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云飞翔》东洹

1、归来

　　外面天空已经有些暗了，这班的学生却还没有下课，但看得出大家早都已经坐不住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讲台上书写的老师终于转身这样对学生们道。
　　学生们激动的差点没有直接欢呼出来，即使如此一个个还得故作镇定的站起来给老师行礼。
　　“老师辛苦了。”
　　这时候当然要尽快的收拾完书包飞快离开，但其中有个女生却明显格格不入。
　　只见她拿着书本仅是慢悠悠的理了理后就转头盯着窗外已经有些灰暗的天空直看，直到她同班的友人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过来看见时有些吃惊的问：“翔子，你在看什么？赶快收拾书包呀。”
　　她才惊醒过来，转头看着好友微微的笑了一眼，用依旧不急不燥的语气说：“抱歉，刚刚有些失神了。”
　　虽然那个女生也早就习惯了她各种奇怪的举动，此时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好在她耐心也不错，就等着友人将书本还算快速的收拾进书包后一起离开。
　　等下楼，在已经看不见一人的校园里走着时女生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询问友人刚才在想什么想得那么痴迷？
　　“我在想今晚是他们从那里逃走的日子。”翔子微微笑着回答，那口气像在说件她们都知道的事一般。
　　但女生并不知道，可她也仅是“哦”了一声。
　　翔子显然也习惯了别人对她这样的态度，而且小江已经很好、很好了，因为她说的那些，小江即使也不相信，却不会因此疏远她，或者露出她很奇怪之类的表情，许多时候还会认真的听她讲那些。而虽然知道她是将那些都当成了奇怪的故事来听，但翔子已经很满足有这样听她说话的朋友了。
　　只是那些真的不是什么奇怪的故事，可惜她唯一的友人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此时正值盛夏时节，天气很热，即使是在傍晚时间也热得像是在蒸笼里一样，不过从这闷热的程度和空气湿度的感觉看来，应该是快下雨的前兆。
　　两个并肩走着的少年，看他们的装束应该是放学归家的学生，如今虽然有些晚，但看他们背着网球袋便知大概是学校社团活动耽搁了。
　　“不二君，有什么事吗？”突然，其中一名男生如此问道。不过却也不怪他，实在是他身边同行的那位一路上已经不知好几次像这样转头来看他又不说话，只是看一眼又侧回去继续走，如此这般即使是他也会受不了的。
　　温和男生见目的达到，勾着唇故意道：“嘛，我只是对手冢君居然也能热成这样感到有些好奇而已。”
　　这话明显是在调侃他，冰山男孩毫不意外，却也有些无奈，他性子从小如此，同龄人皆很难与他亲近，朋友可说极少，这不二君倒是个怪人，他与他仅是一个社团的社友，并且认识两个月不到，尽管一起回家，是因为两人回家的路有段路程一致，并非因为多熟悉，但就是这样的关系，这位不二君就敢跟他如此开玩笑，还真是少见。
　　而手冢也深知应对不二君这样恶趣味的人，最好办法就是置之不理，因此淡淡的收回视线，继续走自己的路了。
　　见此不二也不在意，毕竟他这个同伴要是真能轻易受影响，他也不会总喜欢这样撩拨他了。
　　原本这样临近下雨前，即使突然落下雨来也并不奇怪，又是在这种已经开始有雨的季节，所以人们出门大都会准备雨具，他们也不例外，于是两个男生将书包中备用的雨具拿出来撑起。
　　而他们此刻已经走进住宅区，路上竟然只有他们，直到快要分道扬镳时前面才突然行来一个女生，那女生在从他们身边经过时竟崴脚了，跌倒前被温和男生恰恰扶住，之后他们发觉女生的脚崴得较重。
　　虽然有些巧合，却不会让人多想，温和男生对冷峻男生说道:“手冢君，你先走，我送她一下。”
　　冷峻男生点了点头，先走了，只是并没走多远就被背后响起的一道声音叫住，“手冢君。”
　　冷峻男生转回身去看，只见隔着雨幕是一个没有打伞的女子，她看着他的那张脸上笑容灿烂，目光熠熠生辉的道：“你这样是走不回去的喔。”
　　她几乎目睹了刚才的全部过程，要不是知道不二君好心相送的女人的真面目，倒真正是一段美丽的小说桥段了。可惜。女子有些快乐的想，不过她倒也不是想看戏，而是单纯的心情愉悦。
　　冷峻男生此刻却管不了她在说什么，因为那个女子明明完全暴露在雨里却没有一点淋湿，就像雨根本不存在一样，这叫平时冷静惯了的男生都禁不住一下子愣住。
