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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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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曾在幻境中成长到二十岁,现在正好是这个年纪,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果然跟那时候的模样一样,可能因此手冢并不觉得陌生。不过再想到那对已经是三岁了的龙凤胎弟妹,这才对自己居然昏迷了三四年有了实感。
‘这几年你不想醒来,我和绯樱都觉得这对你挺好,所以没有强行唤醒。’
还说:‘这个世界欠玄隗恩惠,而你也没有什么麻烦身份,想走就能随便走。只是你确定?在这里的父母恩情,不报一下?玄隗那里,完全无需你着急’
手冢本来以为那句‘无需着急’是指他们年轻,过几年再相见也没有关系的意思。可现在想来却不对劲,既有去找永之的办法却为什么说觉得对他好而不唤醒他?迅速瞬出浴室,手冢直接在意识中唤了白晵一声,随后又唤了绯樱。
他们几乎同时出现,早猜到手冢会想通的白晵想到凡人的一句话,慧极必伤。既然都已经知道还能见面何必要如此通透呢?果然很快听到手冢问:“他受伤了?”而且手冢并不是盯着白晵询问,而是直接盯着绯樱,脑中永之沙化时的记忆也如正在经历一般的将手冢置于痛苦的地狱。
“他只是睡了!”见国光竟似全身都在颤抖,冷容中透着莫大悲恸,确实早从白晵那里听说过的樱花树妖赶紧冲上去抓住手冢的手臂急促的回答。
手冢想起曾经沉睡了一年的幸村精裕,也想起自己这次的沉睡醒来的物是人非,如果只是这样的时间没有必要避重就轻,极致压抑的问道:“多久?”这声音破碎得几乎已经听不出是手冢的了,即使里面仍有他一贯的低沉。
而这个问题那对师徒俩可都不曾说过,若只是普通沉睡,想醒便醒,可显然那不仅不是,怕不是短时间能醒,手冢偏偏是人类,人类的生命与之相比,即使是普通仙妖闭个关都可能是凡人的一生,或者是几世的时间。
白晵不知,被手冢抓着问的绯樱同样没有提前听说过自然更不可能知道,不过当年白晵告诉她那些时曾用了一个比喻,因此她今日选择扶着彩莱母亲的手臂先离开不是因为必须扶着彩莱母亲,也不是好让白晵大人与国光说那些,因为她没有必要回避,她只是单纯不忍。
当年白晵大人为了让她理解,说是那样的沉睡大致都不可能短时间内醒来,但若说长,那便是可能连这边的世界都毁灭几次了也还不到苏醒的时间。这叫对手冢感情那么深的绯樱如何舍得告诉他!
就在绯樱开不出口时,白晵终是道:“别为难她了,只不过是棵小树。”说完见手冢一下子看过来,便说:“如果是你的一辈子。”
语落手冢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立刻惨白几分。
眼见国光身形踉跄的突然消失,绯樱想追去,却不仅被白晵挡下,甚至还被封住口,脑中则响着白晵大人的声音说:‘小樱花树,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瞬回浴室的手冢则看着镜中面如死灰的自己,他现在不是怕等一辈子,只是听白晵的意思就怕等一生都等不到该怎么办?而从现在算起他的一辈子还有七十年吗?可他哪怕一面,只一句话,也想他再看自己一眼,而自己能对他再说次爱他,就算是那样得来的。手冢心痛欲绝,凄入肝脾,比血咒发作不知要痛苦几倍。
