。”
“姑娘莫怪老朽直言,姑娘且看你右手的生命线,这条从虎口出发横着的,和这条从手腕出发竖着的,已经没有交点了。”
他粗糙的指腹滑过我的手掌,低声的话语如同魔音。
死人,是死人啊……我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般动弹不得,呵,向逸澜,那场大火难道不足以带走你的生命吗?你却以为现在的际遇是穿越了时空,坦然地蜷缩在季桐萱的身体里,妄想平淡地度过终生,却不知道你拥有的不过是一个异地漂泊而来的灵魂罢了。
我努力地回想着火灾时候的具体情况,因为失火而被困图书馆,和他的一通电话因信号不好而告终,这些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在我从季府醒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张被格式化的硬盘,空空一如白纸一张。
在二十一世纪里,我的身体是不是已经进了棺材,被贴上了已经死亡的标签了呢?这难道是灵魂转世吗?
“天啊,居然有两个。”老人闭上了眼睛,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喃喃地自言自语。
“什么两个?”
他答非所问:“姑娘那个要找的人必定是你命中的真主。”
我惘然一笑,越来越听不懂了:“先生,我没有要找的人。”
他默默地捧起我的右手,“看着。”他斜眼叮嘱我,伸出自己的右手,和我的手心相对,他的中指缓缓滑过我的中指,虎□□错,然后手掌向着另一侧翻开,指着我们相互错开的那两条从虎口出发的生命线,“若是两个人的生命线可以完全相连,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听得云里雾里,勉强哦了一声。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签筒,递给我,“老朽愿再为姑娘解一支签。”
一支竹签从签筒中被我摇落,他拿起那支竹签,冷淡地扫了一眼,递还给我,眉毛渐渐拧起。
“怎样?”
“签上无字,被称为无字签,代表命运叵测,恕老朽无能,无法为姑娘解这签。”
“无字?”我狐疑地低头,“怎么无字,明明有字啊。”
可我明明看到竹签上有两个字:流云。
既不是雕刻上的,又不像是用笔写上的,仿佛是被施了魔法,使流云二字悬浮在竹签表面,还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有字?”他的表情由难以置信变为平静,“老朽早说姑娘绝非常人,看到有字并不新奇。可否告知老朽,是什么字?”
“流云。”
“流云?姑娘可知流云?”
我很诚实地摇摇头:“流云是什么?”
“既然姑娘不知,还是永远不要知道的好。”他的眼光仿佛要看穿我。
搞什么啊!不说就不说,兜了一个大圈子,拿我当猴子耍啊。
“谢先生。”我谦和地转身要走,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恼火。
“姑娘请留步。”
“先生还有事?”
“姑娘命中与水火相克,凡事还应多加小心为好。”他把签筒收回怀里,很中肯地道。
所谓的诗会就是文人骚客相聚一堂,一同吟诗作画切磋才艺的一个擂台。
我来到汇英酒楼前的诗会时,台下面里里外外已经围了好几层的人,台前落座的是参加诗会的文人,他们的背后才是我们这些围观者。
“乔公子,怎么不见七公子?”一个手持折扇的男子起身,向台中央的少年作揖。
那个被称作乔公子的想必就是此次诗会的发起者,我看他不过十六七岁,一身白衣,飘然若仙,眉目清秀,还带有未脱的稚气。
他有礼地浅浅笑道:“七哥今日有事,来不了。”
诸位文人都低声轻叹,掩饰不住心中的遗憾。我想那什么七公子,应该是个为众人所景仰的大才子吧。
男子摇着折扇:“令尊近日可好?”
