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无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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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苏子籍有些后悔那么痛快的答应下来，秋高气爽，赏菊品蟹也是美事一件，可也得看同什么人。
苏子籍挨着晏重光坐着，周遭俱是帝都有名的公子哥儿，个个以为是什么诗仙转世，争先恐后抢着出来吟诗作对，苏子籍听的头大，实在无法评价，只得泄愤似的低头
对付眼前的食物。
小王爷看他坐立不安的表情实在有趣，低声说道：“你只当是来吃的就好。”
说着为他斟了杯酒。
“吃不下了……”
晏重光一声轻笑，引得众人看过来，不知是谁开了口：“小王爷趁今日秋高气爽，不如也请赐教一首？”
晏重光从来不通诗文，大了些，才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才死记硬背了
几本书，叫他做诗……一群人看他模样，面上依旧是亲亲热地笑着，背地里都等着看他笑话。
苏子籍原本是要窝在一旁看好戏，挨不过小王爷可怜兮兮的眼神，只得帮腔：“诸位公子都好雅兴，小生受小王爷之邀而来，也就代小王爷献上一曲，为各位助兴可好？”
晏重光小王爷的身份在那里，那些人也不好多加为难，叫下人取了琴来，也就含含糊糊算过了此节。
苏子籍不愿作诗，只是不想沦落到和这些人同一境界，可是他曲音妙曼，又有几人能懂。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晏重光凑到他耳边问：“我做你的钟子期合不合格？”
苏子籍瞥他一眼，笑：“做首诗来看看？”
满园金菊，他这一笑，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在晏小王爷心里疯长。
一曲完了，众人见晏重光和苏子籍窃窃私语的模样，自然也就不再强求。
偏生有不识趣来打扰，“小王爷赏菊带了这么一个尤物，倒也真是应景，只是小王爷合适好上这口了？”
晏重光皱眉不答话，来人不过止于认识的地步，更是出名的没脑子。
“我这还有数个舞姬，拿来予小王爷换他，可好？”来人涎着脸自说自话。
晏重光冷笑，借自己的身躯挡住众人目光，将那人提起来。
那人被掐的面无血色，小小挣扎的力道还不被晏小王爷放在心上，他冷冷笑着说：“切莫在打他注意，否则……”
他却不说否则什么，将人丢在地上，背着手走了。
书生笑嘻嘻站起来，无视他人疑惑的眼神，一脚踩下，那人哎哟一声捂着下身坐起来，苏子籍一声冷哼，径自走了。
书生踱步出门，小王爷靠着墙笑嘻嘻的看他，见他走来，伸出手。
书生被他抓着手，抬头只看到他走在前边高大的背影，垂下眼，微笑。
“小王爷莫生气，小王爷请我去赏菊，子籍礼尚往来，也邀小王爷赏一赏月。”
晏重光在前头停下来，转头瞧他，狡黠地笑：“这可是你说的。”
老天倒是很赏脸，明月当空，两人胡乱坐下。
还是往常书生住的小院，酒是从小王爷那拿来的，苏子籍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抬头看，深黑色的天幕上，月辉皎洁，他看得很认真，小王爷也很认真的看书生，最平常的白色衣衫，穿在他身上也与别人不同，他想起来和这个人的相遇，明明与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却觉得是他至今为止遇到最特别的人。
“子籍。”
“恩？”书生偏头看他，月光将他的脸照得格外温柔。
小王爷收回目光，微笑。
“没什么。”
没什么可讲的，所有的话语，尽溶于这碗酒里，喝进肚里，醉在心中。
夜越深，两人身边的酒坛子已经堆得有些吓人。
书生身子软软的搭在小王爷身上，眯着看着空处，大概是醉了。
小王爷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心跳如鼓。
“你什么的时候会离开我呢。”
终于趁着那人醉的时候问出这句话。
书生没有焦距的眼神晃啊晃，声音很轻：“半月后。”
小王爷心头一紧，下意思臂膀一张，把书生纳入怀里。
他无法想象……那人离开了他，不会遇上别的人，会不会也会对别人笑得这么温暖。
“……不把我也带走么。”
他喃喃说着，只觉得手心尽是冷汗，怎么也抓不住怀中那个人。
“你舍得下么。”书生不知是醒是醉，这么说着的他，语气嘲讽。
晏重光噤声，他说得对，他舍不下，即使他和书生走了，他偌大一个家也容不得他说走就走……
书生身子一歪，小王爷肩一沉，他低头瞧着书生安静睡着的脸，只觉得心中一片安详，心中乱糟糟的想法也没了。
他抱起苏子籍，怀中人很轻，缓缓的呼吸声，将他放在床上，盖了被子。