那时手冢的痛苦,即使绯樱没有追去,在白晵的妖术下也依旧被看得清清楚楚。而自那次离开浴室,就再没有流露出任何那样的痛苦。
手冢开始重新学习,将落下的功课补习完后考入东大,攻读犯罪学,犯罪心理学,那样子简直像他父亲和祖父将来会走警界一样,莫大的打击将他变得冷沉许多,甚至让白晵觉得他已经不太像那个他曾见过的有那样清灵透彻、钟灵毓秀的识海的少年,时间久一些便是白晵也猜不准他的想法。
直到这天,这才刚毕业手冢彩莱已经按耐不住开始着手给手冢相起亲来,绯樱知道彩莱母亲是想国光能放松一些,可惜彩莱母亲终究不知道国光和手冢君的关系,而知道这些的绯樱心里终究也更希望国光今后可以过得好,也许平凡的与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结婚,普通的过完人类的一生,对国光对周围爱他的亲人才是最好的。
所以绯樱默默的听着母亲计划,由着事态发展,在手冢也知道了那是相亲场合时,便只能坐在那里,沉默的等这次的相亲结束。
只是回到家里,手冢直接跪在前庭的鹅卵石路上,尽管不忍,他还是痛苦决绝的将自己所爱的是永之,并且今后余生都不会改变的实情告诉了母亲。
初次听到的彩莱受到的震撼可想而知,虽然这样的事她早已遇见过一次,宁子那个傻孩子,为了暗己至今痛苦,可也从来想不到自家两个儿子的身上。即使现在听着都是荒唐,不止因为本身就荒唐,也因为完全想不通。
永之那孩子最初刚回来不仅清冷孤绝,甚至有些不谙世事,后来虽然有那么多变故,但在她这个母亲眼中也从来都是光风霁月;而国光的性格从小受他爷爷和父亲影响老成持重,思想老套。这样的两个孩子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事?可是国光现在就跪在她的面前,口口声声告诉她,他和永之,他们两个相爱!手冢彩莱只差没有立刻晕厥过去,甚至觉得是自己出现幻听幻视。
“你说的是谁?”
听到母亲再三询问,手冢最后没有再开口,母亲是不可置信,而他之前所言和两次回答,以及完全不加掩盖的神色足够回答母亲了。
终于信了的彩莱,伸手扇了手冢一个耳光,第二个落下时,打在绯樱的身上。
而转过身抓住彩莱两只手的绯樱流泪说道:“手冢君也喜欢国光的。母亲大人……”绯樱正要说些什么被手冢直接在意识中喊了她的名字喝止。
彩莱此时已经失力瘫坐地上,绯樱和手冢全都被吓到,虽然想上前,但离得更近的绯樱动作更快的跪到彩莱身边扶着她用妖力帮她缓解。
等终于冷静一些,彩莱流着泪,看着痛苦也担心焦急她的手冢,想到永之那孩子,那孩子不仅是国光的兄长,更是恩人的儿子,如果那孩子还活着,手冢家要怎样向恩人交待?
“在这里跪着。”这么说了句彩莱就在绯樱搀扶下站起来往屋子走去。
等回到屋里,彩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直没有停止流泪,绯樱见了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最后竟也直接跪在一边。
彩莱见了,知道绯樱是因为什么,她稳了稳情绪,叫绯樱起来,但小樱花树妖又岂会起来,固执的跪在那里,彩莱最后只能无奈的让她讲讲那两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竟会产生那样的畸情?