“托各位的福,家父一切安好。”看到各位文人都已经来齐落座,乔公子宣布诗会开始。
“往日我们吟诗作画,今日便换一种玩法如何?”乔公子建议到,底下的人立刻附和起来。
“来人,把那东西呈上来。”乔公子微笑颔首。
一个小厮端着一只锦盘走来,锦盘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这是七哥几个月前出使异国所带来的,它的身上有一个谜团。七哥叮嘱我在诗会上展示它,请各位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地解开这个谜团。”乔公子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锦盒,捧出里面的东西。
杯子,竟然是一只表面上再普通不过的玻璃杯。我立刻就想到了九龙杯,那种表面看似没有任何玄机,但是只要一向里面倒入酒或水就能看到美丽影像的杯子。
所谓的九龙杯不过是一个可变焦距的凸透镜,制造者把绘制有图案的薄片放在玻璃板底部,杯子底相当与一个凸透镜,人在杯口观望时,薄片凸透镜与光心的距离恰好是此透镜的一倍焦距,因而此时的透镜根本不能成像。向透镜中倒入部分水后,水成为了透镜的一部分,光在疏密不同的介质中会发成折射,相当于拉长凸透镜的焦距,使薄片在凸透镜的焦距之内,凸透镜能成正立放大的虚像。
“乔公子,七公子可破解了这谜团?”一个文人问道。
“七哥思考了几个月,也是刚刚才破解。”
已经有人走上前去,拿起杯子端详了一会儿,举起来就要摔。
乔公子马上拦下来:“公子,这杯子价值不菲,摔了可是赔不起的。谜团也不是这样能够破解的。”
众人哄笑起来,高呼让其领罚。那个男子尴尬地画了一张画,匆匆地走下去。
“还有没有人愿意尝试一下?”
底下一片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
“笨蛋,加水啊。”我有点着急,轻声喊了出来。
“原来这位公子有新的方法,为何不上台一试?”乔公子听见了我的喊声,面向我,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紧张地走上台,“我要水。”
“好。”他爽快地答应,吩咐下人准备。
“水,往杯子里面加水行不行啊?”
“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谁会想不到九龙杯啊,七公子不会傻到这么简单的问题还想了几个月。”
台下有人低声议论,我心猛地一紧,原来这里的人是知道九龙杯的,那加水是这个谜团的解的可能性真的是微乎其微了。现在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碰碰自己的运气。
下人已经端来了水,我一咬牙,拿起水壶往杯子里灌满了水。
我变换着不同的角度看杯子,没有,杯子中除了水,什么影像也没有看到。
怎么会没有?我实在想不出一个不是九龙杯的杯子还能深藏什么玄机,让那个七公子花费了几个月才破解出来。
“公子失败了,可是要领罚的,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乔公子惋惜地笑着。
“领什么罚?”
“作诗,作画,或者书法均可。”
作诗,现代新诗那是没问题,有席慕蓉、郭沫若等大师给我保驾护航。要是古诗就不得不非常不光彩地抄袭唐诗宋词了,因为明清的诗歌我基本没怎么读过,可惜这里的人都是非常遗憾地经历过那个高产诗歌的年代,一抄肯定会被人识破。书法更是悲惨,繁体字我能够认识就不错了,还指望我拿毛笔以某种字体写出来,这个年代好像还没有钢笔这种东西吧。作画!没的选,只能是作画。怎么就没有做函数题、微积分的惩罚呢?我后悔当初填志愿的时候想也没想就填了理工科,早知道有今天这一天,一定会对艺术系的女生刮目相看。
“公子想好了没有?”这边我还在浮想联翩,那边已经催促上了。
“我――作画。”我心一横,欲哭无泪。
“来人,上笔墨。”
“等等。”我叫住了他,“我不要宣纸笔墨。”
“不要?”乔公子愣住,轻轻地重复。
众人都是一副被戏耍后难以置信的表情。“没有宣纸笔墨怎么作画,他疯了?”台下的议论声一浪高出一浪,直到乔公子开口制止,这浪潮才平息下去。
“我要足够厚的纸板,和足够多的细炭条。”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反正画不出来国画,只能用小时候学的那一点素描能够滥竽充数,新鲜归新鲜,先应付过去再说。
“要纸板和炭条做什么?”他歪着头,探究地看着我。
“画画。”
他点点头,吩咐下去,不一会儿,我要的两样东西已经被摆上了桌子。
没有素描纸和绘图铅笔,退一步用纸板和炭条其实也未尝不可,只是搞不到橡皮对我来说实在是一件莫大悲哀的事情。
我摊开纸板,还好没有傻到用生宣纸装订成纸板,我先试着在纸上画一些线条,找到了丢失两三年的感觉后才开始画。
我学素描已经有很多年了,在林昭祥拿到了第一届全国高中生跆拳道冠军赛小组第一名之前,我已经多次获得全国少年美术杯书画大赛的,水墨画、油画拼不过艺术系的学生,素描也算是我数理化之外的又一强项了。
手不由自主地在画纸上游移,我脑袋里除了他干净清澈的笑容外一片空白。那个吃饭慢得像是蜗牛爬的他,那个生气时冷冷甩出一句我用你的他,那个宝贝那件跆拳道道服超过一起的他,那个距离我不远不近的他……
画到一半停下来,才惊觉跃然纸上的是他不可磨灭的容颜,原来,我还是忘不掉他,我怎可能那么轻易地和他说再见,那么轻易地释怀那份感情?
