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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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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知道没有转圜之地的手冢紧紧捏着宝剑,即使知道这是永之的意思,即使知道如果他不那么做以永之的能力如果真的从这里挣脱会有怎样的后果?而最终结果也还是不得不除去他。
所有的理智都在告诉手冢该懂怎么做,可就算现在他经过训练早就意志超群,也早就习惯用手中的剑毫不犹豫的除去邪恶,但眼前此刻的却是他恨不得以身替代,恨不能永久抱着的永之,即使前途是深渊悬崖也不会放手的人。
‘快。’白晵的声音突然响起,就在此时手冢看见永之又再度出现皮肉裂开的场景,只不过这次在那些血肉突然裂开不久永之身体里似有什么冲破他的□□飞出,曾在永之魂识里见过的手冢自然知道,正是那时那些黑气,而那黑气冲出的瞬间竟将那层之前谁都没有办法打破的结界径直撞破,此外被它直接撞上的人就不说了,仅稍一扫到也会在惨叫声中迅速消失。
这种场景别说真夜、唯、纪田他们三个是初次看见,即使这里的护界使们也从未见过,白晵赶紧将那些冲破永之身体的黑气用妖力牵制的同时,对那边黑发俊秀的少年传音,‘快,轮回印。’
自那天册子化作印章飞入自己的额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真夜基本快忘记了,但就在刚才心里一动,他突然就知道了该怎么将它召唤出,并怎么用它。
手中结印,眉心瞬时出现灵印,一样东西就从灵台飞出,暂时帮着白晵一起将那些黑气控制住。
只是破出永之身体的戾气并不是那点,在控制不住有戾气破体后,不停有戾气从被撕裂的身体里飞出,很快他就成了一个像破偶一样的血人,手冢又惊又心痛,只是这有什么用?那些黑气他知道不仅白晵怕,连永之的师父胤尊主据说都怕,不敢粘上一点。
“还不快点,那身体承受不了多久。”白晵的声音清晰传来,提醒手冢。
眼见不停有黑气飞出,即使有白晵和真夜的轮回印,除此外,护界使们也一起张开结界,可对上黑气轻易就被破坏,惨叫声也随之不绝,仅仅一眼手冢就能看见好些人因此惨叫着消失。
还仅是这样被困着已经有这样的杀伤力,由于结界被破护界使没有阻挡有许多护界使都想杀了那个怪物,可惜那人身上有太多黑气飞出,他们只能合众力一起用灵力攻击,可惜所有攻击去的力量都像石沉大海。
倒是有道声音叫他们住手,因为他们攻击的灵力竟被吸收,还在输灵力困住玄隗的脉主及长老们明显觉察,不过倒也不是他们在喊,而是之前封仙的几位尊主终于来了,只是他们也只能出力控制那些黑气。
白晵这会儿能腾手,瞬间站到手冢身边,虽然幼崽此时摧心剖肝、目眦尽裂的模样令他不忍,却还是不得不催促,“你打算让他杀光所有人才动手吗?”
从之前就在手冢意识空间中的绯樱,亦在此时喊了手冢一声,“国光。”并说:“白晵大人说得对。”
手冢从来不是这么没有行动力的人,虽然在之前看见那些黑气夺人命有多厉害时就有了决心,但怎么能够动得了手!手中宝剑被他捏得不能再紧,此时听白晵和绯樱那样一说,手冢闭了下眼。
就像在永之意识空间里一样,那样黑气都避开手冢,白晵护体的妖力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而他在手一动,手冢就被他直接又送到永之面前,刚一睁开眼的手冢顿时一愣,与永之那双透着狂暴的血瞳对视上。
原本挣扎得凶的人倒是停下来,静静与手冢对视两秒,狂暴的血瞳就是一冷,而在此时早有决心的手冢终究将那一剑刺进了永之的心脏。
那边注意到这边状况的真夜他们全都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眼见着这边似有瞬间清醒的永之抬手抚上国光头顶。
实际上之前就并非完全失去理智的永之,自然是在最后时完全清醒,如果以他以往的性格之前定会想方设法刺激国光动手,但刚才却没有舍得开口,只能尽量控制不让更多戾气破体,好在受白晵和绯樱操控的国光没有让他等太久。
虽然那样的作为对国光而言实在太过蛮狠残忍,甚至都快要泯灭国光的意志,但若不是国光也有胸怀大义的心情,这件事不会这样轻易促成,到时候发展便会更惨烈,不论是于国光还是周遭。
而手冢在此时也完全惊醒。
不!他是怎么会刺出这样一剑的!?虽说似乎该刺出这样的一剑,可……
为什么?为什么!?……
虽然不可能发现刚才有被思想控制,手冢还是陷入了除了绝望,还有不可置信中,而他眼泪决堤,脸上的神情却是麻木的。
那瞬间永之其实有些惊慌,比起悲痛欲绝,这样的表情更加心如死灰,他甚至一时不知该对国光说些什么,只能抚了一下他的头顶,最后担忧的只来得及留下句传音说:‘没关系。’
手冢亲眼看着永之像他所知道的那样,沙化,是啊,他现在是吸血鬼,当然是要沙化的。所有黑气瞬间消失。
只是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了吗?他该怎么办?麻木涌着泪水的脸上突然露出苦笑那个他从小敬爱、追逐,现在更是深深爱着的人,他的兄长,竟就死了!怎么这么轻易的死了?甚至死在自己的手中!!
