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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人生聚散事难论 ...

  •   七天以后元翀死了,然后元抒守着他的遗体把自己全全变成一具木头人偶!
      而在元翀为我运功驱毒之间,他和我曾经有过这样的对话:
      “其实解蕊魂之毒并非难事,两种办法:第一,使用‘萼魄’。不过比起要用同父之男性幼婴做药引的违背人道来说,它的效果却九成九的令人不能满意。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世间中蕊魂的人共计一千零四位,而成功活下来的三个人中只有一位是靠服用萼魄来解毒的,因为萼魄本身就是仅次于蕊魂的世间第二奇毒,而且至今无药可解,由于毒发速度太过缓慢,所以才屈居蕊魂之下。当一个人的身体同受蕊魂与萼魄时,轻则蕊魂未清然中毒者速死,重则蕊魂清净中毒者却从清醒之时起便陷入深重的自我心理责难之中,周遭的世界无论如何她都感觉不到,她只会沉浸在此生对所有事的自责里,分秒不停。很快她就会把自己逼疯,忘乎所以的去砍去杀那个眼里看得到的‘罪人’——她自己,直到把自己累死为止,当然她眼中看到的‘自己’绝对只是些无辜人士,只因为疯了的人根本不清楚自己杀了谁,他们便统统将成地狱里最最不缺的冤死鬼。从清醒到累死自己,前后需要一年时间。
      所以,即便走投无路,元执也不曾在你身上使用全副萼魄,他不敢用你的命去赌,虽然他明明找齐所有药材还杀了韩老爷梦寐以求的儿子制成药引,到头来却还是只用了半副来控制你体内的巨毒。
      我…….从没见过他心思手软,更没见过他真心想救谁,对师父也好,对生身之母也好,除非被逼无奈,否则他绝不会多管闲事。从小到大他这个人…….都没有夸张的感情。没料到这次,他居然为救你连‘同受人’都做得,他真的很想救你,我想。”
      那时元翀脸上的表情很真实,尽管我不清楚到底何所谓‘真实’,但我觉得那应该就是吧…….
      “他说他并不是真心想救我。”元执说过这样的话,我没扯谎,而且从见到元翀的第一眼,我下意识地感到在他面前自己没有半点儿说谎的必要,一切只要照实说即可。
      “嗯,我知道,你还有利用价值,他一向不做亏本买卖,他不能让你早死。”元翀更是有什么说什么,丝毫不怕伤我的心。我想这样的对话对我和他来说都是一种唯一,他如果再不说此生就再也没机会开口,而我不说此生恐怕就再难找到既能听我诉苦又能为我保守秘密直到永远的人,因此我们两人都很珍惜这生之仅有契机!
      “把功力全部传给我,我就能好好地活?”这亦是一种赌博吗?!我怀疑。
      “算是吧,这是清除蕊魂的第二种办法,之前已有两个人这样活下来,所以元执认为可行。”他用了‘元执认为可行’,而不是用‘我认为可行’,我相当在意他的这个人称用词。
      “我始终觉得‘活’是件令自己矛盾的事,我想死,但又总有些抛不下的牵绊,虽然大都也自己无关…….我太多情了,遇到路见不平的事总爱管一管;又过于偏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常有的事。而我……..不想这样。”偏激又不懂得藏拙、仁慈的同时又十分愚蠢,是我对现在的自己最准确无误的评价。
      “你会变的。”像是一种承诺,他温柔地说:没有人一生不变,尤其是挣扎求生于皇室中的人。说自己不会变的人都是骗子,这个等到以后你就会明白。
      在那以后我终于摆脱掉束缚困扰自己长达一年左右的蕊魂,同时也继承到了元翀毕生之功力以及一些只属于他的极私人物件。虽说摆脱掉让自己痛苦不堪的巨毒的确是件足以令人高兴的喜庆事,但我的心情却没好到哪儿去。‘为了让中毒的人活下去,就必须牺牲掉绝世之代价’这可能亦算上得是‘蕊魂’称霸江湖毒坛老大位置千年间却无毒可与之抗衡一二的最重要原因,它的存在只充分印证一句俗语:鱼肉与熊掌不可兼得!
      元抒情绪非常低落,好像随着元翀的死,他的灵魂也跟着亡逝了一般,无论我怎么劝说应该让逝者早日入土为安,他都无动于衷,每天只是简单地一动不动地尽职尽责且不敢有丝毫倦怠地守着元翀的遗体。
      这让我突然想起以前外婆讲过的话:人一生可以在世间活多少年在他出生之间就早已决定好,任何人亦不能违背或超越那条上天画下的生命线。外婆的话我从来都没怀疑过,但当看到元抒抱着元翀尸体眼中泪光闪烁的样子却足以让我迷惑,而这一幕也在我人生以后的岁月中时常出现。我想…….如果不是我,元翀应该会长地更长吧?毕竟他…….已经安然地活过了那么多年。
      慢慢地,我开始不去考虑究竟又过了多少天,反正只要我唤不醒元抒的意识,反正只要他一天没有恢复知觉,我就不会离他而去。如果他就想这样守着叔祖的遗体直至死亡,我会乖乖地安静地为这两个人收尸、入葬、守灵,对两个曾经救我的人,我所能做到的只有这些。
      不知过了多少天,某日元抒突然背对着我说了一句话:配执,我好累。
      望着他的背,我淡淡地说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抱住我,哄我睡觉。”他答道。
      我缓缓地站起身来,全然不在意几日长跪下来自己的身体到底能不能吃得消,慢慢走到元抒身边坐下来,然后轻轻地伸手搂住他,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睡吧,好好睡一觉。”我说。
      “配执。”元抒自己寻了个令自己更舒服的姿势躺着。
      “嗯?”我轻哼一声,他不是说自己累了吗,干嘛还说话?