没有橡皮,画画得非常缓慢,一开始还因为下笔过于急躁团了几张白纸,后来渐渐静下心来,找到点感觉,才发现他的眉目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便画的越来越得心应手。
“好了。”我随手扔掉剩下的半根炭条,欣然地望向乔公子。
他点点头,走过来俯身看,才低头看了一眼,他立刻瞪圆了眼睛,嘴唇张了张又合上。
“这是――”我要解释。
他突然开口:“我知道,这是素描,西洋人的一种作画风格,用黑白灰来表示立体空间。”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图画。“只是我想知道,这个画中人是谁?你见过他吗?”
“没有,我没有见过他。这是我在梦中臆想出来的人。”害怕失言,我索性一口否认,反正这事也无从考证,虽然说我说谎的动机并不单纯,但是没有恶意。
“哦。”他淡淡道,舒展紧绷的眉目,想了一会儿,轻声开口,“姑娘,借一步说话。”
他什么时候看出我的女儿身的,我今天的扮相有这么糟糕吗?居然轻而易举地被两个人识破。
他请其它人继续研究那个杯子,引我来到台下。
“姑娘怎么会画素描?”
“私塾先生留过洋,教给我的。”我不露声色的撒谎,不敢抬头正视他的眼睛。
“这个画中人姑娘确实没有见过?”
“怎么?”我心生疑窦,“公子的意思是――”难道他见过不成?
“没有别的意思,在下钦佩姑娘博学多才,巾帼不让须眉,能够与姑娘相识,在下三生有幸,我姓上官,单名一个乔,敢问姑娘芳名?”
“向――”我随口就要说,吐出一个字后,慌忙改口,“季――”又感觉不妥,索性咽下去。
他会意一笑:“姑娘既然为难,在下就不勉强了。这张画,姑娘能否割爱赠予在下?”
“当然,如果不是公子提供纸笔,我这画还画不出来呢。”
我看这诗会到了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便准备开溜,“我兄长肯定在到处找我,乔公子,我先行离去了。”
“后会有期。”他礼让地作揖。
我转身俏皮地吐舌头,我可不想后会了。
一边走,心里还在一边想着那个杯子,春秋南北朝的时候,王侯将以九龙杯为礼物或贡品互相赠送,这里的人知道的确不足为奇。可是到底还有什么原因,能够使一个看似普通的杯子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呢?我实在想不出了。
衣袋里叮叮噹噹地响,我随手摸出几个铜版,仰头看看天色还早,想着找个地方歇歇再回去也不迟,出一次府玩玩不太容易。
随意走进一家简陋的茶馆落座,没人来招呼,我就静静地等着。
“你说我和流云相比,谁更厉害!?”坐在角落里的大汉喝尽碗中的酒水,猛地一拍桌子。
又是流云!我迅速敏感地捕捉到关键字,心想听着这人的口气,流云似乎是精英翘楚类型的杰出人物,一边想一边静静等着下文。
“客官,说句实在话,京都里还没有人敢和流云公子相比。”店小二委婉地说,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确:不自量力的东西,你算那根葱!
“老子我就是敢比!”
“您敢比?我看您是喝醉了吧。”店小二撇撇嘴,颇为不屑地走开。
我伸手招来那店小二,不点茶水就急忙问:“流云公子是谁?”
那店小二的一张脸上堆满错愕,仿佛听到了什么国际级别的冷笑话:“公子竟然不知道流云公子?想来公子是刚来京都的吧。流云公子可是京都中家喻户晓的人物,这两个人身上都带有传奇色彩,他们――”
“等等。”我打断他,“你说什么,流云公子是两个人?”