为什么?
为什么?……
即使什么都没有觉察,在这样不可思议的痛苦经历和崩溃中手冢仍旧感到了异常,只是此时的状况根本不允许他有多余精力深思,如此之大的打击令崩溃的手冢迅速晕倒,被瞬间过来的白晵接住。
比外之前一直在手冢意识空间里的绯樱也出来了,白晵立刻问了句,“如何?”
之前在意识空间中一直稳固手冢记忆封印,同时也注意血咒状况的绯樱点了点头。
见此白晵虽然不是不信,却还是谨慎的用妖力仔细探查了一下,确定那个与此界相连的咒术已经确实破除,记忆封印也都确实没有问题后才真正完全放心。
再说本来以为只是除去了一个异化的怪物,即使那人身份特殊,拯救过这个世界,异化后更是令他们知道竟能强大到整个护界使界都拿他没有办法,但还是没有想到,在那个怪物沙化后不久这个世界居然又发生了巨变。
天地间的灵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增多,连它们怎样产生和从何处突然产生的都不知道,世界各地被魔种寄生的寄体全都同一时间魔种破体而出,随各处积郁的念和秽气全都被灵气净化。
普通人虽然没有多大实感,最多觉得今天空气似乎比以往感觉清新舒适,但护界使却能实实在在感受,这个世界上的灵气突然充裕到令他们惊讶的程度,竟好像护界使历史中曾记载过的几千年前那样丰沛纯粹的时期。
坐在庭院里的少年注视着周围不禁喃道:“五形化身,果然名不虚传。”
“哥。”与他一起在庭院里喝红茶的少女因为他的声音太轻没有听清,就不解的问:“你在说什么?”
少年抬眸看了她一眼,道:“过两天我就要出国了。你自己在家里要懂得自己照顾自己。”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少女微笑着回答。哥哥去美国留学是为了今后接手家业,她自己也得努力,将来能帮到哥哥。
这两个少年少女并非其他人,正是佐佐木草植和佐佐木雪莲兄妹俩,雪莲虽然不明白兄长为什么突然疏远手冢君,但这也是好事,太过迷恋一个人,不论出于何种感情对兄长都不是好事。
然而事实上曾经的佐佐木在那次帮忙后就完全变了,如今这里面的灵魂,或者可以说仙魂,既不是单纯的佐佐木,也不是单纯的恢复了诸葛弘觉那一世记忆的诸葛弘觉。这一点尽管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完全清楚,但后来只见过一面,诸葛弘觉清楚那人也看出了他不同,大概清楚他就是那个夺过他皇位的人吧。他们都明智的没有拆穿。
而眼前今生的妹妹,却是前世的情债,上辈子终是他欠楼明月,此生即使受辱都竭力护住她,便算还债了。只是鉴于上辈子那种关系,佐佐木就以留学名义离开,决定今后保持好距离,可不能弄出其他纠葛。
那天后,时间仍毫无停滞的继续前行,那时昏迷的手冢却没有再醒过来,白晵说那是他不愿接受现实,灵魂一直沉睡的缘故。
在这期间尽管很难,手冢家也得接受一个孩子已然去世,一个孩子至今都还沉睡,这样沉重的双重打击继续生活,何况他们家在那两个孩子出事不久就得迎来两个新的生命。
又过几年,那两个婴儿也都长成三岁点的小布丁,绯樱被正式收养成手冢国晴和手冢彩莱的养女,步入大学,白晵直接化成小银狐继续当起除了被投食就没事干的宠物一枚,真夜、唯、纪田、黄濑也都全步入大学,幸村精裕,也就是子容,现在也是大学生一名,除此还像其他护界使一样并没有懒于修炼,这个世界虽然不像以前一样有除不尽的异界生灵,却出现了许多魑魅魍魉和各类鬼怪妖魔。
这一天第三年结束,正式步入第四年的那一天,也是本土春节,手冢一家在京都老宅里一起过节,原本躺在东京家里的手冢当然也被一起搬回京都的老宅。
