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上天》江晚

4、与君相见即相亲，可有莲花并蒂开？(1)

　　给王执和唐氏道过晚安后，我才在小包子和小石头陪同下从宏鸳阁一路走回珊瑚宝玦，待到离院门约有五、六米的地方时突然隐约听到有人在高声谈笑，耳朵尖的我立刻在脑袋里反应出这是属于谁的声音：田氏、花氏，还有一个……陌生女人！朝两边一挥手，示意身边的两个小奴才禁声，我倒要听听这三位聊什么聊的这么开心！
　　“….你来的晚，不知道，咱们府和别府大不同呢！在这儿，有名份的妃子们得宠也好失宠也罢，总没什么大分别。你看，盖庶妃倒得爷喜欢呢，可她还不是和最与爷和不来的正妃娘娘一样每月只能侍奉爷一夜？！哎呀、哎呀！咱们爷最是公平公道的人呢！呵呵…….像咱们这等身份的人，不过就是爷一时看上眼玩罢了，左不过一刻的新鲜，下一刻还不知怎样呢！我劝你还是莫要多想为好。”
　　听及此，我心里不由冷哼一声，‘呵！这陌生人还真大胆，竟然敢大肆在主子背后说长论短，寻是非！’…….
　　“可是…….”田氏对此似乎有些异议，不过倒也没说出口什么，支吾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把心里想的说出来。
　　“田妹妹，你就有什么说什么吧，丽夫人在世时你这样，如今她早死多时，你怎么还这样？！”那女人又道，听这口气倒像是与田氏是老相识呢！
　　不待田氏说什么，又有人接上说道：“依我看，此刻真正该想这事儿的应该是咱们那位韩庶妃！她可和咱们不同，咱们是什么，一个奴才，要死要活要杀要剐，全凭主子一句话。现在能伺候爷一天，是福分，将来一时不好自然打发出去另外指配；可她呢？说句不好听地，一个披着主子皮的奴才而已。要不呢，好歹学学盖庶妃，懂得怎么迷惑住爷的心，过个十月一年的给爷生个一男半女，到底有了指望。如若不然，只怕她的下场比咱们还惨呢！哼哼…..”
　　这是花氏的声音，听上去她倒是与先前那位陌生女人有些同感，只是……..这些话该是一个‘通房’所能说的吗？！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感觉花氏的确是个很好笑的人，也在一刹那间彻底忘却了之前她种种对自己不敬的言行，只要她能继续保持着这种‘长舌妇’的好品质，不用我出手，她也会比我早一步踏入地狱之门。
　　“这些都没准！你看，她比原先来时可是大变样呢！连王妃她们对此都很怀疑呢！听说是一夜间便改容换貌了？！还有什么是她干不出来的？！呵！”女人冷笑着说道。我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不言不语、不声不响……
　　这时，小包子小心翼翼地低问了句：“主子？”
　　我媚然一笑，说了声‘走，进去吧！’便潇潇洒洒地走入院内，迎脸便见到田氏三个人正围坐在葡萄藤架子下，看到我回来了都忙忙起身给我请安，我细眼打量其中那个并不认识的人两下，笑问道：“这位姐姐好眼生，却不知是哪位？”
　　眼前这梳着临仙百花髻、斜插粉色缨垂苏、妆面金花黄的艳丽妇人，我确实是第一次见到，彩霞宝光丝罗做的秀衫内是一抹碧色胸衣，饱满□□的胸脯在她微微欠身向我行礼中随之晃动着，凡见此情景的人，无论男女恐怕都会肾上腺素猛增！
　　“奴才是叶主子屋里的尤氏，在此拜见庶妃主子，主子吉祥。”她莺声燕语地回禀道，完全没有了方才的直截了当。看到这样的她，我反而欲加喜欢起刚才那个出言放肆的尤氏，而非眼前的这个‘她’。
　　‘真真是个尤物，偏偏她又姓尤！’贾二爷这句话果然再没错的…….想到这里，我依旧雅燃笑道：“是妹妹失礼，来府里数日都不曾到姐姐那里拜会，今儿反倒劳姐姐亲自前来，真真是妹妹的罪过！还望姐姐见谅妹妹年少不懂王府规矩吧。”
　　田氏上前来搀扶我，花氏站在一旁并没有丝毫准备上前服侍我的意思，这我倒不在意，只让田氏她们多陪尤氏一会儿，自己还有事自不能相陪等语，不想尤氏却说也要回去了，我只得亲送她出门，回头见田氏和花氏二人还守在那里等着我吩咐，我一摇手让她们都回去休息，毕竟天色已晚多时……
