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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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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听着太太说起昨日承恩公夫人生辰宴上的事情,又见媳妇满脸的不忿,便知宴上又出了什么名堂,先是听她说起平南候夫人得了太后赏的宫缎,拿着四处说事,又听她说恭顺王搬师还朝,各府心中有了意动,说了一车的话来,之后冷冷说道:“老太太,你说这承恩公府与府上向来是亲厚的,自不说他府上的太太,夫人们,都是情性贤淑,深明礼义的,就他家的姑娘也是一个顶一个好的,怎么昨日反倒顾前不顾后,说话不防嘴了呢?”
下侧的几位夫人听太太这话,都知是昨日承恩公府的世子妃说话得罪了太太,近来太太最听不得有人说起徐世恒的婚事,偏昨日承恩公府的世子妃说起公孙府的大姑娘定了礼部尚书之孙,又夸公孙府的姑娘都是好的,顺嘴就恭喜太太又要得一个了不得的儿媳妇,这还不让太太记恨!几个儿媳妇不好上前说话,她们冷眼瞧着老爷怕是要认下这门亲事,只是太太多有不甘,迟迟不交换庚帖,她们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也只老太太能说了。
少时,就有可馨、明美、明月、灵芸、琬玉相携进来请安,老太太见越发出落得水灵的几个姐儿,心中欢喜,也不听太太抱怨的话,直叫她们上前来,又问:“五姐儿呢?”
姐儿们俱是去了外头的斗篷上前,大小姐可馨温婉的道:“给老祖宗请安!五妹妹的病又发了,让我代她向老宗祖请安呢!”老太太拉起可馨坐在一旁,叹道:“可怜见的,她这病三番两次的来找她,吃了药也不见好,下次换个太医看看。”
“也不用换太医,上次贾太医新制的药丸,吃了倒是很好,也没见复发。前些日子鸿秋院里新植了几株赤丹,恬逢昨日开花,就贪看了些,吹了风才会发病的。这也只能怪她不爱惜自个儿身子,老太太别为她伤神,吃了药丸,明儿就好了。”五小姐的母亲四夫人笑说道。
二夫人见此也笑说道:“有老太太这么记挂着她,也就沾了老太太福份,没有不好的,明日铁定还老太太一个清灵钟秀的姐儿。”
“为着看花也不值当了,”回头对弄影道:“把我屋里的壮元红送两盆过去。”四夫人听后忙道谢说好听话哄得老太太直乐。
正当屋内笑语时,对影打帘子从外进来,神色有些不自在,贴耳对老太太说了几句,老太太当即沉下了脸,也不去深究飘香是如何流产的,只是对着太太叠声骂道:“你年纪大了,本该歇下来让媳妇们操心,你却死死拢在手里。你是个有头脑的,我这老太婆也不说什么,偏到了这个年纪越发没头脑,好好的家被你治成什么样了?”本想再狠声说上几句,又不好让媳妇在众孙媳妇曾孙子跟前落太大的脸,也就收回了话,又因对影弄影在旁劝着消气儿,拿了几上掐丝珐琅三君子的盖碗喝了口茶。
太太被训得好大的没脸,心中好不是滋味儿,脸也臊的通红,却也只能在老太太跟前低眉顺眼的道:“儿媳愚笨,纵使儿媳做了什么不当的事儿,老太太也该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别为儿媳伤了肝火。只是老太太的话,儿媳禁受不起。”老太太被太太最后句话气着了,直点了对影,气声道“你说与她听。”又想到这里还有未出阁的姐儿们,不好让她们听了去,又让可馨带着几姊妹去别处玩去,方才让对影说出个因由来。
对影得了老太太的示下,站出来说道:“今日二少爷过来请安,身边带的是飘香飘雪,飘雪又问起打络子的新花样,奴婢就留她们在偏房,其它丫头在一处玩闹。忽听惊呼声,奴婢瞧去,原是飘香撞了桌角,奴婢还笑话她顾前不顾后,丫头们也取笑她。却不想她抱肚坐倒在地,丫头们笑着要扶她起来,却见她柳绿裙子下通红一片,奴婢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叫人赶紧扶了她去躺着,让人请大夫,还是园里的婆子见了,说是滑胎了。我这才进来回了老太太。”
对影说完,老太太就横眉冷眼的道:“我的话你还禁得住么?这就是你当的家!”二夫人听对影一通话,却是自家儿子惹的事,只觉脑中雷轰,心中直骂飘香那下流胚子勾引自己儿子。又见老太太只顾着对太太发作,也不似往日那般没话也得撩拨出话来,一时,像锯了嘴的葫芦,木在那儿。
太太一听却是为这事儿,心下也不当一回事儿,只当老太太是借故发作与她,口内却收敛道:“陌哥儿住在外院,那是爷们儿住的地方,儿媳却是不好插手的,消息也来得不灵通,不过那几个丫头还属内院的,儿媳下去后必定好生处置。”
一语未了,老太太便冷笑道:“你也知道外院,不是你好插手的,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又见媳妇不能领会她话中之意,又冷笑道,“我问你,哥儿们为何一过十岁生辰,就得搬去外院住?”只听太太恭敬道:“这是先祖定下的规矩:男治外事,女治内事。内外各处,男女异群。男不言内,女不言外,凡府中哥儿岁至十,不得在内纬厮混,皆搬至外院,吃苦耐劳,谨学涉交,独当一面。”老太太又道,“你瞧府中外院,哪个哥儿跟前没有几个妙龄丫鬟伺候的?如此这般与住内纬有何异,何不搬回内院来?”