“是啊。”
我突然想到所谓的前世,小学学历史,有同学说崇拜马列,却不知道马列是两个人,那是我还笑过他们的窘态,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
店小二继续说下去:“流云公子一文一武,文者是当朝七皇子蔚靖,字及云,此人才华横溢,心胸坦荡,是太傅大人上官康唯一的徒弟,民间也称他为七公子。武者便是手握重兵,十岁便挂帅出征的赫霖将军季桐安,字湘流。一湘流,一及云,是先皇在世的时,兴阳末年所亲赐的字号,因此才并称两个人流云公子。”
我安静地听着,原来诗会上众人翘首而待的七公子就是蔚靖,然而我却怎么也没想到流云公子中还有那平日里冷淡深沉的季桐安。
“随说两个人并称,但也真是奇怪,季桐安与蔚靖并不交好,甚至并不相识,这位将军也很少在民间露面。”店小二似乎一下子来了兴致,又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我问:“可是二人结过什么宿怨?”
“这不可能。”他很肯定地摇摇头,“季桐安虽然高傲自负,心里对事情还掂量得分明,不是那种随意惹事与别人结怨的人,更何况蔚靖虚怀若谷,怎会是那般心胸狭窄之人,在朝中就数他的口碑最好,若真是和旁人有过什么宿怨,也是和六王爷蔚翌的兄弟恩怨。”
“兄弟间有什么恩怨?”
“公子您想想,同位皇子,身边肯定不缺女人,当然是为了江山呗。”他沾沾自喜地压低了声音说,“据说翌王爷和靖王爷的梁子还是在十几年前两位小王爷满月时就结下的呢,翌王爷比靖王爷早出生半个时辰,宫里就将两位小王爷的满月时的抓周仪式一同举行,谁知道两位小祖宗竟然将手伸向同一个东西――”说的到这里,他效仿着说书先生脸色一敛,故作深沉地停顿了一下。
我屏住呼吸追问:“什么东西?”
“传国玉玺。”
我默默倒吸一口冷气,这事在民间说来稀奇巧合,在宫廷只怕又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你说得够多了!”再熟悉不过的冷金属质感的声音响起,不是季桐安还能有谁?
他倚靠着门框,双臂环抱在胸前,勾起唇角,瞪着那店小二。
店小二悻悻地走开,嘴里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什么,迫于季桐安的蛮横,不敢正面发作。我看他虽然熟知鼎鼎大名的季桐安和他的生平事迹和光辉历史,却从来没见过他。
“跟我走。”他不去理睬那店小二,反手一把拉过我,急急忙忙地走上街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死死拉着我快步穿行,我几次抬头看他脸色,他都是漠然地注视着前方,气氛压抑到冰点。
还有两条马路的距离就到将军府了,他放开我的手,阴沉着脸色说:“自己回去,我还有事。”说完就大步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耸耸肩膀,百无聊赖地往回走,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应接不暇。
那双红肿的手,那个算命的先生……“居然有两个。”
飘逸俊雅的白衣,温文儒雅的声音……“这个画中人是谁?你见过他吗?”
还有……“一湘流,一及云,是先皇在世的时,兴阳末年所亲赐的字号,因此才并称两个人流云公子。”
不要去想了,那个什么流云,跟你没有关系?我苦笑着摇摇头。可是能说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吗?季桐安可是她哥哥……
“烟味儿?”有烟味儿,是烧焦的味道,可能是因为在火灾中“重生”,我对于烟火的味道非常敏感,有什么地方失火了吗?
