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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   5、
      自走出无间地狱,傅红雪和冰岩都比平时要活跃一些。
      傅红雪虽仍旧冷言冷语,可眉眼之间已略有舒缓。冰岩则更为明显,一改往日在无间地狱说一不二发号施令的模样,对热闹的集市显得充满兴趣,每每经过有趣的摊子,总会驻足片刻,恋恋不舍。
      叶开则很是淡定,他闲闲地跟在那二人身后,嘴巴里叼着草根,牵着马。一会看看傅红雪,一会看看冰岩。他想不通,傅红雪为什么要带他出来呢?莫非傅红雪还认得他这个老朋友?
      这一走,便走到长醉酒坊门口。
      芸娘眼尖,远远地就瞅见叶开,一个飞身扑过来,“小死人,你可知道回来了!”
      叶开没心没肺地笑,哎呦,老板娘,您别这样,别人还以为我跟你有什么呢!
      芸娘推了他一把,转脸就笑得妩媚含情,向冰岩和傅红雪请了好,埋汰叶开的不是,说他给二位少爷添麻烦了。
      冰岩正要说什么,傅红雪一个冷眼瞪过来道,“不麻烦。”
      叶开眨了眨眼睛和芸娘面面相觑。芸娘话头被按下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店内的老李喊道,“老板娘,该吃午饭了。”
      芸娘骂了老李两句,转而道,“二位少爷不妨在酒坊内用膳了,我请客!”
      三人这便应承下,把马牵进了马厩,上了二楼的雅间。吃饭过半,叶开借故去后厨见芸娘。芸娘正在为他们打点食物,用布包好,塞进包裹里。
      “出门在外,得带点干粮。哪有背着刀牵着马就行走江湖的?”
      “你可真像我姐姐。”
      芸娘叹气,“你没福气,贪不上我这样的姐姐。别看你成天嘻嘻哈哈的,我知道你不是个普通混混,你是做大事的人。”
      叶开不笑了,嘴里塞着包子,脸鼓鼓的。
      “前段日子你走了,我没想过你会回来。今天你虽回来,最后还是要走的。”
      叶开咬了口包子,默默地嚼着。
      芸娘将包袱递给叶开,问他,“江湖,江湖是什么?”
      叶开揩了揩油手,答道,“四海之内皆兄弟。”
      “楼上那两个都是你兄弟?”
      “至少我当他们是。”
      临走前,芸娘趴在叶开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叶开听后冲她粲然一笑,芸娘呆了一呆,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笑容。
      “老板娘,你跟那臭小子说啥呢?”老李愤愤不平的问道。
      芸娘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淡淡道,“我说,如果不想留在江湖了,就回来。”
      路漫漫其修远兮。
      丁麟你会不会回来?亦或者,是叶开?

      三人沿着官道一路向东,走到驿站时,已近黄昏。傅红雪决定就地休息,不再赶路。进了驿站,冰岩习惯性的开始帮傅红雪打点屋子。
      傅红雪拦住他严肃道,“不必如此。现在我不是你的少主,所以,你只需当我是一般人。”
      叶开插嘴道,“正是了,我们要提防有人会暗中跟踪,所以隐藏身份最是重要。”
      冰岩困惑道,“那……”
      “我们互称对方姓名便可。外人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所以无须担心。”
      叶开闻言很是开心,绕到傅红雪身后,自然地搭着他的肩膀。傅红雪撇头看了他一眼,宛如一把利刃刮过叶开的脸。
      叶开讪讪地松了手。傅红雪却道,“丁麟,我有话问你,你过来。”
      刚说完就摆少主架子。叶开挑了挑眉,跟着傅红雪进了屋。
      傅红雪将十字刀放在桌上,很重的一声。叶开关好门,刚转身,傅红雪一把匕首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做什么?”叶开看了看闪着凛冽寒光的兵器,又看了看目光比匕首还冷的傅红雪。
      “你是哪个门派派来的奸细?”傅红雪的话透出阵阵凉意。
      叶开支吾道,“无门无派,打百家拳,卖过艺,土地庙门下的。”
      “油嘴滑舌!”傅红雪盯着他道,“那日你的轻功绝对不是野路子,你师父是谁?”
      叶开干脆闭上眼睛,自暴自弃道,“我该说的都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良久的沉默,那匕首再稍稍使力便可切进叶开的脖子。熟料傅红雪不再动作了,而是放开叶开,起身道,“你混进无间地狱,必有目的。我带你出来,是不想给你机会得逞。”
      叶开咳了两声,恹恹道,“那日的事,我未与任何人说过,你怎不信我?”