　　见此女子似乎又更高兴了一些，双眼持续发亮的问：“很奇怪吗？因为这些雨根本就不存在。很高兴见到你本人，部长大人。我叫，井上瑶子。”
　　其实她即使不用自我介绍也没关系，因为很快就会被忘记，可她还是忍不住跟眼前的小少年介绍自己，毕竟曾经她是那么的喜爱他，当然或者也不是他。
　　突然女子表情一惊，双眼迸射出类似痴迷的光芒，不过倒也只是一转即逝，冷峻男生身边竟凭空出现了一人。
　　那人一头长发，与女子一样‘雨’对他没有作用，不过冷峻男生现在还没有发觉自己身边已经无声的站了一个人，他只是觉察了女子表情奇怪，正打算转身去看，那女子已经先开口了。
　　“请问？”女子如此问到。
　　来人则冰冷的回，“玄天之极·子墨。”
　　如此，对于冷峻男生而言就是身旁突然响起声音，饶是性子沉着冷静如他，手冢也被吓了一跳。
　　对面的女子见此反倒露出一点会心笑容，同时心想也想着，玄天之极·子墨吗？之后便道:“很高兴认识你，不过我要走了，要不然不二君可能会有危险。”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可不是在这里玩耍的，人命关天，说完又给冷峻的男生手冢抛去一个媚眼就离开了，不过她离开的方式有些吓人，正常人见了不是觉得见鬼就是觉得见鬼。
　　手冢在见女子突然凭空就不见了以后，结实被吓了一跳，不过他也不愧是他，惊吓期间竟能反应及时的转身，只见身边也空空无人，他之前受惊吓迅速转头看见一眼的人这会儿也悄无声息的又不见了。
　　而即使发生了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手冢在回神后却没有任何一点惊慌，并且往回跑去，他记得女子消失前说过不二会有危险。
　　只是却也没过多久，原本拼命奔跑的手冢停了下来，之前的一切真的都像是一场幻境，只是对手冢和不二而言连幻境都算不上，因为他们根本已经忘了先前的经历。
　　此时天空并没有下雨，只是手冢不解自己为什么竟然一身湿的站在这里？明明他跟不二君一起回家，没有分开的记忆，并且现在他所在的位子看来已经偏离了回家的路。
　　“手冢，你也一样啊？”正在手冢惊疑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只见与他一样一身湿的不二出现了。
　　两人都是沉着的性子，虽然一个冷峻一个总挂着微笑示人，但基本上在处变不惊这上面还真是有的一比，于是双方仅是不解但平静的对视了许久后就又那样一同离开。
　　那一日不论手冢还是不二，两人一身湿回到家的模样令家人十分吃惊，但两人的反应很不一样，温和男生不二告诉家人路上出了点意外，虽然没有多解释，但他自己却似乎真的以为是那样，甚至回想起被路边给树木浇水的工作人员淋得一身湿的场景，手冢则带着至今回忆不起的空白，没有多言，反正以他的性格这种小事即使不言母亲也不会在意，甚至以母亲超能幻想的性子大概自己脑补得更开心。
　　等冲完澡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吹干湿发下楼，母亲已经在饭桌边端着空碗添饭了，见他走来便说道：“爸爸打电话来说今天会迟很多，让我们不用等他。”
　　这时候都不见父亲，其实他已经猜到，走过去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饭碗，坐下吃饭时却突然听母亲说：“只有我们两个人吃饭，真有些寂寞呢。”
　　手冢微微一惊，看着母亲没落的神情，那是想起另一个人的表情。
　　家里除了他其实还应该有另一个人的身影，母亲和父亲的另一个孩子，他的亲兄长。
　　之前回来时他便看见客厅茶几上放着相册，母亲总爱翻看那些相册，尽管看了会很思念，他们也不赞同母亲总那样，却无法在这上面多言，怕刺激母亲。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觉得那孩子快要回来了。他也该回来了。”彩莱说完觉察到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了国光，便赶紧强打精神说道：“快吃饭吧，我没事的。”
　　手冢“嗯。”了一声，却也无法安慰母亲，这件事上他能做到的就是尽量不让母亲发觉自己担忧从而担心自己。
　　当晚，月色如水。有两个青年从森林深处偷跑出来，果然如那个少女所说，今晚是他们从这里逃走的日子。
