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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七章(三) ...

  •   在厅堂里坐了整整一下午,茶水也灌了一肚子,可是仍没见到展颜。
      怀煞坐在我对面的檀木椅子上,捏着杯盖磨着白釉青瓷的茶杯,也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我想富家子弟多是这么无聊的吧,生来就不用愁吃愁穿,还不用想着养家糊口,整天琢磨的事情也只能是——烧钱。
      和怀煞终是坐不出和白煞大眼瞪小眼的感觉,再坐下去搞不好还累得自己腰酸腿痛,所以我决定拉怀煞出去玩儿玩儿。当然我给出的借口是:“钱这个东□□烧烧不快乐,众烧烧才快乐!”
      他思量了一番,估计是觉得我说得有理,出门前欣然带了两口袋钱,分别由随侍的两个小厮扛着。
      由于考虑到我的性别太扎眼,容易让人误以为是怀煞的未婚妻之类的,不幸招来杀身之祸,怀煞特意找了一件他十几岁时穿的衣服扔给我:“委屈仙姑了,怀煞也是不想让西郊的女子明日排队跳河。”
      我瞬间石化的心被微风吹成了沫沫。
      出了门,怀煞才提出一个早该提出的问题:“我们去哪里?”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去一个男人多的地方。”
      怀煞果然挑了一个很符合条件的地方,这个地方总是有一些比较文艺又暗含花哨的名字,我将其简称为——青楼。怀煞赶上的时代正是男女比例空前失调的时代,这也直接导致青楼的生意很火爆。
      绝对的财富所占的优势就是当别人挤破脑门都挤不到门槛的时候,怀煞挥了挥手,我们就被请到全青楼最豪奢的位置上。以俯视的姿态往下看,自身的价值感瞬间就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我和怀煞坐在三楼的阁间,由于这里的楼层是圆环状,所以一时难以分清我们是坐北朝南,还是坐东朝西。
      青楼里的装饰一概都是以红为主,红漆的雕栏,朱红的立柱,红绸挽成的绣球,红纱织成的罗幔。也许红色原本就是一种迷情的颜色,笼在连灯光都泛微红的情景下,来客个个都是面红耳赤。
      听添水的小厮说,今晚是花魁献艺的大好日子。
      我对花魁没什么概念,反正都是女人,女人看女人,看来看去就是看女人。我来此也不是看女人的,所以我更加仔细地打量周围的男人。
      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坐我们斜对面的一个玄紫色锦袍的男子,万人中唯觉他特别,单纯是因为他的衣料,乍一看让我以为是许墨。但是他的胸口多了金丝绣纹,看起来很雅致的样子。
      就在我顺着目光终于要看紫衣男子的脸时,空中洒下妙曼的红牡丹花瓣,一个淡蓝衣衫的女子旋着中央漆红的台柱款款飘下,轻扬起的裙角绽成一朵好看的妖姬。女子定定落在方台上时,满座的宾客才回过神来,叫好声叠了一层又一层。
      回看女子落定的方台,不禁要慨叹一下青楼老板的智慧。
      这座青楼有三层楼阁,方台不偏不倚正与第二层楼阁齐平。我想老板的意思无非是:掏钱少的,只能巴巴在楼台下仰视花魁一眼;钱掏得正好的,才有幸能平视花魁;正真有钱的,俯视花魁当然就不在话下。
      这个典例充分说明“一分价钱一分货”。
      我本就没什么心思看花魁,顺眼瞄了瞄怀煞,他倒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头还不停地上下点,做出赞许状。
      不过我马上知道怀煞点头的真实意味,因为他手里的杯子霍地掉到地上,他八成是睡着了。然后我就有点担忧:那么多女子主动向他提亲他都无动于衷,该不会是断袖了吧?