      傅红雪冷嘲道,“江湖上无可信之人,何况是你这样的人。”
      叶开听他一说,不免伤感,傅红雪当他是哪样的人?
      傅红雪厉声威吓道,“我虽不会滥杀无辜,但若我发现你有一丝歹意,也不会放过你!”
      原来如此。
      傅红雪带他出来,是要提防他,当他是小人,并非当他是故人。叶开心中顿感失落,满腔热情被一桶冷水浇得透心凉。
      叶开推门而出,神情沮丧,这条复仇路从开始就艰辛重重,如果傅红雪能像当年般对他敞开胸怀该多好。想到这里,他忽觉腹痛难忍,伸手扶着门板坐立难安。那疼痛如蚁虫啃食,细密且隐晦,真气根本无法聚集,如一盘散沙,在体内乱窜。
      叶开腿一软,险些摔倒。恰是傅红雪破门而出,将他扶住。
      “你怎么了?”
      叶开握紧傅红雪手心,疼得满头大汗,脸色苍白。
      傅红雪惊道,“……是鬼蛊毒发了!你没吃解药吗?!”
      叶开摇了摇头,心道,早说呀大哥,那破玩意儿我早忘了。
      “冰岩!”傅红雪大声呼道。
      冰岩闻声急急赶来,忙将解药塞进叶开口中,再由傅红雪为他渡气,这才将毒性压制。平时,鬼蛊之毒的解药会定时放在饭菜内,教众吃了饭菜便能解毒,叶开并未特意在乎过这事。
      此番出门在外,必须自行服用。叶开这一路哪顾得上什么解药,就连一向细致的冰岩,也因为花花世界的丰富多彩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天彻底黑透了,叶开才清醒,他顿觉元神大伤,浑身无力,这鬼蛊之毒果真厉害。
      他转过头,发现冰岩正坐在床边。
      “少主说把解药给你随身带着。”冰岩将那蓝色的瓷瓶交给叶开,“这解药每隔半个月便得服用一次。”
      叶开收好解药,心想,这傅红雪真是前后矛盾,既要防着他,又把解药给他。就不怕他跑了?一去不回吗?
      叶开忍不住问道,“冰岩,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偷偷溜了,将你们的行踪告诉六大门派?”
      冰岩勾起嘴角笑了下,“当然怕。江湖上无可信之人。不过,你身上的鬼蛊之毒,就算把这瓶解药吃完了也没用。没有无间地狱的虚空散,便会穿肠肚烂而死。如果你背叛了无间地狱,就得不到虚空散,你不会这么傻的。”
      叶开颇为咋舌,这冰岩看上去老实耿直,为何这些话说得如此阴森可怕,他本人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居然还能笑得彬彬有礼,温和亲切。魔教之人果然乖戾古怪,难以捉摸。不过,叶开并不反感,倒觉得魔教敢作敢当,什么都摆在台面上,远比那些虚伪的腐朽名门来得痛快。看来只要他不背叛无间地狱,身上的鬼蛊便可以彻底去除。
      冰岩铺了被子,在叶开身边躺下。
      “少主很关心你的身体。”
      唉,他方才还要杀我呢。
      “他问我好几次,你醒了没。”
      真的假的?叶开闭着眼睛,不敢相信。
      “外面的世界果真有趣,连少主的话也比平时多了许多。不过,我还没见过少主笑……”
      我觉得他以前话挺多的呀,就是不大好听。叶开迷糊地想着,傅红雪笑的样子,也隐约见过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天,便双双因为旅途的疲累,很快便睡着了。

      外面的世界,的确令人眼花缭乱,但见久了也疲惫了。
      傅红雪竟想念起无间地狱来。不知道花白凤和冰姨过得如何,是否依旧十年如一日?他的心情始终无法轻松,只因肩上有沉重的使命。傅红雪急于找到当年的真凶,只有报仇雪恨,才能结束无间地狱暗不见天日的日子。
      从懂事起,傅红雪就盼着自己能快些长大。如今终于踏出了那方寸之地,心中却有些惆怅茫然。
      傅红雪不禁羡慕起丁麟来。
      自出无间地狱,丁麟便如鱼得水般自在愉快。似乎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是生机勃勃充满朝气的。不论是客栈伙计,还是驿站老板,丁麟与他们攀谈几句便能成了好友,三教九流于丁麟眼中都是同样的人物。或者因为丁麟也曾是个伙计?