　　翌日，天刚破晓，寂静公园里有了人类第一道足音。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他在长椅上坐下，打开手里的书，竟不顾还不太亮的天色就那样看起来。
　　就不知道是否真的看得清楚上面的字？不过也许真看得清吧，不然也不必在这样无人的地方装模作样。
　　而也没有过多久，这里又来了一人。那人一眼看见少年，冲上去向他行礼，用敬语道歉，“抱歉，墨君。让您久等了。”
　　少年毫无受不起的意思，随手将书合上，把与右腿叠放的左腿放了下来，目光落在来人的身上淡淡说了一句，“没关系。”
　　中年男人暗自失神了一下，由于天色未亮，这位墨君的样子看不清楚，但这声音仅这一句，明明听得出里面的清冷、淡漠，却依旧令他有种春风化雨沁入心间般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很怪异，既冷漠又似有似无的品出一些柔情出来，这大概是因为那尚带稚嫩，清越优雅的声线太过好听的缘故。而那人也不敢失礼太久，回神后赶紧将放在手提包里的文件夹拿出恭敬的递给少年说：“这就是资料了。”
　　子墨伸手拿过，男子却考虑到他虽然身份惊人，但毕竟是初次接受任务的少年人，因此难得好心多话的道：“您这次任务的对象是从研究所逃出去的两个超能力者，他们潜能很大，被称为很可能成为毁灭世界动因的不确定因素。”
　　“知道了。”子墨站起来，对于这难得好意的提醒却并不知情，便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男人微微愣了下，他以为少年会顺着他的话多询问一点情况，不过这也确实是没有经验的表现，再说护界使大人们一向高傲，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比的，如此想完便也走了。
　　至于子墨离开公园后就直接回到他这两天夜里都用来栖息的那棵树上，之前毕竟是在外面，所以就着刚亮的天看书消磨时间，此时他倒是不怕被发觉一般竟凝聚起灵力光球悬在半空照亮，看起刚得到的那份资料来，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发现他可能是希望被发觉的吧。
　　说起来这里可是他的[家]，或者更准确的说[他家]的院子。
　　当日上午，青春学园某间教室的课堂上手冢难得的在走神，是因为母亲那番话的影响，昨晚才做了那种梦？只不过梦的表现形式却有些奇特。
　　梦里现在的他就如旁观者一般站在那些场景里，看着小时候的他们上幼儿园，五人一起玩耍，在京都本家学习剑道，就在他沉浸在过往，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女声。
　　“这些都是你珍贵的记忆。”
　　他当时吃了一惊，转头看去竟是一个长发少女，原本他就比同龄人高，那女生倒与他齐头，梦里他能注意到陌生少女穿着校服，以及上面的名牌，原来是高一的学姐。
　　“我叫双海翔子。”女生如此介绍道。
　　手冢当时并没有回话，而且还可能是因为他们正处在他最珍惜的记忆场景里，心里有种隐私被侵犯了的不适感。
　　双海翔子似看出来一般，笑笑的道歉：“啊，抱歉，手冢君，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是超能力者，能穿梭过去与未来，这股力量我并不能完全掌控。”
　　如果真有人能够看见，就会知道这个双海翔子竟正是昨日下午在理书包时走神，然后还对友人说了那种关于那对兄弟会逃跑的像是预言一样的话的女生。
　　手冢目光置疑的扫了一眼说自己是超能力者的双海翔子，同时分神的想到最近几日自己已经连续每晚梦见的那个超奇怪的梦。没想到继长了翅膀的人之后，现在又梦见超能力者，果然不愧是在梦里，思维连自己都猜不到。
　　正当手冢即使在梦中也如此一本正经的感叹时，那个叫双海翔子的陌生少女突然又对他说：“手冢君，我能跟你做个交易吗？”
　　这话令手冢吃惊，少女则指着场景中的某个小孩说：“他，已经回来了。”
　　手冢原本没啥表情的冷峻面容顿时露出几分震惊，且还问她：“你说什么？”
　　真是一个谨慎到极致的人，这才上初中吧，十二岁或者十三岁？如此小的年纪就连在梦中也不放松一刻，感觉到男生慎重心理的双海翔子感叹，“我没有说错。手冢君，你很快就能与他见面了，若是如此……请你某一天与那两个人做朋友好吗？”
　　“你…？”手冢不解，奇怪的注视向那个面露请求的少女，然而对方仅是笑了笑，竟就那么消失了。而他也因此惊醒。
　　要说这位冷峻的手冢君，其实与清晨在公园里出现的那个子墨有莫大的关系，两人说起来可是一对异卵双胞胎的亲兄弟，双海翔子在梦里并没有骗他，他，的确是回来了。