      “救你,只这一次。”他很肯定的说道。
      “我明白。”是想说‘两不相欠’这句话吗?我心里暗想。救我是因为有事情要借我要挟元执,所以迫不得已才插手管我的事,但他绝对不想因为这样的事而让我背上什么感情包袱,更不想日后我在元执面前下不了手对付他。
      “我说过的话,算数。”他又说。
      “是,殿下们的话都是一向算数的。”元执亦是这样,这点儿我很清楚。不过…….他其实根本不必特意去提这种事,因为我并非那种他想像中的女子,我…….
      “配执喜欢过谁吗?”他话题一转忽然问道。
      “韩醒执,我妹妹,我喜欢她。”‘喜欢’这个词在我眼里包括的意思太多太多,我不能确定元抒想要知道它们中的哪一方面,但无疑在所有喜欢中,我最最重视醒执,不管她是生是死,都不曾改变过。
      “唉,能有一个让自己喜欢的人是件幸福的事,我一直这样以为,可惜…….她不仅嫁了别人而且还为那男人死了,独留下我一个人在世间作老不死!”元抒很羡慕我有人喜欢,仿佛那在他看来就是人生中一种绝不可替代的寄托与希望,但可怜他却什么也没有…….
      “醒执也死了,但我依然喜欢她,喜欢人的心不会因为那个人逝去而消亡殆尽,反而只会演变成一种越聚越深的思念。”否则我不会卖掉自己的灵魂供元执驱使,我要为醒执报仇雪恨,我要让江都韩氏一门不得善终,我要!我要把此生所有所有的痛与苦统统加诸在江都韩氏一门每个人的身上,我要让他们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你的感情很强烈。”元抒评价似地说道。
      随后我质声反问:“你的感情不强烈吗?对一个人的感情不强烈也能算是‘喜欢’吗?”
      如果李誉对袁郎的感情不强烈,她不会冲昏理智走上自杀这条不归路,她会用自己向来冷静的大脑去分析去思考事情的每一个拐点并从中找到最适合的解决方案,但…….长期处在那种爱与怨、分明无辜却仍然要遭受伤害的现实情况下,她又能怎么办呢?除了跟自己一样身受痛苦折磨的爱人,她找不到任何可以信任的人听其倾诉或者出谋划策,这样的她好孤独好无助。也不是没有想过走离婚这条路,可她也明白只要她有一口气在,袁郎都不会、亦绝不肯跟她离婚,从始至终上天留给她的似乎都只有一个‘死’字,却全然不理会她的委屈与忧伤。
      “哎…….”他叹了一口气,不承认亦不否认,“离开这里以后…….”
      他话说了一半,突然!
      “你不需对他手下留情,心存歉意。”一个好熟悉又好陌生的音线传入我的耳中,我万分惊诧地朝那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玉树临风潇潇然一身明紫色儒袍,我从来相信这世间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把紫色演绎诠释的如此全面、完美。
      “元执。”就是这个人!
      元抒却捡在这时沉沉地重重地又叹了口气,“他…….终究没有等到你来。”
      元翀想见元执一面,那么那么的想,却至死亦未实现…….但他似乎倒也不觉得有多遗憾,是由于我的缘故吗?是因为把我救活了?是因为他总算完成了元执的重托?那些…….我并不清楚。可我却好像听到了他的心声,他想见元执,哪怕一面、只要一面就好…….
      “我不是来见他的。”元执音色如旧,而我可能因为是好长时间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所以竟觉得他今天的声音完全是冰冷晦暗的,不带任何感情,不是刻意隐藏,而是真的没有过!
      “我是来接我女人回家的。”他的眼神分明在看躺在玉石龙榻上已经死了好久的那个人,但嘴里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
      翻了一个身,元抒坐起来,淡淡地瞅着旁边的石龙榻轻轻说道:师父,您可以安心了,他来看您了,他……..或许不再恨您了呢!在您死了以后…….
      闻听此话元执不屑地从鼻子里哧出一哼,扭头不再看前方。元抒回头看了看他,“十四年的《释天》,废了。”
      我惊恐万状地紧盯着元执瞧,心下判断是不是由于自己的缘故他才…….可没料到元执却面色如旧地回敬元抒:“你的右手,废了。”
      “宁县王没了《释天》就等于一只被拔掉满口牙齿的老虎。”元抒站起身来走到元翀身旁,背对着我跟元执说道。
      “失去右手,玉县王再修行《五宿铭》时就将面临阴阳失调、最终走火入魔的下场。”元执也对元抒的死穴一清二楚,这两个人彼此之间相当了解。
      哈哈一笑,元抒欣然不已,“两败俱伤,宁县王果然从不作亏本买卖。”
      “错!你输了,因为韩配执属于我,在我的命令之下,她就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而你呢?!”元执笑地奸诈狡猾,惹人生厌!
      转过身来,元抒走至我身边将我扶起来,“是啊,一个有用的人。”
      玉色面容之上是那死了一般的无声无息寂静,没有表情,没有灵魂,什么也没有……..
      我扭头去看元执,他却是低着头的,不知何时散下来的长发掩住他大半脸,让我根本看不清楚此刻他面上的表情。
      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元翀曾经的话:如果他不愿意,就算打死他,你也得给我把他的尸体拖上那个位置!只要你有一口气在,你就得保证没人敢窥伺苍天赋予他的东西,哪怕他从此恨你入骨,你亦不能违反今日之誓!
      这是个怪圈,总要有人牺牲、总要有人打破,不然三个灵魂都会永远走不出去,会累死在那里,却一直抱着不知是哪年哪月的情不肯松手弃之…….
      我的心猛地一抖,害怕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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