我抬头环顾四周,果不其然,不远处的一户人家的房屋的上冒着滚滚黑烟,浓烟舔食笼罩着碧色的砖瓦。火……它曾经距离我那样远,又曾经距离我那样近,水火无情,是有这么一个词吧。再次看到发生了火灾,说我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是因为看见火光,所以有不祥的预感吗?我揉揉眼睛,那发生火灾的方向好像是――好像是将军府。
我顾不得那么多,撒开腿一路飞奔到将军府,深呼吸,再摇摇晃晃地站稳。
大门洞开,里面闪烁着片片火红,浓烟从门窗中滚滚溢出,季府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提着水桶慌张地进进出出,四周一片零零落落的咳嗽声。
深秋的夜晚,火光染红了半边天,男生、老师提着水桶进进出出,不时有担架抬着生还者从图书馆的大门里艰难地移出来。当图书馆瞬间崩塌时,跪在地上的男孩坚毅的面容下流淌下一串热泪,灼痛了膝下一片泥土。
他的身影,在浓烟弥漫的火光中无声倒下……
一切都已经晚了……
不……
“小姐,你可回来了。”海若啜泣着挽住我。
“我要进去。”我的眼睛被火光映得通红,“你放开手。”刹那间才下定的决心,我要和命运,押下一个赌注,奋力一搏。
“小姐……你疯了。”她惊异的眼神转变为哀求,反而死死地拉住我。
“放开!”我突然失控般声嘶力竭地大喊,吓得她本能地放开手。
“对不起。”我一个箭步冲进房间。
红色,周身都是红色,我的眼睛里倒映着跳跃的火苗,被烟熏得硬生生留下泪水来。
我从火中来,也会从火中回去,这不是命运,而是选择。
房梁从空中掉下,差一点砸到了我的脚,我慌忙错身避开,不住地咳嗽。
我在铜镜前俯身,看着镜子中一张自己陌生的脸,就那样轻轻地笑了。
梳妆台上还有一张纸条,我顺手讶然拿起,在足以灼痛眼睛的红光中辨认出上面的夸张的繁体狂草;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靖康耻,犹未雪……
当朝七皇子蔚靖,字及云,此人才华横溢,心胸坦荡……
皇子太傅上官康……
蔚靖……上官康……靖康……
我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了,我放声大笑,咽喉里吸入浓烟,又咳嗽起来。
一切,还不晚对不对?
林昭祥,你要等我……
夜色安逸而恬静,仿佛是一串滑过指尖的行云流水的音符,树林幽深凉爽,一片高大的乔木的树影彼此重叠着投射在地面上。小径阴暗背光,河水平静澄澈,波澜不兴,微微透露出深夜的冷冽,月光在那明镜般的琉璃上撒下一片清辉。
女孩伸出手臂,似乎是要拥抱眼前的景色,仰望天空,星星都躲藏到了树叶底下,只能透过稀疏的缝隙看到几点微亮的光。
她垂下头:“看不到星星了。”
“嗯。”
“你说,如果我们向星星提问,它会不会回答。”她没想到,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小小决定足以使她的心情从此天翻地覆。
“提问,怎么提问?”
“就是在心里问它啊!”
“幼稚。”
“要你管!”她双手合十,开始虔诚地默念。
却不知道,身边的他也悄悄模仿起来。
“相片,你问的什么?”
“我问它离我们有多远啊。”
“白痴。”
“好,我白痴,你呢,你问了什么?”
男孩不说话,后背轻倚在一棵树的树干,头低着,刘海盖住他微红的脸颊,厚重得连夏夜的凉风也掀不开,许久,他才轻轻地说:“我喜欢你,相片。”
……
女孩挤出一个算不上微笑的微笑:“你这个好像不是问题。时间不早了,学校要关门了,早点回去吧。”
这算是拒绝吗?
倚着树干的男孩滑坐在地上,他抱着双膝,把头深深地埋下去。
……
“为什么突然停课?”
“没什么,”男孩心不在焉地说:“我觉得你已经学得很好了,没有必要再学下去了。”
“很好?我不觉得很好。”
“不好吗?”他耸耸肩膀故作轻松地笑着说:“你已经一个人连打三个人了。”
“你什么意思?我是为了――”她慌忙解释。
“为了什么?哈!我知道。”他拍手极不自然地笑起来,声音如同撕裂了布帛般尖锐,“为了表示你不仅仅是才女,而且你的跆拳道已经黑带九段的水平了,你说我还用教你吗?”
她全身猛地一震,低下头,欲言又止,红肿的手指握紧袖口。
“怎样?我说得没错吧。我的道服呢?也该还我了。”
她伸手递给他拉紧自己的袖子,生怕会掉下来,暴露手臂上那一道常常的伤疤。
他接过来看了看,愤怒地质问:“你洗过了!?”
“……”
“我用你!向逸澜,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多管闲事啊!”