　　只是如今子墨虽然回来，却因某个原因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家就滞留在外，白天偷看‘亲人’，晚上则栖息在‘自家’后院的一棵大树上睡觉，直到昨夜突然接到灵蝶传讯今早才一早去了公园。
　　原本以子墨得到的任务内容无需他亲自跟踪，只是这几日‘亲人’已经了解足够，他却至今仍不知道该怎样去与‘家人’团聚，因此子墨决定亲眼去看看他此生所领的第一个任务，只是那两人刚逃到外面的世界就遇见了麻烦，子墨见他们像无头苍蝇一般，觉得没意思便又走了。
　　此时已近中午，少年在‘自家’大门前望门兴叹了一会儿，好吧，实际上也就是在门前站了会儿就又走了。
　　说起来如果最近真有人能发现他，并看见他是如何行动的话必定会大惊，因为子墨就像鬼怪一般来无影去无踪，此时离开也仅是一个瞬移就到了附近的路边公园里，这里他在记忆球里见过，即使已经有些改变，但总体还是看得出来。
　　仔细回想那些他见过的记忆，即使这几日已想了无数遍，也仍没有实感，想来即使是‘自己’的记忆，但对于失忆的人而言，那些记忆就算被记忆球记录并播放出来，也仍感觉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不像是自己的吧。所以他才想看看那些‘亲人’‘朋友’。
　　实际上就算没有失忆，但隔了这么多年，何况离开时他应该年龄尚小，如今就算是从他目前的角度看来，‘记忆中’的父母虽然容颜依旧年轻未变多少，但好歹还是有些不同了，祖父亦是如此，至于当年与‘他’同龄的弟弟和朋友，就更是跟他此时一样，长大变得都不太看得出小时候的模样，所以这样再见即使没有失忆也仍旧会感到陌生的吧。
　　许是因为失神太深，直到突然响起一道哭声才将他惊醒，子墨转身看去是个小女孩，不知她是怎样会在这里的？随后反应过来，走过去询问：“怎么了？摔了吗？”
　　原本大哭的小女孩停下来，泪眼婆娑的盯着眼前的‘姐姐’。
　　玄天之极的人大都如此，不仅性子冷淡，神情也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子墨当然也不例外。小女孩见漂亮的姐姐神色有些吓人，几番努了努嘴后终究没有真正再哭出来。
　　而虽然她之前也是被这姐姐深沉冷酷的模样吓哭的，但仍抵不过小女孩强盛的爱美之心，因此觉得人越看越好看的女孩儿突然张开双臂说了一句：“姐姐抱。”
　　“……”这是被错认性别的子墨当场愣神了一下。
　　小女孩看上去大概四岁左右，的确很小，子墨想了想才又上前蹲下，伸手将她抱起来问道：“找不到妈妈了吗？”
　　“小悦是来玩的，妈妈不让小悦出来玩，所以小悦偷偷跑出来了，姐姐，小悦厉害不厉害？”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颇以为豪。
　　子墨听了又沉默了一下才夸奖，“厉害。”随后立刻就问：“那小悦找得到家吗？”
　　虽然他依旧尽力像曾经看过的记忆球里的‘自己’那样，跟这样的小孩说话，但还是免不了语气里的冷漠和僵硬，子墨自己都意识到这种状况，但小女孩竟似乎不在意了一般，将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子墨暗中松了口气，心里防线却又拉高了些，继续说：“我送你回家吧？”
　　小女孩大力摇起头，不开心的说：“回家会被妈妈关住，小悦很辛苦才偷跑出来，不回去。漂亮姐姐要陪小悦玩。”说到后来一脸放光的看着明显僵硬冷清的子墨。
　　陪小孩子玩是曾经的‘他’做过的事，而且那时候他也只有那么点儿大。回想记忆球里是怎么玩儿的，好像不是不可，子墨点了点头。
　　实际上说是陪小孩儿玩儿，其实就是子墨在旁边看着小孩儿玩耍而已。小家伙原本不满，但努力之后也仅是让漂亮姐姐一直牵着她而已，小女孩终于放弃，最后自己在沙坑里玩了起来。
　　随后不久小女孩的母亲找来了，在看见小女孩的瞬间眼泪跟着流出来，毕竟女儿那么小，她焦急寻找许久，就怕丢了可怎么办？
　　之后在那母亲的千恩万谢下，小女孩不依不饶的哭闹声中，子墨目送那对母女离开后就瞬间消失身影。先是在[家]门前现身，又默默站了会儿，然后瞬移离开，他终究还是不知该如何进去面对所谓的‘父母’。
　　如果没有失忆就好了。之后子墨打算去那所他跟踪所谓的‘弟弟’去过的‘学校’，既然不知道怎么回家，就先从……嗯，弟弟着手吧。实在有些无奈的子墨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