　　回到屋子里才发现小石头的脸色不太好看，我淡淡一笑却未出声，梳洗一结束便上床睡了，没再理会任何人。‘引火上身’这种事，我一向比较反感，自然也不会做，除非逼不得已！
　　次日寅时我被丫头们从床上拉起来，净脸后略吃了点饭就开始大妆。按照尚朝宫妃及命妇典制：王子庶妃正妆应梳珠环碧绕头，要求其正中戴红玉雕木棉花一朵，两鬓饰赤金莺头钗一只、明银雀头垂丝钗三只、翡翠镶红流苏两对、各色配饰三对；脸上要化木棉花妆，身穿蕃红色绣满木棉花的朝服。
　　一切梳整完毕已经是卯正，穿戴整齐的我带着两个丫头和两个太监朝前面去找唐氏等人汇合。
　　在我眼里，元执的一堆娇妻美妾中，正妃唐氏是今天最迷人的一个。你看她身着霞红色水仙花朝服、面化轻灵水仙妆、梳百鹤环翠头。发髻正中簪有腊油冻凝雪玉精工雕琢的大水仙花一朵，两鬓饰赤金鹇头钗一对、吉祥如意钗两对、大小瑞雪嵌彩钗各两对、宝玉玛瑙串银流苏三对、各色配饰六对。雍容华丽、光彩夺目！
　　不时外面小太监传话进来：殿下问主子们准备好了吗？如果好了，就出来吧。到时间了。
　　跟在队伍最后的我有某种忐忑不安的心情。这是我第一次入宫，皇城里的东西可能对于我而言都是充满新奇的…..
　　恍然时一抬头却看见元执正站在我前面！此刻的他脸上温柔如水的笑瞬间令我痴迷，如此玲珑剔透的人物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他：沁溪隽永。或许元执是诡秘多变的，但那通身伴随着怅然的优雅已经覆盖去他所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似幻非幻的美，清磊秀逸，携香而来引馨飘扬。
　　突然一个站在离元执约有一米远地方的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身着锦灰色暗花长袍，神态从容淡定，高挑修长的完美倒三角体型让其显得特别与众不同。长相算不上顶帅气，但也较普通人好看许多，最重要的是在他身上我找不到丁点儿脂粉味儿和阴柔气儿，酷酷的一张男子汉脸堂，一看便知这应该是个谨奉‘惜字如金’的寡言男吧？！
　　“主子，您看什么呢？”一直扶着我的小石头轻声问我道。
　　我愕然地愣了一下，发现众人早已都上了车轿，那个酷男也早已不见了踪影，单我一个人还站在车下。谓及此我忙摇摇头，转身踩着小包子和小饺子合搭起的手上了马车，坐进车厢里。
　　‘难道那个人就是安越？！冰壶圣玉？！’我心下纳闷儿起来，不过……兴许是起的太早，而夜里又睡不安稳，一上车我就困意顿生，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等到小石头她们齐声请我下车时，我还正梦周公呢！被她们唬了一跳，迷迷糊糊地掀开车帘子，从车厢里面拱出来，一个不小心竟从车上跌下来！
　　也不知是谁手疾眼快扶了我一把，才让我不至当众出丑来个狗啃屎，好不容易站稳身体，我忙道：“谢谢！谢谢！非常谢谢！”
　　“嘻嘻！”隔老远，有人突然笑起来。便听他道：“这是谁家的媳妇啊？老十六你见过吗？”
　　我抬头看向声音处，偏小包子急忙护上前，恭敬地对我说道：“主子，爷和王妃、侧主子们已经走进去好一段了，主子也快走吧！”
　　定定神，我才缓声问他道：“刚才是你扶住了我吗？”
　　小包子先点点头又和其它三个人一起边拥护着边扶着我一步一步往里面走，路上遇上好些同我一样入宫为皇贵妃拜寿的皇子王妃们，他们每见我均窃窃私语，我琢磨他们必然和刚才那两个男子一样好奇我是哪家的庶妃，所以也并不太在意。直到过了一重门后才见有不少太监正在安排入内宫的轿子。
　　“我的好庶主子，您这是去哪儿了？殿下和王妃好顿找您呢！特叫奴才呆在这儿等您！”迎头张引书便向我走来，低声责备道。
　　“我们主子刚才下马车时跌着了，所以落了队。”小石头替我解释道。
　　张引书忙上下打量我了一番，之后才道：“庶主子没伤到吧？”
　　我摇摇头，张引书这才安心地叫来一架轿子，让我坐进去，我才知道此处离内宫还远着呢，这儿不过是宫里的第四层门罢了！按规矩外面的车马是不能入内宫的，所以凡入宫之人无论地位如何皆得在此地换乘。
　　再次下车后，我被告知已经进入内宫闱，张引书重点叮嘱我皇家制度森严，不可东瞅西看，更不能大声喧哗等等。又有些许管事的嬷嬷上前来询问，张引书依依回答了她们的问题后，我便又被人请上了一顶青纱软轿，这次张引书提前告诉我：马上就要到皇贵妃娘娘的寝宫了。