“对不起,你要讲的冷笑话我已经听到了。”她抽身而去,一滴晶莹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地板上。
……
“林昭祥,你还在听吗?”她捂住鼻子,扯开火辣辣的嗓子问道。
“嗯……对不起……”
“林……昭……祥,好热……”她神经质地呓语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相片,你怎么了?”他刚刚轻松下来的心情突然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下子会生出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你真的只是在烧烤摊子旁边吗?!”
“向逸澜,你倒是说话啊!”听不到她的声音,他的心口隐隐地疼痛着。
……
她虚弱地笑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他静静地听着,电话里,就那样出现一片忙音。短促得如同将死之人的心脏在回光返照时最后的奋力一搏。
图书馆的大楼轰然倒塌,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昔日一座漂亮的校舍变成一片废墟,其中,也包括他,他瞪大了眼睛,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可是,就像她刚刚说过的一样:
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男孩坚毅的面容滑过,无声地坠落在地上,灼烧了一片泥土。男孩的手臂以决然的姿态垂落下去,手机从他的手中甩出去,砸在地上,碎成几片。几个慌张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的身影,在烟雾弥漫的火光中无声倒下。
……
静静的黑夜里,有水滴落的声音,恍若是一只看不见的手一下下叩击着灵魂深处。
仿佛蜷缩在母体的婴儿一般,周身被黑暗所包围着,却隔绝了一切冰冷和阴霾,温暖而安详。
“向逸澜。”朦朦胧胧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嗯。”我回应着,散沙般的意识渐渐聚拢着。
黑暗中,有一片淡淡的光晕,细细看向那光晕里,是一个人模糊的侧脸,五官衣着已然不明。纤细的身影渐进,清颜白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从远古的梦境中走来,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说不出的典雅矫健。
“你是谁?”我脱口问道,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声音还是一如的缥缈:“我是谪仙,我是来帮助你的。”
“帮我?”
“我看你来到这里,总是放不下以前,所以来帮助你早点适应这里的生活。”
“我回不到以前了吗?我是从火中来的,也可以顺着火光的指引而回去。“
“你错了。”他的嘴角绽开一个菊花般的微笑,“你已经再那一场火灾中丧生了。”
难道真的像那个算命的老人所说的,我是个死人?“不,我不相信。”
“你看。”他伸手一拂,幻化出一面水镜,示意我看着那镜子。
镜子中,几个人静静地站在一个墓碑前方,低头默哀。
我看到雨晴、卓舒安、和林家两兄妹,却唯独没有看到林昭祥。
“你已经死了,就不可能再回去了。因为火灾当天,高温高压、强大的地磁场和通讯讯号的同时作用,你被迫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转世。在这里,你要接受自己的命运,把自己和季桐萱那份生命结合起来,一同活下去。你看看那个占卜者给你留下的那支签。”
我疑惑地从怀里抽出签,那上面的已经不仅仅是流云二字,我轻轻地读了出来:“成也流云,败也流云;喜亦流云,悲亦流云。”
“是的,成也流云,败也流云;喜亦流云,悲亦流云。”他赞许地微笑,“因为我们不是凡人,所以能够看到无字签上的字迹,这十六个字已经预见了你未来的命运。”
命运?呵,我不是个相信命运的人,我看重的是自己的选择,可是事情仍然会向着预先设计好的方向发展下去,原来……一直都没有我选择的余地,从冲进火场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和自己做了一场幼稚无比的游戏。“我想看看我的朋友。”
“好。”他操纵着水镜。
我看到努力学习,奔波劳碌的雨晴、卓舒安,满脸悲愤的林玮祥撕着女生递给他的情书,在英国旅游散心的林宝祥……
可是,林昭祥呢?为什么没有林昭祥?
我心中慌乱,忍不住开口询问:“林昭祥呢,我怎么没有看到他?”
“谁?”
