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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千金散尽还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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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然我非英雄,时至今日却也要遭受‘两袖抽风’的待遇,真真是尴尬呢!
做为十七王府唯一幸存的妃子,腊月初七那天下午我接到皇贵妃的请贴于第二天陪同元执进宫为其煮粥过节。元执对此事一直都不与置评,我也只好埋头处理府内诸事而不向他问东问西。事实证明,元执的冷淡完全有他的道理,太子、靖妃、皇三十一子、肖正仪四人新死,满宫上下一片哀痛之声,又有几人敢放心过节?!凭谁都怕由于自己不小心而得罪悲伤过度的万岁爷以至于招来灭顶之灾……
以我的身份自然不能入皇贵妃之眼分毫,整场蕴佳宫煮粥大会我始终是被人无视的存在。元执就不用提了,怡亲王与王妃容氏这一对儿也并不常开口,场面上只有十八殿下与王妃林氏二人偶尔说说笑笑逗皇贵妃开心罢了,少了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腊八粥会显然冷清太多。
晚间在元执带着我退宫之际,皇贵妃身边的一位女官赶来送上三个锦盒,说是皇贵妃见韩庶妃面色甚差,所以赐以百岁顶级山参三枝并南海珍珠数颗以为滋补。我诚惶诚恐地边谢恩边双手接过,但心里却正盘算着另一件事:这三盒东西可以换不少钱吧?能折银四、五千两吗?
可能真是想钱想疯了吧,回王府的路上我一会儿算计百岁顶级山参一枝到底能卖多少钱,一会儿又为南海珍珠的市场价值为几何而担心不已。回府的路程还未走过一半儿,我突被一种从未有过的眩晕感包围,双眼金星直冒、胃里扬起满满的酸水并一股股地冲入口腔中,恶心与苦酸同时将我的思维和意识能力统统击垮…….
再次醒来时发现只有小木头与妹妹醒执二人陪在床前,见我转醒过来都高兴地又哭又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彻底左右了这些人的喜怒哀乐,似乎她们的一颦一笑其因皆出于我,而我对此却深感罪恶…….
“我……怎么了?”为什么每次我都是从别人的口中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我就不能………
醒执眼含着泪摇摇头,而小木头早已跑出去喊人去了,我呆呆地望着妹妹微红的脸颊,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一时小包子和王津两人合抬着一架十二页的百色牡丹花屏风走进来放到我床前,紧接着小木头与小馒头两人也紧跟着走入屏风内。醒执见此自知不方便再呆在内寝,便绕到侧面从后门出去回自己屋了,这时小馒头才手里拿着一缕柔长的红丝线来到我面前,小木头动手将线的一端系上我右手腕脉搏处,并把另一端从屏风下缘穿出,在屏风的另一边自然有人接住红线,我刚刚明白了她们的意图,也才知道这便是传说中的‘悬绳问脉’。
虽然出过不少病况,但完全清醒着接受郎中的问诊还是第一次,所以抱着一丝丝的好奇心,我始终未出声,只是任由小馒头和她妹妹摆布着。
一口茶的时间过去,便听屏风那侧有人开口道:“虑积深,伤精脾,损矣。毒散六腹,沿筋尽失,重思恐药石绝。”
这声音不重不轻,可听上去却十分有分量,音域很宽,年纪应该也不大…….
“别对着我说。”元执的声音响起,听上去略有些不满与烦恼…….
那郎中呵呵一笑道:“这么说,我可以进去一探庶妃娘娘婧容喽?”
“如果沈姑娘知道后不会生气的话,我无所谓。”元执语气从容淡定,似乎对此种‘避嫌’的举动不太在意。
“啊啊,就知道爷会拿燕珠来威胁我。”郎中先生半抱怨地说道。
“你就是因为废话太多,所以才迟迟未能抱得美人归。”元执哼了一声说道。
“那爷就是由于‘毒舌’而成为女孩子心目中‘万人迷’的吗?”郎中反唇相讥,毫不示弱地说道。
“‘万人迷’?你确定不是‘红颜祸水’?!”元执说道。
“啊,怎么会!依爷的风韵…….”郎中打起哈哈来,声音也随之变地轻浮而娇娆,感觉上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纪郎中,适可而止吧。”元执的语气依然不温不火,而我根本想像不到他会如此放纵别人在自己面前说三道四…….看来这个纪鸿在元执心目中的地位可真不轻呐!
