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缘·滴清泪》刘细长

4、楔子

　　（五百年后）
　　最近这三个月真是忙得要命的三个月，倒不是天上人间的发生了什么大事，而是最近的喜宴过于频繁了些。
　　天上的四大神君是天族执掌四海六合八荒以来的第一届神官，东阳神君领战，西癸真君礼乐，南华真君记史，北斗真君主谋，都可谓是白手起家，凭着实力闯的天下，仙资高，名声飘得也很远。
　　可是自从这批老字号神仙的儿孙们林立以后，老神仙们便极其识趣地告别了政务，隐到自己的真君府过起清闲日子。
　　神仙虽然也要变老，但是这些老神仙们告退时才是凡人不惑之年刚过，天命之年未满的状态，他们以老告退，不过是个华丽的借口。奖掖后进，这些后进还是自己的子孙，他们盘算得很清楚，自己不告退，儿孙们就难有真正大展拳脚的机会。但是自己告退，还不能真正退得如隐居般不留痕迹，最好是能让自己给后辈们留下一个威慑的名声。所以他们更加竭力地奖掖自己的儿孙，自己的儿孙出彩，就是给自己长脸。想明白这些，四大神君平日里在朝堂明面上的较量就转到了暗处——比儿孙的本事，只是没想到这喜事也能比着办。
　　东阳真君的独子许墨着了天帝赐婚，迎娶瑶池十公主幺媚。
　　结亲的两家都是天庭有名望的仙，婚礼的排场自然不能落下话柄，除了奢华已经别无他法。
　　天帝一向厚爱东阳真君府，此番特地赐了许墨半副天尊成亲的威仪，十八仙娥路引，金鹊来凤銮驾亲迎，九列天马携着红锦绸耀跃，四只麒麟兽开路，玉印婚旨焚祭九天，四海众仙来贺，场面好不壮观。
　　这等壮观的场面可烧红了其他三位真君的眼，东阳真君府这边半个月的婚宴刚结束，这三位真君就急急操办起自己府上的喜事。
　　儿子成亲，闺女嫁人，孙子满月……反正能赶上日子的都操办了，能延缓的也都提前了。
　　天帝捧了东阳真君府的场子，自然不能不捧其他三位的，一时之间，天庭过了一把几十万年不曾有的穷奢生活。当事人高不高兴的暂且不提，天帝看着自己空虚的国库是有点儿忧心，群仙官们蹭了这样的好事当然乐不可支。
　　两个多月将养下来，众仙官普遍肚大腰圆。
　　远在海域的老龙王一心以为这是赶了什么黄道吉日，没考虑众仙的肚子是不是受得了这样的供养，急急把自家的婚事跟后安排上。
　　这日，仙官们腆着大肚子退出朝堂，折了个云朵，又得赶去海域。
　　身上的油水踹多了，仙官们搭云朵也就不是那么急速。去海域的漫漫长路上，不免嚼嚼舌根，就这几天的喜事说说八卦，顺道打发打发时间。
　　“东阳真君府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啊。许墨刚奉婚旨娶了瑶池的公主，转眼天帝就颁诏授了他参军右帅一职，还把小太子托给他照看。东阳真君培育的这个儿子倒真是青出于蓝了，呵呵，老官儿，你看到没有，刚才天帝下诏的时候，西癸、南华、北斗那三位真君脸都绿了。唉，儿子比不过人家的儿子，拿排场比个什么劲儿，真是辛苦我们的肚子。”玉清显圣一手拿着牙签剔牙，一手摸着自己圆滚油亮的肚皮，向旁边的多伦显圣抱怨。
　　多伦显圣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声音嘶哑道：“眼下看着东阳真君府确实是风光无限。不过依我看着，许墨这个人冷面的很，似乎不很给他父君面子。父子两个把关系搞成这个样子，不是好兆头啊。”