“就是发生火灾的时候还和我讲电话的男生。”
“他死了。”
“什么?”瞳孔猛地一缩,“你搞错了吧,他怎么会死?”脑袋里瞬间嗡嗡作响,像是有千万只小虫子在啃噬着脑髓。
“我没有骗你,他在那天的火灾现场当场死亡,死因是猝死,就是心脏在短时间内停止跳动。”
猝死……不可能!我宁可相信他是被火烧死的,他的家族没有这方面的遗传疾病,他本人也没有心脏病史,他会健健康康地,直到儿孙满堂,承欢膝下。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脑海里竟然是他的身影在火光中倒了下来。眼泪不可抑制地往下流,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一场火灾能把我们的距离隔得那么远,原以为是生与死的距离,没想到我置身于千年的轮回,而他呢?他又在哪里呢?我麻木地痛着,仿佛是有一把无形的匕首在心口处深深浅浅地来回捅着,似血般温热的气息在腹中涌动翻滚着。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在发生火灾的时候,你们在讲电话?”
“是。”我漫不经心地回应着。
“天哪,我怎么才知道?”他急忙翻开生死簿,细细查找,“在你失去意识以前,你们的电信讯号断了吗?”
“好像没有,这很重要吗?”直觉把我从悲伤中拉了回来,事情可能远远没有死亡这么简单。
“居然有两个人!”他啪地一声合上生死簿,表情呆滞,而后转变为恐慌,“居然……有两个人!”
“什么两个人?”我迅速追问。
他仿佛没有听见我说的话,脸上一片茫然,呆呆地重复着这句话。金色的光晕突然地黯淡了下去,最后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我急切地大叫:“谪仙,你出来啊,什么叫做有两个人!?”
回应我的是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
暗夜中,一道蓝色的闪电如一把利剑挑开思绪……
“天啊,居然有两个。”老人闭上了眼睛,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喃喃地自言自语……
那个占卜者也说过同样的话:居然有两个。
什么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每个人都是话讲到一半就戛然而止,这又不是心理悬疑小说,难道总是要保持的源源不断的悬念吗?
居然有两个?我想得头痛欲裂。
心,仍然在隐隐作痛。
阳光慵懒地照进眼底,驱走了暗夜的清冷。
好耀眼的阳光。我疲惫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伸手去抵挡。
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高大的书柜,红漆桌椅映入眼帘,桌上的香炉里飘出淡淡的幽香。
“你醒了。”趴在床边的季桐安抬起头来,面色平淡地看着我,“你不要说话,大夫说你的咽喉受到了损伤。”
我躺在床上,侧过头看铜镜中自己的脸颊,还是那么漂亮白皙的脸颊。
“放心,你还没毁容。”
我冷冷地苦笑。他永远不会知道的,拥有这张根本不属于自己脸也许并不比毁容好到哪里去。
“我们现在在哪里?”我一出声就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诚王府。”他似乎预料到我接下来要询问什么,一并回答道:“将军府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失火的原因我还在查。大夫说你并无大碍,只是声带受损,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
他站起来要离开。
我轻拉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说:“我似乎亏欠你一个解释,我为什么会冲进火场,你不问问吗?”
看着这细微的动作,他皱眉:“一个解释,你只亏欠我一个解释吗?”他定定地看着我,眉宇间涌起一丝失落,“好,我问问你,你怎么会唱那首歌的?那个算命的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向那店小二询问流云?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跑进火场里?写着满江红词句的诗句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你的手里?你在昏迷中嘴里口口声声喊的林昭祥又是什么?”他抓住我手臂的手在一点点用力,不大的声音却疯狂地撞击着我的耳膜。
“我……”我不安地扭动着手腕,我不想告诉他我根本就不是季桐萱,他宁可认为我疯了也不会相信我,一个现代人都不会相信的“疯话”,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一个思想保守的古人相信呢?
“我不想欺骗你,也不想告诉你。”
他一下子放开手,瞳孔紧缩,抽身大步向外走。
“季桐安!”我犹豫了,他失忆后对我点点滴滴的关心虽然他从不用言语表达,可是我都能看在眼里,为了拒绝赐婚而公然抗旨,挡掉提亲的彩礼,拒绝让我去选秀女……这里哪个哥哥能为自己的妹妹义无反顾地做这么多事情?也许,我不该对他有防备的。
他身形微顿,不曾转身,背对着我:“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叫我哥哥。还有,你现在不愿意说,我可以不勉强你,但是我会等,直到你愿意把一切都告诉我。”
他一掀帘子,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明亮的屋子里,还流淌着浅浅的幽香。
似真似幻,若有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