      怀煞的杯子一掉,“咣当”的声音当然压不过众宾客焦躁的声音,但是杯子骨碌碌一阵滚动,就跃下了楼阁,直直砸向方台上的花魁。
      一声尖细细的惨叫,花魁双手捂着眉角的指缝中,就渗出丝丝鲜红。
      这抹红把周围的气氛挑拨得愈加热气腾腾,大家把灼热的目光都投到三楼正对花魁的位置上。
      一个满脸堆着脂粉的头出现在楼梯处,地板无奈地吱呀了两声,这个自称是“老身”的胖女人恭恭敬敬站在我们跟前,殷红的厚嘴唇比我吃了兔子的嘴还慎人,脸上的肉随着说话频率微微颤抖着,我几乎能看到她脸上的脂粉细密密地往下滑。
      “展公子的杯子不慎滑落,伤了霜霜姑娘,还请展公子移步雪拥居,探望姑娘的伤势。”多么委婉的请辞,露肤不露骨,没想到怀煞这小子艳福果然不浅。
      怀煞偏头看看我,一脸茫然的样子,显然他还不清楚刚才是个什么情景。
      我伏在怀煞耳边低语道:“花魁姑娘看上你了,请你过去坐坐。”
      怀煞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彬彬有礼地对“老身”说:“刚才的杯子是我表弟无意掷下的,不想伤了霜霜姑娘,怀煞为此特向姑娘致歉了。”说着说着,怀煞的话锋居然转到我身上,“再怎么说,这事也因你而起,表弟你还是去看看吧!”
      文人斗嘴皮的功夫果然厉害,怀煞微微几句话,就把自己开脱出来,还顺带坑了我一把。
      “老身”一听说我是怀煞的表弟,自然对我恭敬得不得了,两旁的客人纷纷开道,这个形势如同箭在弦上。
      如果我现在直指自己是受陷害,周围的人必定不相信,怀煞在他们心里已经树立起一个很高大的形象,不是我随意几句话就能诋毁的。
      我的脑子迅速转动,只得想出合理的解释,告诉她我对花魁不感兴趣,思索了几句文邹邹的话,觉得“生性冷淡”这句话很不错,既能表示自己于风月不感兴趣,还暗含着高风亮节的情操。
      但是嘴巴犯抽,一脱口竟说成了:“我性冷淡……”
      全场乌鸦飞过,转而唏嘘声不止。

      为了给自己开脱,我只得跟着“老身”去了雪拥居。
      漆黑的松香门扇微开微闭,我已经置身雪拥居中。
      正中的圆木桌上平铺着一块深红绣纹的桌巾,四角自然垂下,刚好及地。圆木的矮凳半隐在四周,桌上置着青瓷茶壶,四盏合口的茶杯整齐地扣在桌盘里。椅墙的方柜上红烛高照,白釉青瓷花瓶里斜插了几枝紫茉。
      向右手边看去,阁间立着一张墨案,案上皆是笔墨纸砚一类。案后墙上挂着一卷轴画,皑皑一片白雪,深浅几处马蹄,和一个骑马远去的身影,“雪拥不住”四个大字格外清晰。看来这家的主人还是个风雅之人。
      我这才有意看看刚才在方台上献舞的花魁姑娘。
      慢慢踱步内间,挑开青玉流苏的纱帘,刚才见了的蓝衣女子斜坐在床沿,额上缚了一圈白绫,直接导致她高高的发髻像足了凤梨的头饰。
      女子是标准的瓜子脸,皮肤白皙嫩滑,模样清秀,眼角眉梢露出丝丝寒凉。整体看来,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叶落有霜,奴家姓叶,叠名霜霜。”女子抬头看向我,语气中不夹杂任何情感,字字句句犹如清泉中蹦出的水珠,配极了她的名字。
      我拱拱手,本想自报家门,好歹大家算是相识一场。但她丝毫不给我机会,我刚要张口,她起身挑挑灯芯,状似无意的吐一句:“阁下是谁,与奴家无关。”
      对她这种无礼,我倒不生气,反而想的是另外一码事。虽然现在女子比较抢手,但如果青楼的女子个个都这般不冷不热地做生意,这青楼怕是得塌。不过再想,来青楼的也少有我这般客气的人,还有时间容她说出那么多话。
      “我叫什么与你没干系,你叫什么,未必就和我有干系,我们彼此皆是红尘过客罢了。我来这里就是看看你的头伤,看来这伤也不能要了你的命。日后若是有什么后遗症,需要银子治疗的话,就去相府支银子,不用心疼钱。”我展开出门时随手带的折扇,轻晃了两下。
      叶霜霜眼中露出惊诧,好歹是个没让我失望的表情。
      我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做出轻佻的模样道:“你很漂亮,可惜不合本公子胃口!”我觉得最近自己的演技真是越发的好了,这个样子和有点小洁癖的公子哥没两样了。
      转身离开时,目光再次聚到“雪拥不住”四个字上,看起来很豁达。
      我饶有兴致地提了一句:“你若真想离开,什么也拦不住你。”

      走出雪拥居,满座宾客的目光重聚到我身上,羡慕中也不乏轻蔑。
      确实,从进去到出来的时间短了点儿,有经验的应该明白,这点儿时间,做一段风月好事的前戏都显得仓促了些。显然我只是去看了看花魁。
      扫开这些宾客,跟来的一个小厮凑过来,告知我相府有事情要处理,怀煞先回去了。
      我让这个小厮把带来的一口袋钱留下,也就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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