　　玉清显圣哼哼两声，道：“父子终归是父子，有什么恩怨也不带记仇的，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细算算，也是五百年前的一桩事，嗯，五百年了，按说什么事情也该放下了，偏赶上这对父子一个比一个犟。所以这五百年啊，对他们来说，还是短了点儿。”
　　“玉清你一向和东阳真君交好，他家的渠渠道道，你肯定知道。赶快说说，别吊着胃口。”多伦显圣显然被玉清显圣勾起了兴趣，急忙催促道。
　　多伦这个显圣远居太行山，供着一份引水种茶的闲职，要不是这几天吃喜宴，万儿八千年的，他也不来一次天庭。当然，多伦显圣日子过得清闲，他这个人却不是真清闲，由于个人偏好，天庭各种八卦一直是他悉心研究的对象，尤其对天庭要员家事的八卦，他很上心。
　　对于一个久经八卦场的老仙来说，他自然明白，小人物的事迹，再扑朔迷离不可理解，也比不上大人物看似平常，但打个喷嚏都可能惊天动地的细微生活。
　　如今将要听到天庭一号功臣的隐秘，他很激动啊。
　　玉清显圣此时却故作神秘起来：“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年轻人嘛，犯点儿错误也是难免的。东阳真君就许墨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对他要严格要求一些。许墨又是年轻有为，从小顺风顺水的，要什么有什么，偶尔使个性子也很正常。就是不曾想这二位气性都不小，原本一件不是事儿的事儿，搁置这么久才解决。”
　　说着，玉清显圣摇摇手里的蒲扇，朝前走了两步。
　　他这种半明不明的说话方式，不仅惹得多伦显圣跳脚，就连围在四周早竖起耳朵偷听，面上还装着无事的几个小仙们，也耐不住了。
　　许墨两万岁随父出征，三万岁成了战将，如今五万岁当上参军右帅，官阶与他的父君齐平。在小仙们眼里，这可能是他们一辈子都到不了的高度，但许墨却偏偏做到了，顿时心里升腾出对许墨的羡慕嫉妒恨。现在无意之中能听一个在他们眼中已不能直视的人物的八卦，他们很迫切啊。
　　大家出奇一致地跟上玉清显圣，团团把他围住。
　　玉清显圣看着大家迫切的表情，乐呵呵地笑了两声，悠悠道：“你们这群崽子，平日修习仙术不见上心，对别人的八卦倒是上心的很。罢了罢了，给你们讲讲也无妨。这许墨和瑶池那位公主，其实是五百年前就有了婚约的，当时天帝下旨赐婚，许墨居然抗旨了。东阳真君很生气，扬言要和许墨断绝关系。不只如此，早些年东阳真君领兵时，和清宵洞的云在野有过命交情，两家也曾有婚约，可是又被许墨那个愣小子给推拒了。这下子不仅惹怒了他父君，也惹怒了云在野，两家从此就断了交情。东阳真君一向好面子，许墨却前前后后两次让他父君失了面子，父子两个的关系也就紧张起来。”
　　“可是许墨右帅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推拒这样好的婚事呢？清宵洞这一族的灵蛇仙虽然不在天庭当职，但是和那屙灵山的女娲娘娘同出一族，是显仙族类；瑶池十公主样貌美丽，地位更是不用提。”一个青衣小仙大胆插话道。
　　玉清显圣清清嗓子，却把声音压低道：“这里面确实有个古怪，当时天帝把事情压下来了，不准人提起，你们这些小仙自然不知道。七百年前一只蛇妖闯了天宫，触落了紫金钟，被囚在若水。许墨把仙钟坠落的事揽在自己头上，自愿降职到若水做水君，看守蛇妖，唉，也是年轻气盛，许墨偏偏就和那蛇妖有了感情，据说蛇妖还怀了许墨的孩子。许墨为了那蛇妖，烧了如姑子的后园！”