清晨当第一抹晨光洒下东方大地,那颗当年手冢他们从幻境世界离开后就将其遗留在那里的大殿里的珠子,本来被放置在玄天之极秘境里,像宝物一样供在案头,此时竟突然凭空消失。
与此同时,昏迷多年的手冢竟开始做梦了。
实际上,那大概也不算是梦。
一早手冢家的人吃完早餐,然后一起到手冢的房间,两个小布丁给自他们出生以来就一直在睡觉的国光哥哥道完新年快乐,然后又行了新年礼后就与家人一起离开,然后出门去寺庙里拜拜了。
至于手冢,他虽然没有几生几世,但这生前十七年的经历已经十分丰富,他就像再生的梦者一样,甚至梦到一些他不知道的那些事情。
“如此看着,是在担心?”
这是初次世界小之被绑架后回家的第一晚,他们一起睡,但他都睡着了小之竟张开双眼然后半撑着身子一直看他,之后就是小之的师父突然现身那么问他。
原本仅是面无表情的小之却在这话不久后突然脸色难看,甚至有点狰狞,之后就见小之的师父伸手在他额头上一碰,并叫他收心冷静。
再之后小之问了他师父有没有他不在身边也能保护他的办法?
最后他就被小之施加了一个保护封印。
……
眼前白茫茫一遍,不着边际也看不见周围,手冢只觉得自己回忆了一遍他两段都不算太长却经历了太多以及那般刻苦的人生后就一直在这里走,他没有了痛苦,也没有悲伤,更不再像最初那样恨不能像小之那样死去,唯余浓重思念继续蚕食吞噬着他。
而京都本来就是多寺庙的地方,所以即使中午手冢家都不准备回家,应该会一直参拜到下午,当然左栀子的母亲和左栀子,以及左栀子的嫂子大概会先回去准备晚饭,手冢彩莱和绯樱则和其他男人们继续逛寺庙以及看孩子,当然看的可不止是手冢家两个小布丁,还有左栀子和左栀子哥哥家两个比三岁布丁还小的小孩儿。
原本正在安抚一岁都不到的小女娃的绯樱不知为什么突然动作一滞,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又似激动又似想哭的奇怪模样,手冢彩莱见了正想问,身边一下子就站了个银色长发白色古袍俊美非凡的古人,正是白晵。
他突然出现将手冢家的人皆吓了跳,倒是周围其他人都一副没事的模样,然而手冢家的人也来不及多想就听到绯樱激动到颤抖的声音响起道:“国光醒了。”
手冢是醒了,他在一片迷茫白色中突然看见一道光就追了去,然后很快追到光源,是一个小孩拿着颗发光的珠子,见手冢后将珠子无声的递给他,在手冢接过珠子后就立刻醒了。
而也在此时白晵和绯樱都立刻觉察,于是在手冢将将起身下床时白晵和绯樱就带着手冢老爷子,手冢夫妻,手冢家两个小布丁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
猛然看见亲人的手冢和猛然见睡了那么久的孩子终于醒来的彩莱他们都有些回不了神,却是两个小东西最先兴奋的冲上去,一人牵住手冢一只自然垂在大腿边的手欢快叫他,“国光哥哥。”然后还说:“国光哥哥,你终于睡醒了。”
“国光!”手冢彩莱热泪盈眶的直接冲上去紧紧抱住了那个孩子,终于、终于醒了。
手冢国一和手冢国晴亦是眼眶发热发痛,好歹忍着没有像彩莱那样将热泪真的涌出来,不过忍得也是极辛苦。
醒来之前感受不到痛苦,见了亲人特别在被母亲抱紧了后那些一下子都从心脏爆裂涌出,直接灌透整个灵魂,痛得异常难受,“对不起!对不起!……”
曾经那么害怕被母亲他们知道他对永之的心思,后来终于在一起也同样担心这点,却原来最终是他害死了他们最爱的孩子,他最敬爱的兄长及……最深爱的人。那时所有不解,在现在已经完全清楚了,在醒来那一刻,他回忆起了自己中了血咒的事情,回忆起记忆被反复封印的那些事。
原来竟是这样!
