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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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熠辰
有人在跟踪我。
一开始并未注意到他们，当我停下系鞋带的时候，身后那几个人也停住脚步，装作围在一起攀谈。
一共有三个，他们是谁？地下党吗？肯定不是，他们没有这个胆，而且也不知道老爷子的事情。我系好鞋带，直起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向前走，一拐弯，来到了大路上。
人很多，我身材又小，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应该能摆脱身后的“尾巴”。
电影院门外的人在入场，我一头扎了进去，身后那三个“尾巴”也跟着扎进人堆里。好不容易挤进了电影院，我一猫腰躲在门后，等前面两人进入，在黑暗中寻找我的时候，便扭头钻了出去。
门口还有一个守着，不过一个人比三个人好对付。
那人装作看海报，在门口转悠。距离正好，可以一枪致死——不行，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枪一响，我也就完了。
里面那两个人如果找不到我就会出来，到时候将更麻烦。
我必需快。
而且要不发出任何声响将其干掉。
偷偷将匕首藏在袖子里，我走了过去，脚步尽量地轻——他正好背对着我，有机可乘。
“先生，要香烟吗？”
我学着小烟贩的声音，一掌拍在他肩上。可怜的“尾巴”放松了警惕，毫无防备地转身，刚想叫，被我一把捏住了喉咙。
然后，袖中的匕首迅速插进了肋骨之间，没有留给他任何思考与反击的时间。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没有人注意到我们，他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趁着电影院里另外两个还未出来，我拖着他的尸体走入影院，藏在了最后一排椅子下。
那两人仍在找我。
我拼命克制着自己想跑的念头，装作没事儿似的走了出来，但是心一直猛烈地跳着。
脚刚刚走下电影院的台阶，背后传来女人的尖叫——尸体还是被发现了。
不能跑……恐惧比利刃更可怕。
直到钻入了一条巷子里，我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去摸口袋里的烟，却发现烟已被雨水淋湿。
真是倒霉啊……
更倒霉的还在后面。
当我拐进小巷子的时候，背后的“尾巴”由原先的3个增加到了五个，当他们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分头，三个跟在我后面，另外两个转身从另一个方向走，想必是去截我的后路。
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毛人凤，那家伙就是老板养的一条狗，比老爷子还忠诚。
老板是委员长的狗，毛人凤是老板的狗，老爷子出了问题，就被一脚踢开，连我也……
靠，老子不管了。反正现在的我已经不能再回去，与其被自己人整死，不如——逃。
逃……我能逃到哪里去呢？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如果被抓到，将面对什么我最清楚不过。
这里是城市的城乡结合处，贫民窟，小小的巷子犹如迷宫纵横交错，有的甚至会出现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然后将你带到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去。转了一个弯，我丢下手中湿透的烟盒，拔腿就跑。
原本远远跟在身后的“尾巴”们见状，加快脚步，跑起来。
跑吧，跑吧，如果你们能抓住我。
脚下，溅起一片片水花。在雨中，在这个灰色的迷宫中翩翩起舞，将恐惧抛在脑后。
恐惧比利刃更可怕。
也不知穿过了几条巷子，我停下，躲在阴暗的角落，手中，是从墙脚捡来的晾衣服的竹竿，竹竿的一端，被我用匕首削尖。
来吧。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水花飞溅的声音，带着皮鞋踩在青石路面的声音。
第一个人露头，又向前跑了两步，正好背对着我。我从黑暗中现身，竹竿向他的后脑勺抽去，力道很大，好在竹竿还结实。
他本能地慢慢转身，大脑显然是被我抽得够呛。趁着他发愣的这短短几秒，不等他掏枪还手，我扑上去，手中的匕首一挥，割破了他的喉咙。
一个。
还有四个。除去截我后路的那两个外，这里还剩两个。
背后，枪在响，子弹擦着我的头顶呼啸而过。
他们有枪，我也有，但是枪里只有20发子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用。
跑吧。
忘记恐惧，恐惧比利刃更可怕。
背后的“尾巴”紧追不舍，嘴里在骂。
转了一个弯，一片绿色出现在视野之中。是一棵法国梧桐，繁茂的枝叶跃过低矮的院墙伸展到巷子上空。
“呵……”
深吸一口气，我卯足力气，将竹竿丢进院子里，然后向上一跃，双手抓住了围墙顶上的青石。
雨水将石头淋得滑溜溜的，差一点儿就脱手，还好……我抓住了，指甲死死抠住石头的缝隙，然后，手臂用力，脚踩住了围墙凸起的地方——
在他们赶来之前，我翻了过去。