太太心中冷笑,话虽如此,当初老太太也不是不晓得她遣了丫鬟去外院服侍哥儿,也没见她出来说事,事隔几年才说出来,可不是瞧她不顺眼,有意与她不对付么?当初她溺爱恒儿,瞧他小小年纪就去了外院,身边不是小厮,就是婆子,深怕他们皮粗肉厚,粗心大意,不会伺候恒儿,让恒儿受了委屈,才私心的派了几个心细的丫鬟去服侍,又怕人说嘴,才让每个住外院的哥儿都带上几个丫鬟。嘴上陪笑说道:“当初我见哥儿们还小,小厮们又笨手笨脚,才让他们带上用惯了的丫鬟去伺候,等哥儿们年纪大了,自会把丫鬟叫回来的。”
老太太冷笑道:“知情的人道你体贴孙儿,不知情的人还道你看谁不顺眼,故意派些狐媚子去带坏他。好好的哥儿就被那些个丫鬟带坏了,你真是他们的好祖母。”停下吃了口茶,又扫了众孙媳妇一眼,继续道,“说什么哥儿年纪小,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并不包括丫鬟,但在徐家可不是这般的,徐家祖规哥儿去了外院就不如内院般娇生惯养,沾染了脂粉气息,很多事需得自己作主。再说外院是男人呆的地方,也无需如此多的丫鬟,免得出现恶心人的事儿。今儿就把哥儿院中的丫鬟都遣散回来。谦哥儿不在府中,等他把丫鬟带回,一并散了。”
“丫鬟自是该裁的,通房丫头却是要留下的。”太太话还未说完,老太太把茶碗重重放在几上,斜眼瞧着让她又气又恨的太太,道:“从今日起,府中的事你也不用管了,和老婆子我,一起享享子孙福就行了。眼看姐儿们都到定亲的年纪了,也别只顾着女红,管家之事也得学习了。眼看年关将近了,有许多事要打理,明日你就把钥匙对牌交给鹏儿媳妇,翔儿媳妇在旁协助。限一个月把账册对好,各处事务交待好。”她本是想一并带上二孙媳妇的,只因前日她闹的那出,心中欢心去了三分,后又做主给绎哥儿收了姨娘,出了心中气闷,才又恢复了往日的喜爱,最近瞧她打不起精神,便想抬举她,那知陌哥儿竟做出这种事来,也就歇了这个话头。又因二儿子去得早,只留下一儿一女,她便亲自教导,自是比别个更疼爱些,爱乌及乌,也就多偏爱六孙媳妇些,自是要抬举她的。
太太自得不甘不愿的称是。交出治家之权给大夫人她无话可说,可六夫人却不是她儿媳妇,气就没那么顺了,直叫头疼。老太太也懒得搭理她,又吩咐了些话,方才叫她们散了。
话说可馨带着几姊妹出来,见天黑鸦鸦的,好似要下雨,便都不往园中去逛,直说去看雅静,遂众姊妹去了鸿秋院。明月、雅静、琬玉皆住鸿秋院。鸿秋院虽说只有十几间房舍,园子却不小,穿山走石,奇草仙藤,高山湖塘,绿鸭鸳鸯,小桥流水,曲栏亭台,佳木葱笼,繁花盛开,抄手游廊,画眉鹦哥。房屋错落在山水之旁,掩映在奇石怪树之间,雅致之极。众姊妹去了梧桐树下的四间房舍,游廊上的丫鬟瞧着,都起身相迎,众姊妹得知雅静刚起,便笑说进去了,来到壁纱橱中,见穿葱绿色印花交领长袄的雅静正在窗下案前描花呢。
琬玉走上前去一瞧,原描的是园中的赤丹,虽不十分的出神,却也是难得的好,对众姊妹笑说道:“五姐姐昨日因这花糟了罪,不说怪罪,反倒描起来了,可见是爱花之人。”可馨,明美,灵芸都围上去看,都赞画得好。雅静笑说:“只是信手涂鸦,昨晚吃了药就好些了,今早睡迷糊了,起来又觉无趣,便想练练笔。能入你们的眼,也不枉我画这一遭。”明月坐在凳上冷笑道:“她在别的上还有限,惟有这些花啊草啊的越发留心,这不,昨日为了看那茶花,吹了风,身子骨就禁不住了。早前老祖宗赏了两盆状元红与她,她再不用去寒风中赏花了,真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雅静听说,便装没听见,可馨赶紧打趣道:“还是老宗祖疼你,一听你病了,伤感了好一阵子,又特特的把自个儿屋里的状元红叫人送来,五妹妹把花放那儿了?我们也借你的光赏赏去。”明美也附和道:“正时,快拿出来我们瞧瞧。”雅静笑着引着众人出了壁纱橱去了书房,就见花开似火的状元红搁在花几上。明月瞧了眼,冷笑一声,对琬玉道:“好没意思。六妹妹,上你那儿去坐会子,前几日我好似瞧着秋水捧了盆牡丹花,我从未见过,今儿倒要去长些见识不可。”
明美在一旁听说,便回过头来,笑道:“牡丹可不是这时候有的,可是六妹妹又得了什么罕物吧!我倒是要去瞧瞧。”琬玉听后也笑道:“二姐姐还是老样子,听风就是雨。我们这是来看视五姐姐的,怎的就说起花儿来了呢?”明美却是不依,道:“六妹妹得了好东西,只管藏着掖着,生怕我们抢了去。我今儿偏去看了。”一面说一面往外走,琬玉见此无法,又回头请姊妹们都去,雅静笑说:“我离着近,何时不能看的,今日就不过去了。”她何曾不是为了这花思出病来的。琬玉见她有病在身,也没强求,和着姊妹们去了她住的蕉水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