“不要叫我郎中!”某人突然爆发,气势汹汹……..
“纪大夫。”元执很乖地换了一个称谓,但……..
“我不是大夫!”纪鸿反抗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真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竟敢对皇十七子如此大不敬!
“开方抓药或滚出去,二选一。”元执的最后通牒终于还是来了!
“专会欺负人!过分!”纪鸿此刻的声音已经甚比妖媚女子,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想必他一定是个善变的人了,不过…….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这是在向元执撒娇啊。
“跟了我十几年,现在才说这些还有用吗?”元执笑嘻嘻地反问。
“唉,爷就是因为说话不注意才在众人面前落了个‘喜好男风’的口实呐。”纪鸿只要逮到机会便不会轻易放过元执,听口气倒是经常调侃对方呢!
“不知道当年是谁在大庭广众前死拽着我的衣角不放,口口声声让我不要抛弃他,说什么要我负责任之类的混话,然后又一脸阳光灿烂的看着我被怡亲王打个半死却连一句说情的话都没有。”元执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啊,爷真爱记仇!那么多年的事,我都忘了…….爷也应该忘了才是。”纪鸿笑呵呵地说道,我算看出来了,这姓纪的压根儿就没把元执当皇子看!
“不过…….”他话风突然一转,将声调又变回原来的男中音后才又开口说道:“庶妃娘娘,您让纪某诊察的两位姑娘皆身体健康,纪某虽不保证她们近二十年妥然无恙,但十七、八年倒还敢打这保票呢!”
初闻此言我像被烙铁烫到般迅速松开了拿在右手里的改系在小木头手腕上的红线,一旁的小馒头上前解下系上她妹妹手上的红线。之前我执意要将那红线也往她们二人手上系一系时,小馒头便不同意,但终究还是未能扭地过我,如今看来她的反对还是有一些道理的,是我多心了…….
“恕纪某多嘴,庶妃娘娘凡事当往开里想,莫要强逼自己,于人于已皆无利的事要少做,天大事都可以找爷商量,以您对爷…….呃,没什么是不可以的。”纪鸿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真直白呐!’我心下纳罕道,一根红线便能将对方的心事一览无余,此人好刁的一颗玲珑心!
想到这里我故意笑出声来,仍旧不顾小馒头等人的阻拦,执意开口道:“可惜的是殿下说的话,我不信;我说的话,殿下不信。依纪先生说怎么办?”
这即是试探,也是实情…….
“噢?”纪鸿轻疑一声,转而道:“纪某跟随爷十二年,虽然爷脾气有点儿不招人喜欢,但并非多疑之人,倒是娘娘疑心重的事已经在我们那圈里传来了。”
反将一军,让我哑口无言!
“其实多疑总比白痴好,不过…….娘娘心下担心的事确实绝没有,这点儿纪某敢用人头担保。如果娘娘素日也多少用些香料,断也不至于今日蒙受蕊魂之苦,依纪某看,当日下毒之人必也已然摸清娘娘深厌香料的习惯吧?”纪鸿近一步解释道,当着元执的面儿他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同我谈论起连元执都绝口不提的‘蕊魂’,之前还丝毫不畏元执那喜怒无常的脾气,看来……..他真真非简单之人!
“可有治?”我坐起身来,面对着那十二扇屏风问道。
“无治。”干脆利落的回答!
“但……..爷不会让娘娘您死的,请放心。”纪鸿语含笑音地说道。
“为什么?”我追问。
“对自己有利的人要加倍珍惜,是成大事之人必备的处事原则啊!”纪鸿的笑声听上去颇为没心没肺,似乎有些悲哀,又好像有点儿信任与坚持在内。
“纪先生也是那种甘愿被人利用的人吗?”我又问,如果直觉没错的话,这个纪鸿…….
“没人乐意为他人做嫁衣,这是生存常识,庶妃娘娘不会没听说过吧?”纪鸿浅笑一声说道,“但人活着总要找到属于自己的支柱不是吗?那么爷便是纪某的支柱,纪某虽不才,可欲伤害爷的人,纪某一个也不会放过。”
突如其来的坚硬让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由得失声轻呼一句:“纪先生…….”
