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夜水岚

52、床头床尾（2）

　　我一路心不在焉地跟着凌柯走，脑海里尽是刚才屏幕上那个小小的影像，一会儿又是凌沫刚刚出生的小家伙的样子，挥着小拳头打哈欠，真是可爱极了。我瞥了眼凌柯，忍不住好奇地猜测，不知道现在我肚子里的那个以后会不会也这么漂亮？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觉得那只是一个受精软细胞，可是现在它却突然有了生命，它会一天一天的长大，长出手，长出脚，会听到他的心跳，再过几个月就会呱呱坠地，会长得非常漂亮。

　　我们经过新生儿观察室的时候，凌柯突然停了下来，隔着大玻璃，我们一起望向那些可爱的小宝贝，一个个都那么小，有些在睡觉，有些在哭，有一些睁着眼睛在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那么小小的一团，却让人感觉充满希望。

　　凌柯指了指不远处保温箱的小婴儿，转头笑着对我说：“你刚出生的时候，也这么小，差点没活下来。”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他又说：“虽然那么小，却很勇敢，很少哭，奶瓶塞到你嘴里，就会拼命吸奶，好像知道要努力活下去似的。我在外面心惊胆战地看着你，可是每次你吸饱了奶，就会转头咧着嘴对我笑，像是在跟我炫耀。”

　　我出神地望着那个小婴儿，它突然转过了头，朝着我们的方向咧嘴笑了笑，我很兴奋地拉着凌柯：“你看，你看，它笑了。”

　　凌柯眼里的笑意越发柔亮，目光也瞥到我的肚子上：“我们的孩子，以后肯定也会跟你一样勇敢。”

　　我很自然地点着头。

　　点到一半，突然回味过来。

　　猛地转头看他：“凌柯，你故意地是不是？”

　　他的神情还很无辜：“什么？”

　　“你算准凌沫要临产了，所以故意挑这个时间带我来产检，你还让我看这么多的小婴儿，你就是为了让我心软。”我越说越觉得自己猜得没错，“实际上你根本就没考虑过我的话，”我渐渐觉得有气，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凌柯，你就是在算计我！”

　　我掉头就走，凌柯马上追了上来，拉住我，竟然很干脆地承认：“好，算我错了，我是想让你心软。”

　　反倒把我噎得无话可说：“别碰我！”

　　“我也是为你好，虽然我们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可是既然这个孩子来了，那就是缘分，况且堕胎对你身体也不好。”

　　“反正你总是有各种道理。”

　　“你可以反驳我，只要你有充分的理由。”

　　“我的理由都被你驳回去了。”

　　“那只能说明你的理由还不够充分。”

　　“凌柯，你又专制又独裁。”

　　我气呼呼地往病房门口走，都没仔细看路，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很硬的胸膛，几乎把我反弹了出去，凌柯从后面扶住我，向那人打招呼。

　　我一抬头就迎上了一双蓝色的眼眸，虽然我只在凌沫的婚礼上见过他一次，但是因为那双蓝色的眼眸，我马上就认出了他：“Diego！”

　　Diego是个意大利人，而我又不懂意大利语，所以他只能用中英参杂的混乱口音跟我打招呼：“你好，Eric的Chinese girl。”

　　“你又忘记我的名字了。”

　　Diego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凌柯试图跟我说话，努力了三次，我都没理他，于是他干脆也闭上了嘴。

　　车子刚停稳，我就立马下了车，甩上车门。

　　我在客厅遇上杜心容，今天不是周末，杜心容难得在家。他挑着眉，仔细看了看我：“哟，怎么了？”

　　大嫂也笑着对跟在后面的凌柯说：“小五都怀孕了，你就让着他点。”

　　“她就闹小孩子脾气。”

　　“凌柯，你少给我安罪名！”

　　我噼里啪啦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结果杜心容很悠哉地说了一句：“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了，当年你闹着出国——”他抬了抬头，大约瞥见了凌柯的神色，举手做投降状，“算了，当我没说。”转身就往楼上走。

　　“杜心容！”

　　杜心容头也不回地闪进了书房。

　　我气得掉转头来，对凌柯喊：“凌柯，你给我说清楚。”

　　“你大哥瞎说的。”

　　大嫂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又气又委屈，差点就要抹眼泪了，也许是怀孕的缘故，我都觉得自己最近的情绪很大。

　　我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赌气，凌柯在我旁边坐了下来说：“好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大哥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轻咳了一声：“当年你不是不肯来纽约吗，我总得想个法子让你来。”

　　我稍稍回想了一下当年的事情，马上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部分，“嚯”地站起来，指着他：“凌柯，你——”

　　“是我不好，你别激动。”

　　我委屈得直掉眼泪：“凌柯，我不明白，既然你都把我诓到纽约去了，为什么又不肯接受我？”

　　“我承认这件事情我做得是有点自私，”他拿了餐巾纸给我擦眼泪，我别开头，他忽然叹了口气，“小五，对我来说，很多时候，失败并不可怕，不过是总结教训，再重新来过。可是只有感情不是，特别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有时候非常脆弱，一旦开始，就没有退路，也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因为哪怕从头来过，也许感情也已经变质了，你看看我们身边一对对的，难道你没有那么觉得？所以我不能在你身上冒险。”

　　我渐渐平静下来，七年前如果凌柯跟我说这些，我未必会懂，可是七年后的现在，我已经完全能够领会，因为害怕这种失败，所以我甚至都不敢要这个孩子。

　　可是哪怕就是这样，我还是觉得很不甘心。七年的时光，我那样无望地守着他，守着那座山，爬得筋疲力尽，差点就要选择终身跃下。

　　“那现在呢？你不害怕了吗？”

　　“谁说我不怕了，我还是怕，”他低头亲在我的眼睛上，“可是相比起你要嫁给别人，我更愿意冒这个险。”

　　我马上又瞪着他：“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没有？”

　　“绝对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