      不,他与他们不一样。
      傅红雪虽见人不多,但观察细致。丁麟虽有一般江湖小混混的油滑,却有大侠都罕见的胸襟。那日鬼蛊毒发后,丁麟依旧与冰岩说说笑笑,无甚在意。傅红雪深知,无间地狱的教众们表面上臣服,内心深处则对他们充满憎恨和恐惧,因那鬼蛊限制了自由。
      而丁麟却依旧与他们亲近,那份亲昵不是伪装出来的。他竟不在意自己被种下蛊毒?若真是如此,此人的胆魄可真让人刮目相看。
      越是这样想,傅红雪对叶开便越是好奇,既不愿完全信任他,又忍不住暗中观察他。
      况且,丁麟眉宇间的清秀与画中人越发肖似。傅红雪明知不会是他,可心中十分矛盾,常常望着叶开,露出微不可查的缅怀神色。这些心事全部隐藏于他无动于衷的表情之后,无人知晓。

      虽各怀心事,可脚程不能减缓,经过几日跋涉,他们来到处新的地段。
      此地的官道布告栏前聚集了些百姓,衙役刚刚贴上一张告示。众人谈论的热火朝天,一时间闹哄哄的。
      那衙役警示道,“近日城中出现了一个女飞贼,专门挑单身男子下手,她轻功高强,妙手空空。你们晚上别一个人出门,出门身上也别带银子。”
      叶开驻足望了会告示。冰岩唤他,“丁麟,走了。”
      叶开哦了声,倒是想起一人,莫非是那丫头?不过不太确信,那丫头胆子忒大,竟骗到城里来了。
      “少主近日心情不大好,你机灵点。”冰岩低声叮嘱道。
      叶开望了眼冷若冰霜的傅红雪,心道,他心情几时好过?
      入夜时分,三人仍牵着马走在街上,这地方古怪得很,竟没有一间客栈有空房。无奈之下,只得沿着街道继续往前。月光稳稳地铺在青石路上,反射地无比明亮。
      “今夜若找不到客栈,难道要露宿街头?”冰岩担忧道。
      叶开耸了耸肩,自然道,“实在不成,便到那土地庙去,头顶有片瓦遮风挡雨足矣。”
      冰岩惊讶道,“那怎么成?!少主可是——”
      傅红雪按下冰岩的话头,淡淡道,“我无所谓的。”
      叶开嘿嘿笑了两声,总结道,“所谓天塌下来当被子盖。不然这会儿难道还有人出来接你去睡高床软枕不成?”他话音刚落,忽而,巷内响起叮铃铃的铃铛声,却见一只暖色的灯笼,慢悠悠地晃了过来。提灯笼的女子生得一张好脸孔,竟是个清秀佳人。
      那女子娇滴滴道,“公子们,没地方歇息吗?”
      叶开啧了一声,愣了一愣,这也太巧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饶是江湖经验浅薄的冰岩也深知此道。傅红雪依旧望着前方,仿佛什么都没瞧见。
      那女子见无人搭理她,柔柔飘到冰岩面前,媚声道,“我走了这么远的路,脚累死了,小公子扶我一下?”
      冰岩往旁边让了让,皱眉道,“这位大姐,有话好好说。”
      有人偷偷嗤笑一声,却是叶开,正牵着缰绳,身子歪倒在马身上,满脸看热闹的神情。
      “笑,笑什么笑!”那女子气呼呼地捶了叶开一拳,本性暴露无遗,“有这么好笑吗?”
      傅红雪和冰岩互相看了一眼。丁麟与这女子似乎认识。
      傅红雪轻咳一声,不悦道,“丁麟。”
      周婷神色一变,叶开拼命朝她使眼色,周婷才收敛起了讶异神色。
      叶开便止住了笑意,介绍道,“这位叫周婷——”
      周婷接过话茬,洋洋得意道,“江湖人称辣掌摧花,美人飞贼就是我。哼哼。”
      “哦。”傅红雪与冰岩冷淡地应了一声。
      “……哦?”周婷对这冷淡的回应颇为不满,“就这样?”
      “否则还能怎样?”叶开拍了拍周婷,正经道,“我们别站在大街上说话。我问你,有地方住吗?”
      周婷哼了一声,扭身道,“自然有的,跟本姑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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