绯樱刚才情急下本来要解释,但被手冢暗中喝止,现在不敢乱说,只能说些不重要的,这么说来彩莱也只知道那两个孩子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很早就违背伦理的相爱了,比她知道的宁子的事情还早许多。
想到宁子,彩莱想到几年前为了彻底升华那维铁谷中所谓囤积了千年的[念],暗己那孩子寻回所有神剑后牺牲了自己走了多年,宁子那孩子就至今都过着像行尸走肉一样的痛苦日子,永之那孩子也已经走了,她不希望国光也是那样,这五年在他们眼中一直无法走出永之死去阴影的国光已经很痛苦,现在看来是他们看轻了,从刚才国光那双无比沉痛的眼眸中看出这五年是他在他们面前掩藏得好。
那日加班回得有些晚的手冢国晴回家就见手冢腰背直挺的跪在庭院的鹅卵石路上,这是从没有过的场景,这位父亲吃惊的快步过去,虽然是想问手冢,但见儿子抬头看他一眼时惯常冷峻的神色中闪过的沉痛神色顿时便改变主意直接快步向屋内走去。
以往这时候回家,客厅里与绯樱一起看电视的彩莱肯定会过来迎他,并且问他需不需要准备晚餐,但今夜他换完鞋再走进去一些就能看见除了竟也跪着的绯樱外,她的妻子失神的坐在沙发上,似乎根本都不知他已经回来了。
直到他快步过去,在妻子身边坐下,温柔的将她搂住,彩莱才回神,看着他就先涌出眼泪。他记得今日是彩莱瞒着国光,带他相亲的日子,这种日子出现目前这样的状况,手冢国晴真猜不出国光到底犯了怎样的错会被彩莱将他罚跪在外面,而绯樱也在这里面跪着,甚至看见他彩莱就径直流泪。
尽管惊疑,手冢国晴却没有直接询问,而是先安抚彩莱。
手冢彩莱这会儿早没有先前那样激动的情绪,此时被国晴擦了擦眼泪她就冷静下来,只是那种话却有些不知该怎么出口,但也在停顿两次后就直接说:“国光,他,跟永之那孩子,他们相爱。”
虽说手冢国晴经历大风大浪比妻子多不知多少,这种违背伦理的畸情他做警察早见多识广,亲兄弟、亲姊妹、亲父子、亲父女,亲母子……甚至更畸形、变态的感情都有,可现在听彩莱说出来他恍惚许久才肯定自己听到了些什么,而他神色中不可置信尽管不似彩莱那样情绪多么激动,但也十分清晰可见了。
“国晴,该怎么办?如果永之还活着,就算在坟前打断国光的腿,那孩子至少还活着,还活着……”
明白反复说着那样话的妻子意思是什么的手冢国晴唯有抱紧她,扶拍着彩莱的背安慰她,也让自己接受。
后来手冢国晴走出去将手冢叫起来,而虽然之前手冢阻止了绯樱却并不是不愿将他和永之的事说给父母听,只是不愿意在那种状况下让绯樱仓促的叙述。
手冢可以想到那会是怎样一种结果,如果母亲误会他们的感情全是基于血咒,基于设计,那绝非是他想告诉父母的。
此时听完手冢的叙述,手冢国晴一时也是无言以对,最后终于道:“你可知道永之不仅是你的兄长,他的亲生父母更是我和你们母亲的救命恩人。”
原本以为会令国光震惊,但那孩子的神色倒像早就知道了,不禁道:“你知道?”
手冢痛苦的点头,他想起那晚在出云永之告诉他这件事时发生的事情。
手冢国晴也同样想通永之那孩子既然是那样的身份,又有前世,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世并非不可能,而他自然也会告诉国光,但他还是得说:“在我和彩莱眼中,他跟你一样。”
手冢一惊,却并非意外。
“那孩子在你母亲子宫里待的时间比你还长,最后你们一起出生。”手冢国晴盯着手冢,要不是他从来都是严厉,但绝非用拳头这样的暴力来管教孩子的父亲,当然也是因为两个儿子从小无需他那样管教,现在大概会先狠狠揍一顿国光,毕竟他们的感情发展到现在这样虽然是血咒的缘故,但不是因为国光早有那种心思,听得出中咒后不会是情咒。他怎么能对亲兄长产生那样的感情!!