　　一路上我都没敢抬头看看皇城内的景物，只觉得自己是被人带着走入像个迷宫一样的地方，两侧椒红的宫墙中间夹着的青石板路总给人一种怎么走也走不到头的意思，从感觉上我觉得这儿的气氛似乎只属于压抑。
　　尚朝的第四代皇帝讳：宸。论起文治武功似乎都是个值得世人称颂的明君，至于能不能称的上旷世圣君，我不敢说，不过…..在大尚老百姓眼里他的确是个优秀的掌舵人。有这么一位‘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好皇帝，确实是天下人共同的幸福。
　　元宸的嫡妻孝章皇后早死多年，目前的后宫之主是住在蕴佳宫的皇贵妃容氏，为了儿子元执，她曾经和我见过几面，所以我和她应该算是‘老熟人’。
　　或许是太过紧张，或许是我这人天生见不得大场面，总之我刚一出轿子走了没两步就又一次身体失衡，看眼就要左脚拌右脚跌倒，我心急地想左右张望，偏偏这时小包子他们按规矩不能与我走的太近…….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我心里嘀咕着，一咬牙一狠心任自己跌下去，可等了许久却没等来预期的疼痛……
　　“主子！主子！”小石头和小馒头的声音进入我的耳中，我猛打了个激灵，才发现自己正身处某个男人的怀抱里！Oh!My God!忌讳！天大的忌讳！
　　来不及看清那人模样，我一个高儿从那人怀里慌忙挣脱出来，边道谢边陪不是，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忙个不停。
　　‘上天保佑，不要让我撞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啊！’我打心里不停地祈祷着。
　　“你是？”那人问。
　　“啊？我？噢……”我低着头思考着该不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如果回答了会不犯原则性错误，如果不回答又会不会犯礼节性错误…..
　　“回十三殿下的话，这是十七殿下新纳的庶妃。”一旁的张引书替我开口道。
　　“你就是那个冲喜…..”十三殿下才要往下说，突然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便改口道：‘失礼了。’，还边说边向一旁侧了一步。
　　搞清楚他这是在向我行伯季礼后，我忙退后一步，躬身垂颜回礼，口称：给十三殿下请安，殿下吉祥。
　　互行完礼之后我才抬起头平视对方，可这平常一瞥竟让我完全惊地说不出话来！汗颜的同时，我禁不住问自己：难不成这元氏家族有专产美男子的秘方吗？我那个夫君已经长的瑶池仙品一般了，而眼前这个人…….怎么说呢？在这个人身上看不到皇族子弟那时刻皆令人不敢有丝毫漠视的噤若寒蝉的霸气，一张脸虽然美的天上有地下无，却并不给人丁点儿的突兀感，或者说是一种舒适的温馨感吧？我不敢确定。
　　‘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吧？’我心想到……
　　大概是看到我的目光明显有些呆滞，于是十三殿下笑着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被他这么一问硬是窘的没话说，傻傻地呆在一旁……
　　他莞尔一笑退步抽身离开，而单单在这一瞬间我忽然冒出：‘如果生为女子，那么他的这种惊世笑容绝对较‘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更胜一筹’的想法。
　　“庶主子，咱们进去吧！”张引书瞅了我一眼说道，我知道她是在嘲笑我的少见多怪，可谁叫他比我见过所有男人都漂亮呢（除元执以外）？！俗话说的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注①语出唐•白居易《长恨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