　　听着的一众仙们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哦”了一声。
　　玉清显圣摇了摇手中的蒲扇，一点风丝撩起他垂在两颊处的两道白眉。
　　“天庭居然还出了这档子事儿，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多伦显圣圆睁着眼睛，气呼呼地吹起白胡须道。
　　玉清显圣瞥他一眼，道：“你又不住在天宫，再说这等荒谬的事刚出，就被天帝压下去了，怎么可能传到你那太行山。”
　　“那，那蛇妖后来怎样了？许右帅怎么还是娶了十公主呢？”大胆的小仙迫不及待继续追问玉清显圣。
　　“自古以来哪里有仙妖结合修成正果的。天帝为了维护天族威严，把这事匿了下去，东阳真君这边肯定要做工作。至于那蛇妖，估计早已经魂归离恨天了。仙者成婚，更是讲究门当户对，你们想，难道还有比瑶池公主更适合嫁给许墨的吗？许墨和十公主的事，根本就是铁板钉钉的事，纵然中间有点儿什么插曲，大方向总是错不了的。”
　　众仙一齐点头，觉着玉清显圣分析得有理。
　　大胆的小仙了悟似的点头，又摇头道：“官阶再高，地位再显赫，也是身不由己。许右帅也不如人前那么风光！”
　　众仙被他这话一怔，正要反驳他什么，多伦显圣咳嗽了两声，众仙回头，原来是许墨带着小太子朝这边过来了。刚才八卦的几个仙家忙低头的低头，赔笑的赔笑。许墨冷冷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朝着玉清显圣和多伦显圣微微一颔首，带着小太子往南极去了。
　　待许墨和小太子消失在视野里，刚才的八卦才又恢复气氛。
　　玉清显圣抹了把额角的汗水，啧啧叹道：“现在可不能开罪许墨，这人平日里性子就冷，做事一板一眼，丝毫不讲情面。现下官阶高了，据说还失了心，更是不敢开罪。”
　　“失了心！……”玉清显圣话音刚落，那个大胆的小仙就不自觉叫了出来，还好及时被旁边的仙家堵上了嘴巴。众仙一齐看向许墨走的方向，发现他没回来，才松了捂在大胆小仙嘴上的手。大胆小仙被呛得连咳几声。
　　玉清显圣蹙眉道：“是失了心。当时东阳真君急得四处请大仙搭救许墨，一度闹到了蓬山那边。”说着，还向蓬山的方向揖了揖，继续道：“蓬山的柳林上仙看了后，先是丢下冷冷的一句‘死了倒好！’，但耐不住东阳真君苦苦哀求，又是赔礼又是下跪的，上仙才施了援手，救回许墨一条命。”
　　东海之上有三座仙山，一座名为蓬山，住的是柳林上仙；一座名为瀛洲，住的是碧潭上仙；还有一座名为方丈，住的是万仟上仙。这三位上仙是远古遗留的上仙，与屙灵山的女娲娘娘并称远古四绝，辈分比现下的天帝还要高，自然是受万仙敬重的。
　　而他们刚才提到的清宵洞，洞中的主人是和女娲娘娘同出一族的灵蛇。因为洞主云在野不喜欢神仙的规矩，所以携家带口地迁出了屙灵山，在海域上的天堑崖辟了自己的洞府，自名“清宵洞”。天堑崖又险又高，少有人去打扰，加上清宵洞不与天庭有来往，后来人知道清宵洞的，也是少数。
　　所以刚才那个知道清宵洞和屙灵山渊源的大胆小仙，还算是个比较博学的小仙。尽管他只是为了八卦，不过这年头肯学的仙也着实不多了，不管学什么，肯学一样就很不错了。
　　这么一番离奇的八卦引得众仙面红耳赤，还欲再讨论这许墨的心是怎么没了的时，海域就已经到了。海域龙王派来的一干女侍婀娜窈窕，惹得众仙神魂有些颠倒，自然就忘了刚才讨论了什么话题，都忙着跟着女侍进了海域龙王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