“好了。”元执终于出声了,在我与纪鸿你来我往的多句交谈之后。
纪鸿随即换了一种口气柔柔软软地笑道:“啊,真怕爷不帮我解围呢!我向来都是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呵呵……”
“知道我好就赶快出去煎药,不要让我同样的话再说第三遍。”元执好像将扇子之类的东西一收,发出特别清楚地‘呼啦’一声。而他说的那句话在我听来却越听越觉得是另有一番滋味…….
屏风撤下,一身重樱紫色金绫丝长袍的元执走到我面前,开口就是:“你好了?”
见我点头,他一转身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一挥手让王津上前向我递上一叠印有字迹的见方纸片,我接过来一看,诧异道:“银票?”
“韩庶妃不觉得为了区区四、五千两银子而把主意打到自己唯一的小命上是件百害却无一利的蠢事?!”元执瞥了我一眼说道。
转眼王津识相地已经带着小馒头她们出去了,屋子里只余下我与元执面对面,这让我略微有点儿紧张,这种紧张说不清缘由,我对元执……那是种无法言明的奇怪情感吧?
“就算奴才有通神之能,在没有本金没有时间的情况下,奴才已经走投无路了,而这点儿殿下应该很知道。”我答道。我的出身决定着我根本不能与唐氏或付氏那样豪门大家族里走出来的名门闺秀相比;韩富国的小本买卖与吝啬小气也让我比不上叶氏、岑氏这类关中大富户之女;我没有叔伯兄弟,所以自然也无法与将门出身的秦氏一较高下!做为这样一个无钱无权无势的默首平贾之女,面对每年高达四、五千两的赏下之用,我又能怎么办?!
“要多少钱,我都可以借给你。如果真有通神之能,就毫无保留地使出来,算是你对我的一种答谢,怎样?”元执听后说道。
我一愣,忙给他打预防针道:“殿下,没人能保证只盈不亏,奴才也一样。”况且我从未打算做什么……..
“盈亏皆算我,这样总没什么可担心了吧?”元执步步紧逼、分寸不放的态势让我多少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思及此我反问他道:“殿下不怕奴才赔掉十七王府?!”
“‘识人之术’是做为王者应该必备的技能,如果是自己看重的人把自己安身立命之所搞掉了,我又有什么脸可抱怨?更何况能在一天之内整理完过往三年账目的人,恐怕…….能力非常吧?!我说的对不对,韩庶妃?”元执似笑非笑地瞧着我说道。
“纪先生说我不宜操心费神。”已经意识到这是元执的设计给自己的又一个陷阱,我本能的抗拒着,我想保护自己免受不必要的伤害!
“连阎王都要存我三分薄面,你怕什么?”元执的回答越来越张狂,仿佛他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一般……
我一扬手中的银票沓子,问:“这些钱是?”
“预支的劳务费,‘受人钱财与人消灾’这句话韩庶妃应该懂吧?”元执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我反而突然安心收下了钱。
“这就是殿下目前迫切希望奴才为您做的第一件事吧?”好狡猾!原来他一直都在等这个契机,他早就算计好了!想及此我暗恨不已。
元执开心地一笑道:“不是目前,是早就。从十几天前,我就在等你开口向我求援,只是没想到你宁肯伤害自己也不愿意求助于人,想起来就让人不痛快!有时候会想为什么韩庶妃对我有如此之重的敌意呢?嗯啊?”
牙根紧咬,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奴才以为聪明如殿下一定知道呢!”
“嘻嘻…….”元执笑而不语,丝毫不在意我那紧紧握住的双拳,片刻之后只听他又笑道:“你的内力本就不强,再加上如今受‘蕊魂’之限,恐怕还没能耐支持木槿面具的易容术吧?你打算怎么办?”
只屑一句话,他便能正中我的要害,这人真是……. 可气!可恨!可恶!
“殿下要帮奴才吗?”我问。
元执偏头看看我说道:“我帮人一向是要回报的,这点儿你应该清楚。”
“即便粉身碎骨,奴才也会让殿下如愿以偿。”我给了元执一个会令他眉开眼笑的最最上佳答案!
心满意足地元执果然笑逐颜开地拍着手说道:“被人需要的感觉真好!”
我无语……..
为什么我总是有求于他?
为什么我总被耍的那一个?!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