“再过两天就是周末,我和你一起去趟出云,那孩子虽然走了,这份罪孽我们手冢家还是要去赔的。”最后这么说完手冢国晴转身径直回屋去了,国光那孩子的性格他和彩莱都清楚,在这种状况下是已经下定决心今后都独自过一辈子了吧。
事实上岂止如此,只是手冢离开时他们也都将会忘记有过这样一个儿子罢了。
再说白晵那时远在千里外,确切说他正在印度探险,当然那不过是他无聊的跟一些有意思的凡人玩儿,接到绯樱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回去,只不过只在手冢的面前现了身。
之后跟去出云,见手冢父子跪在那边坟前,手冢国晴最终用有韧性的细棍狠狠的在手冢背上打了一顿。事后白晵亲手给手冢上药看见那些打得不轻的棍印,终于勾了一下唇,之前手冢很有规划的生活,他都有些拿不准他的选择,这次大概应该可以肯定,他总算不负他的高看。
自此彩莱当然不会再给手冢安排相亲,甚至还会为他当掉那些挑花,只是她毕竟是母亲又怎么可能不心痛、不忧心,尽管自那晚后她再也没有看见国光露出那样沉痛如斯的表情,那孩子依旧生活的有规划而积极,除了仍旧过于冷沉,可越是这样越不好。
但手冢最后却没有直接考警察,而是去德国当了职网运动员,这对于了解他的亲友倒也不算多大的吃惊,如果不是昏迷多年,以手冢的水平初三时就已经有国外的职网教练联系他了。
只是那时候知道手冢肯定不会走职网那条路的人不多,更多的是猜测他为什么不接受?那个国家那个教练对于职业网球手已经是很好的选择之一了,当然既然是之一,肯定有更想去的。
那些人怎会想到那样热爱网球的手冢其实根本没有那种计划,倒是现在走了那条路,不出一年已经是最炙手可热的世界网球明星之一。
待几年过去,手冢在网球界的地位很快稳固在一个让人仰望的高度,之后只要没有特别重要的训练和赛事他都会在国内,期间协助警方办案,毕竟在打球比赛期间手冢大学的专业不仅没有放下,反而通过努力成了年轻的犯罪学和犯罪心理学的博士和专家。
在别人眼中看到的皆是手冢国光的优秀和他的成就,但在亲朋眼中看到的是他一直在马不停歇的狂奔。
十年过去,自手冢从昏迷中醒来,竟只有前几年在大学时才轻松一些,可那时在所有人眼中他同样过得太过刻苦,彩莱时常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让他别一直学习,之后等明白过来国光成了职网运动员越加马不停蹄后却不知道该怎样劝那孩子不要再那么上进。
如今三十岁的手冢功成名就,虽然他留下的原因不是这个,可偏偏真正的原因却没有完成好,这十年母亲没有少担忧他,父亲和祖父虽然不表现,但也一样,只是他意志力再强还是没有办法做到让他们完全安心,只能克制到那种程度。
也是这一年,八十七岁的老爷子虽然还很硬朗,却偏偏突然走了。
手冢在祖父的丧礼之后,解封了灵印,这一刻有关于他的一切全都从普通人的亲友和所有认识他的普通人的世界里消失。
而除了绯樱和会与他一起离开的白晵,在灵印解封那一刻仍有几个身份特殊不会忘记他的亲友迅速赶来,这场分别他们早都知道,真夜是听说永之并没有死向手冢确认时早早知道了真相,凌源则是两年前手冢与他下棋时突然告诉了他。
“小光,一定要保重!”意外的是唯这家伙,他本来也不该记得手冢,事实上他的确也记不得,只不过是真夜将他带来,简单说明了一下,而他虽然不记得手冢的一切,却初次听到了小之竟然没有死,尽管活在另一个世界,但已经是足让他喜极而泣的消息了,同样他也抱着据说是在他心目中与小之、小夜,还有小海一样地位的小光一阵真情的洒泪告别。
手冢难得的微勾了一下这十年一直下沉的唇角,其他人即使对这场离别感到未知而产生担忧,但在这场告别中他们唯一能说的还是只有保重和小心。
见告别结束,接下来就要真的离开了。白晵却在此时突然并指点在手冢的额头上,其他人不知道怎么了,但手冢那张从不轻易变色,这十年更是如此的冷沉脸色却变得异常震惊甚至痛苦,可随后他就进了那个由灵珠开启的灵洞。
事实上白晵是那时将他有权知道的一些实情告诉了他,是给手冢最后的抉择机会。而他果然也没有令他失望,在知道可能等不到人,甚至可能变成怪物永世孤寂仍毫不犹豫。虽然有点恐吓幼崽子,但如若这点都过不去,接下来的路还是不要去了得好。
在那一瞬间回到手冢识海宫殿里的白晵不禁勾起唇角满意的笑了,而他在小崽子寻到人前必会一直陪伴,期间倒是可以好好盘算该向前契主讨怎样的报酬才不亏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