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夜水岚

51、床头床尾（1）

　　“其实，”我斟酌了一下，才说，“有些事情，只要求仁得仁就行了。”

　　楚墨侧头，淡淡瞥了我一眼，又抿紧了唇角。

　　车子经过一个烧饼摊的时候，他突然若有所思地说：“你以前最喜欢吃臭豆腐。”

　　我几乎脱口而出：“胡说，我最讨厌吃臭豆腐，吃过一次还是因为你骗我说是——”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马上闭上了嘴。

　　楚墨却仿佛没听到似的，很平静地一直把车开到了门口。

　　“谢谢你送我回来。”说完我转身就去推车门，却没推开。

　　“悦悦，”他并没有看我，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其实你都已经想起来了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为什么骗我？”

　　“因为我觉得，就算我想起来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是吗？”他从烟盒里取了根烟，含在嘴里，拿着打火机的手却顿了顿，又把烟拿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问我，“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那次爆炸之后。”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我只好说：“当年谢谢你救了我。”

　　他终于转过了头，表情却有些茫然似的：“那次我也进了医院，等我出院以后去看你，你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他稍稍停了停，又说，“也不是，你只对我有反应，因为那个时候你不记得任何人，你眼睛里没有一点儿生气，像个布娃娃，不吃也不喝，只能靠营养液，可是你一看见我，却反应很激烈，医生只能给你打安定。后来——杜老爷子找到我，希望我永远都不要再见你。我答应了他，他给了我盛宁5%的股份。”他很缓慢的抬头望过来，“悦悦，你说得对，很多事情都是求仁得仁。”

　　“你觉得值得就好。”

　　有人在车窗上轻轻地敲了几下，我扭头，就看到了凌柯的脸，赶紧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凌柯很客气地向楚墨道谢：“楚总，谢谢你送我老婆回来。”

　　“举手之劳。”

　　我跟着凌柯进了门，身后他的助理陈东还拎着行李箱，并且向他请示，是否先把行李箱给他送回家，结果凌柯挑着眉，不咸不淡地说：“我老婆的家难道不是我家？”

　　“凌柯，我们还没结婚。”

　　“没关系，”他伸手在我肚子上摸了摸，“我都已经在敌军内部安插了自己人，你早晚都是我的。”

　　我用力拍掉他的手：“你正经一点，我有事跟你商量。”

　　他抬眸在我脸上观察了一会儿：“商量什么？”

　　我看了看陈东，他马上很识趣地说：“凌总，那我先走了。”

　　凌柯歪在沙发上，一手撑着下颚，仿佛在打量我：“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摸不准他今天心情到底如何，于是先试探性地问了他一句：“听说你丢了一个项目？”

　　凌柯倒是一副无所谓的口气：“二级市场如今不好赚钱，我打算将重心转向实业，这次不过投石问路而已。”他打量着我，又饶有兴致地问，“怎么关心起我的生意来了？难道怀孕真的会让一个女人性情大变？”

　　“我对你的生意没兴趣，”我停了停，抬眸瞟了他一眼，“我——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四周突然一下子安静极了，凌柯半天都没接话，我也没有勇气看他，我知道他一定会非常生气。可是等我终于鼓足气望向他的时候，他脸上并没有怒容，反而很平静，只是眉眼有些冷意，他很冷静地问我：“为什么？”

　　“我——我还没准备好。”可是这样的凌柯却让我更加害怕。我想了很多理由：“我还没准备好做一个母亲，也——也不知道怎么去做一个母亲。”

　　他却一条一条地反驳我：“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准备好了，而且我都已经过三十了，老头子早就想抱孙子了，你只是有点产前焦虑症，你不是一个人，我可以帮你。”

　　“我刚毕业，我觉得我应该先发展自己的事业。”

　　“生了孩子一样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现在企业都提倡早婚早育。”

　　“胡说。”

　　“你难道没看到招聘启事上很多都写着已婚已育优先？”

　　我马上又想出一个理由：“听人说怀孕前，男方应该戒酒戒烟，这样才能生出一个健康的宝宝，你那个时候烟酒不离，孩子可能会不健康。”

　　“那我们可以先去做个检查，小五，”凌柯揉了揉额头，用很无奈的口气对我说，“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我——我没有信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凌柯却仿佛听懂了似的，他走过来，把我按在沙发上，半蹲在我面前哄我：“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小五，那是我们的孩子——这样好不好，过几天，我带你去做个检查，看看医生怎么说，好不好？”

　　我只好点了点头，我都忘记了，凌柯是个最厉害的谈判高手，明明我之前有很多理直气壮的理由，可是被他这么一辩驳，就完全没有了招架之力。后来凌柯又把我搂在怀里，他沉默地，缓缓地摸着我的肚子，动作又小心又爱怜，他的眼神也很温柔，我靠在他身上，硬硬是他的肌肉，软软的是他的肚皮，又结实又舒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着前竟然模模糊糊地觉得凌柯大概会是一个好父亲。

　　凌柯带我去医院做产检的那天，正好赶上凌沫临产。我们赶到的时候，凌沫已经被送进产房了。听盛阿姨说，凌沫分娩情况十分顺利，在被送进产房前，她还能很清晰镇定地告诉医生自己的宫缩频率。

　　果然不到一个小时，凌沫就被医生送出来了，她生了一个非常漂亮健康的混血娃娃，有一双很美丽的蓝色眼眸。

　　甚至连护士都说，这是她们接生以来，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小家伙。盛阿姨把小家伙接过来，抱在怀里，我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脸颊，粉粉嫩嫩的一团，简直能融到你心里去。

　　看得出来，凌柯对小家伙也很感兴趣，因为盛阿姨问他要不要抱一抱的时候，他没有拒绝，并且非常耐心地听着盛阿姨教他如何抱一个小婴儿。凌伯伯看上去也十分高兴，一向严肃的脸上都带着一丝笑意，并且有意地看了看凌柯和我。

　　凌柯很顺口地说：“我先带小五去做个产检。”

　　凌伯伯只是点了点头，倒是盛阿姨很关切地嘱咐了一大堆。

　　因为是第一次产检，所以检查了很多项目，我被凌柯带着，一会儿进那个门，一会儿出这个门，最后简直都要绕晕了，只记得给我做B超的是一个非常慈眉善目的女医生，凌柯出去接电话的时候，她看出来我躺在那里十分紧张，还指着屏幕安慰我：“别担心，胎儿发育得很好，你可以自己看看。”

　　我侧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隐约能看到一个婴儿的形状，只是形体十分怪异，脑袋特别大，像个外星人似的。

　　我小声地嘟嚷了一句：“真丑。”

　　女医生很温和地笑着说：“才三个月不到，是这样的，你再过一个月过来检查，估计就能听到胎心了。”

　　我又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连凌柯进来都没发现，抬头的时候，只看到凌柯的眼神也很专注，全神贯注地只晓得盯着屏幕看，眼睛一眨都没舍得眨一下，嘴角微微向上抿着，神情非常温柔。

　　最后女医生把B超的报告单交给我们，上面还有一副刚才打印出来的彩超照片，凌柯又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看了看，然后把报告单拿在手里，像是捧着一个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