手指被擦破了，我没有在意，接下来，是这棵法国梧桐。
与湿滑的围墙相比，梧桐树很容易就能爬到树梢，但是在摇晃，稳住，稳住……恐惧比利刃更可怕。
“尾巴”们已钻入这条小巷。看来，另外两个听到枪声也赶来了，三个人已经走到前面去寻找我的踪迹，还有一个在后面四处张望，慢慢踱到梧桐树下。
呵，找我？老子就在你的头顶上！
我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他抬起头，我看到了一双惊愕的眼睛。
从树上跳下，手中的竹竿准确地插入了他的喉咙，血色，顺着枯黄的竹竿流下，被雨水冲淡。
两个。
伴着他缓缓倒地，前面三个“尾巴”听到动静，扑了过来。
正合我意。
那个冲在最前面的掏出枪，我一矮身，躲过子弹，借着水淋淋的路面冲他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然后向后一扭，扭掉了他手中的枪，左手手中的匕首顺势绕过来架在他的喉咙上。
哈哈，人质。
另外两个暂时僵住了。
“好吧，现在……”我喘得厉害，“放下武器……扔到路边的水沟里……然后趴在地上……双手背在脑袋后面……”
“八嘎！”人质恶狠狠地吼了起来，又说了一大串我听不懂的话。
“啥？”我愣了。
他说的不是中国话……不是俄语或是英语，又会是什么？联想到方才他们叽哩呱啦的骂，我的心仿佛要停止跳动。
妈的……是日语。
到底是怎么了？居然连日本人也卷了进来！我一开始以为他们是毛人凤的人，直到现在……
另外两人慢慢逼进，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枪。
“靠！你们好歹也是同伴吧！”我骂了起来，“老子可从没想过杀人！还不是你们逼的！”
“沈先生……你不会杀我的。”人质开口，说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如果我死掉，你还那什么充当挡箭牌？而且……被抓住，是我们的耻辱……”
“开枪！”他用日语对同伴喊道。
“你他妈疯了！”
枪声，响起，穿过一层又一层的雨幕。人质的身体像是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接着，软软地瘫了下去。
这种人，这种视死如归的人，除了那些地下党外，在同行里我从未见过。我的呼吸仿佛也被枪击中。
就这样死掉，这算哪门子英雄？！
两只枪口向我逼过来。
“去死吧你们！”
我吼到，一脚跺了过去，人质的身体向一个人倒了过去，将那人撞倒在地上。身体迅速蹲下，手一扬，匕首正中另一个人的喉咙。
干净利落。
还剩最后一个。
被人质尸体撞倒的那人推开尸体跳来了起来，举枪就打，子弹弹在石板路面上，火花四溅。我连忙向一旁滚去，躲过子弹，一把捡起了地上的枪，刚才被我从人质手中拧掉的枪。
枪响。
一切，结束。
望着地上的三具尸体，我大口大口喘着气……除去被自己人打死的那个，今天一共干掉四个……
远远地传来巡警吹哨子的声响，好想逃……
恐惧比利刃更可怕。
逃吧……
穿过淅沥的雨，我向小巷的尽头跑去，想将那三具尸体远远地甩在身后，跑出这条巷子，我漫无目的地跑，也不知转了几个弯，迎面撞见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巡警。
看到我，巡警显然是吓了一跳——我浑身上下全是水，还有斑斑血迹沾在衣服上。他连忙将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往嘴里塞，还未等他吹响，我冲过去一把拎住他的脖子，将他从自行车上揪了下来。
“干什么？！”
“管你屁事！”
一拳揣在肚子上，可怜的巡警晕掉了。我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发疯般地骑起来。
我想逃，从这个迷宫里逃。
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我看见了繁华的大路，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快出去了……
耳畔，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响，一抬头，我看见一辆黑色甲克虫轿从巷子口迎面冲了过来，我连忙刹住自行车，掉转车头，向相反的方向骑去。
妈的……他们到底有多少人？竟然在南京城——老板的鼻子下晃悠！毛人凤唐纵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居然什么也不知道！
狭窄的巷子，轿车居然开得进来，紧紧追着我不放。我急出一身冷汗——自行车速度再快，始终是赶不过汽车的。
冲到一条岔路口时，又一辆黑色轿车从我右边冲了过来，速度极快。我光顾着逃，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的存在，直到——
身体仿佛被什么巨大的东西重重撞了一下，我猝不及防，连人带车一起倒在冰冷的水洼里，肋骨和左侧的膝盖传来火烧火僚的痛。
从车上下来几个人，有人拎住我的领子将我拽了起来。水，迷住了我的双眼，我看不清他们的长相。
“总算抓到你了。”他说。
这声音，分明是唐敬威的……
一团湿漉漉的东西被紧紧捂在我的鼻子上，带着刺鼻的气味。是麻醉剂！我拼命挣扎，但是……身体越来越沉，眼皮也是……
老爷子……您让我逃，可是我却逃不掉了……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