原来竟是这样的吗?永之爱他竟然是……
心痛已经无以言表,手冢恨不得在那时他也跟着一起死了,更恨不得现在都不要醒来。
此刻一遍遍的道歉,一遍遍的道歉,不止是因为害死的永之,不止是对父母。
“国光,不要再说了。不怪你,不怪你,知道吗。”然而根本什么不知道的彩莱虽然心痛的劝他,但她终究不懂得手冢的痛。
她和其他两个手冢家的男人一样也全都心如刀割,可毕竟早就接受了现实,那孩子已经走了,当年要不是有白晵,可能在听到那孩子死讯的一刻她就难产了,而现在在他们看来国光能醒来已经是老天爷听到他们的心声赐予他们的最大恩惠了。
只是这样的恩惠,对不仅要面对永之被他亲手所杀,还要面对所有真相的手冢是何其痛苦残忍,可能人在有一些时候愚钝更好,看不懂猜不透才好。
后来彩莱他们虽然都很想守着那个终于醒来的孩子,但在手冢好不容易抑制住情绪,为了不让祖父和父母他们担忧勉强自己喝了一些浓汤后就说想一个人待会儿时所有人都没有拒绝,只因为他们都能看出手冢的压抑。
等亲人都离开房间,手冢终于不再忍耐,木然的站在原地,没有流泪更甚流泪,许久,直到一声叹息,白晵已经又站在他对面了。
身为曾今的狐帝,他见过各类妖仙魔,甚至人类和其他生灵各种各样的痛苦方式,像这样木然宛若死灰的,以往见了感受虽深却不似此刻见了竟也忍不住感到悲伤,也不知是不是他们间有那种契约的原因?而这且不论,此时他不仅看不下去,也有事,隧道:“醒来前可是梦见什么?梦里的孩子给了你什么东西?”
手冢一震,白晵不仅知道他做梦,竟还知道是一个小孩给了他什么东西!那两颗珠子此时就在手冢睡衣的衣兜里,于是拿出来摊在手心给白晵看。
“还记得它们是什么吗?”白晵则没有拿,仅是看了眼就问手冢。
曾经手冢见过的珠子称得上特别的只有两颗,一颗是装着永之记忆世界的灵珠,一颗是永之的师父给他弄的幻境历练,他之前就怀疑是那两颗珠子。
手冢虽然没有回答,白晵却看得出他猜到了。再说那个小孩的身份可不普通,这个世界的天道意识总算是化形了。
白晵继续道:“这几年你不想醒来,我和绯樱都觉得这对你挺好,所以没有强行唤醒。只是现在……那小子将你唤醒……”白晵突然转移话题,“那颗灵珠里,他给你留了东西,你以为他真的死了吗?”
话刚落,手冢身体明显一震。他也确实早有怀疑,在亲自杀死他那时就那样希冀过,而即使白晵此时不这么说,手冢之后肯定也会很快向他求证,即使心中恐惧,也不会太久,此时迫切道:“我也怀疑他不可能死,可是还会在这个世界吗?白晵,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如果光是手冢永之,人的确是死了。若不然血咒不会解。白晵暗中叹了口气,事实上他也并不知道手冢的这个问题,想到当时胤尊主曾经所言,那就应该是在他化形的初始处沉睡吧。
“的确不会再在这个世界。”现在他能回答的也只是这样,而说完果然见手冢本来恢复一些生气的脸色又立刻变成死灰。
“我说过他给你留了东西。”虽然一直想不透这样对手冢是好是坏,此刻却还是加快了语速说:“只要找到,就能去找他。”
手冢顿时像一下子完全活过来,神色迫切,“真的?”
白晵点头,随后说:“你倒是可以现在就去找到那东西离开,这个世界欠玄隗恩惠,而你也没有什么麻烦身份,想走能随便走。只是你确定?在这里的父母恩情,不报一下?玄隗那里,完全无需你着急。”
原本确实是想立刻去找永之给他留了什么东西的手冢顿时惊醒,如白晵所言父母那里怎么忍心让他们这么快又失去?即使……可以使用灵印。而如今既然已经知道能够再见,手冢便不会再如死灰一样总算多了活人气息。
白晵见此,瞬间隐了身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