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偲芳歌》gaslight

7、七月十一

　　七月十一

　　夜中细听更梆，子时已过，算是第二日。一街静悄悄的无声息，车停在任府门前，却有守夜的下人过来，静静的开门接迎。
　　褚晓空见门内站着个少年，十六七岁年纪，手中提着盏明瓦灯照亮，一身素净白缎滚银边衣裳，直是冰堆雪砌似的一个人，相貌倒与四小姐像到六七分，只是眉宇间尽是疏离冷淡，直是两副气派。褚晓空便记起任家四个姊妹外，另有一个排行最末的小少爷，叫做任则令。
　　听四小姐问道：“是你接了白家武儿过来？”
　　少年道：“已经睡了。”
　　任清词点了点头：“咱们往染春厅去说话，别惊动别人了。”回头又吩咐，“等卓捕头来，也引他过去。”
　　这一夜大变迭起，此刻众人都无睡意，而晓汐见这情势方知尚有下文，悄悄把褚晓空一拉，就瞪了他一眼。
　　晓空笑道：“你瞪我做什么？”
　　晓汐一指指着他鼻子：“你知道了什么不跟我说？”
　　“不过跟你一样多。”褚晓空扬一扬首，“你那两位姐姐才是知情不报的。”
　　说话已到染春厅，是独立一间小厅拥于庭院花簇之中，精致小巧，然此情此景也无心赏了，众人入内落座，不一刻奉了茶来，唐晓汐已是坐不住：“还有什么，一起说了罢！”
　　蓝玉迟迟疑疑的道：“底下的是我自己胡乱猜的了，并无实据……”
　　唐晓汐只管一径儿的催道：“猜的也罢，快说快说！莫非姐姐连那杀手的身份都晓得了。”
　　蓝玉竟将脸红了一红：“这我如何能知道？也是听闻得来。”因转过脸来向褚晓空道，“七少爷四方游历的，可曾听说过‘五色锦 ，千丝络’？”
　　这六个字一出，厅内人都面面想觑。晓汐道：“这是什么？”
　　褚晓空苦笑道：“连我也不知，蓝小姐从哪里听来的？”
　　蓝玉道：“江湖有位极富声名的侠士——沈行舟沈大哥，小词是识得的，往日来金陵，我也曾见过几面。”
　　这一番正有话说从头之势，褚晓空想这个人他是知道的，武功高极，素秉侠义之名，惜缘吝一面，不意蓝玉任清词竟识其人。
　　蓝玉续道：“沈大哥曾提起，江湖中旧日有个门派，专收取人钱财，替人做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他们的杀手，就叫做‘千丝络’，而其中最出色的五个，称作‘五色锦’。”
　　褚晓空道：“你一提我也记起来，似乎是有过的，十几年前很做了些大案子，许多成名的人物死因未明，就都着落在‘千丝络、五色锦’身上。”晓汐听了在旁向他撇撇嘴，笑他事后诸葛。
　　“不错。这一门后不知什么缘故，几是一夜之间就败落了，十几年再没一点消息，人家也就渐忘却了这名字。”蓝玉停了一停，道，“只是沈大哥怀疑近年有人重组千丝络。”
　　褚晓空一惊：“什么！”
　　蓝玉叹道：“只可惜再细的沈大哥没有说了，只说有些痕迹，都指向着千丝络五色锦，且恐怕这一回，他们的行踪更是隐秘，手段更高明。”
　　唐晓汐张了嘴：“白家的事是这千丝络、五色锦做的？”
　　蓝玉无奈道：“所以只是凭空猜测，若问我根据，我也没有。只是这案子里的手段很厉害，斩草除根利落干净，很像是沈大哥说千丝络、五色锦这样的风格——我也是一句话想到，就是七少爷说的那‘杀人的剑’四字，耳熟的很，细想起来原来沈大哥也说过，说的就是五色锦的杀手。”
　　这段话说完，厅内就是一静，似乎连呼吸都轻了。却见褚晓空突兀的笑了一笑，慢慢的道：“蓝小姐这一回怕是猜对了。”随即慢慢从袖中取出一个盘锦结出来。
　　唐晓汐轻轻的抽一口凉气：“这又是什么？”
　　只见这锦结用的是赤青白墨金五色交织锦缎，文饰华彩鲜妍，不及婴儿手掌大的一个结并不繁复却编得精致，中间攒起一粒墨色琉璃珠。
　　蓝玉也怔了一怔：“五色锦？”
　　锦结上端却又是很平整的切口，似是从什么人身上削下的。褚晓空先自摇了摇手，道：“不是我。追出去的路上捡了这个——不知他和谁交的手。”
　　蓝玉叹道：“却有七八分把握是那五色锦。小词明日去信告诉沈大哥罢，说不得需劳他这一趟了。”
　　任清词点点头：“我也给卓捕头留了消息，约略再过一刻他就到了，咱们双管齐下罢。”
　　双管齐下？褚晓空只是微微一笑，却也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