他其实也醉得不轻，脸抵着他的脸，他身上还有不算难闻的酒味，小王爷默默在他耳边发了个誓。
翌日，眼睫一颤，苏子籍有点茫然的睁开眼。
阳光有点刺眼，他眯着眼想了好久，转着眼睛看向身旁，人好好的躺在床上，他想要看见的身影却不在。
他呵的一身轻笑，不知是嘲是讽，闭上眼，沉沉睡去。
五、
晏小王爷最近像是变了个人，也不去胡天胡地，行事做派愈发稳重，晏王爷见儿子这样，高兴得很，招了他在书房见。
晏王爷年事已高，膝下只有两子，小王爷的弟弟今年才不过十岁大，见他不像从前那般不学无术，不觉颇为欣慰。
如今他只是静静看着晏重光，小王爷也被瞧的缩着肩膀，不敢开口。
踟蹰许久才说道。
“孩儿有事向爹禀告。”
“什么事。”
“孩儿喜欢上一个人。”
“哪家姑娘？”
“不是哪家姑娘，是个男子。”
“………什么？！”晏王爷怒道：“说什么荒唐话！”
晏重光只觉得如芒在背，即使看不到父亲那张脸，也晓得说这种话的后果，但他想起书生那张微笑的脸，咬牙道：“孩儿喜欢上了个男子，还请父王成全。”
晏王爷忍不住把手里茶杯一摔，吼道：“你再说一遍？！”
晏重光抬头看着父亲愤怒的脸，只觉得心中平静了许多，不吭声。
晏王爷看他大有跪地不起的意思，怒气更甚：“你这个孽子，原先你不学无术，到如今更学了什么劳子的歪门邪道，我看你是被迷了心窍！”
晏王爷看地下一手养大的孩子依旧是平静的脸，眼神却很坚决，当年他游荡花丛也是自己默许下，虽然心痛却也无可奈何，课不曾料到如今竟到了这地步。
“孩儿只想陪他一起。”
“陪他一起喝酒，虽然我不会作诗，不懂音律，只要看到他的脸，和他在一起就足够了。”
晏王爷扬起手，又不忍心打下去，：“我看你是疯了！”
晏重光跪在地下，父亲怒气冲冲的话在耳边飘过，心头却是松了一口气。
“你这几日且好好冷静冷静！来人！把少爷关起来！”
晏重光任那些人搀着，看着他父亲哀叹一声，背过身躯，幼年高大的身躯如今看来……他眼眶微热，书生说得对，这鞋从血肉里带出来的羁绊，他割不掉也舍不去。
可是……那人就快要走了，走去他看不见的地方，经历他所不知道的故事，过着没有他的生活，他他怎么能接受！
他陷在这团迷雾里，左右抽不开身。
黑暗里，他一遍遍回忆起书生那张脸，只觉得这般苦痛，也是值得的。
饿了几天，小王爷被扶出房间，王妃含着泪迎上来，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又是吩咐下人备菜，又是沐浴更衣的。
她亲自扶着儿子，嘴里埋怨着：“你可是想通了？你父亲那么生气的模样我也是头一次见，你现如今和你父亲认个错，这事也就过去了。”
晏重光没力气说话，挤出一个苦笑。
梳洗好后，被父亲找去说话，王妃坐在一方，又恐他爷两吵起来，忙开腔道：“来来来，你看看哪家姑娘和你心意。”
晏重光没说话，瞥一眼板着脸的父亲，咬牙跪下：“孩儿还是这么一句话……非他不可。”
“哼！我看你关了这几日还没清醒！”
晏重光不答话。
王爷看着他的那个样子，又气又急：“好好好！别怪我断了你的念想，过几日就叫你娘去和左丞家的小女儿提亲。”
晏重光跪在地下心如刀割，身前是为他操碎了心的父母，他却又要恣意妄为，又要…违背他们意愿，晏重光闭上眼不忍再看。
他挥刀想割掉他的血肉的羁绊，却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子籍，终于能去见你了。
六、
夜深，无月，苏子籍喝着酒，懒洋洋的不想动。
据说……小王爷过几日就要娶左丞相家的小女儿了。
听说，未来夫人长得可好看了，小王爷也终于懂事了，恐怕不过几年就要有小小王爷了吧？
终归……是女人才可以的吧。
不过是因为那惊鸿一瞥，他像极了每日每日梦里那个人，正因为这样，他才当了真，入了迷，逃不开。
他那天其实没醉，身体醉了，心却清醒得很，他问他，为什么不带自己走。
他怎么带的走，他有亲人朋友，还有很多很多……他都给不了。
如今，他要成亲了，他也该走了。
身后有人走过来，帮他披了件上衣。
书生转过脸来看他，面无表情。
“小王爷要成亲了，恭喜。”
晏重光一惊，却止不住的泛起笑意。
小王爷靠着书生坐下，直视书生，轻声说道。“我有点高兴，你居然会这么说。”
书生从小王爷身上摸出酒，继续喝，耳边是小王爷不急不缓的声音。
“我还是不知这算什么，每次做什么，看到什么，总想到你，想到你看到这件东西，这处风景，你会不会笑的很好看，看到这酒，带回去你会不会很爱喝，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毒？”
有点凉风，吹起两人的衣角，晏重光的声音很好听，温柔的围在他身边，挤进他的心里。
“我不清楚，怎么和一个男人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我只晓得，和你在一处的这些日子，是我过过最开心的时日。”
书生不看他，盯着脚底的青砖，认认真真的说道：“晏重光，我很想和你在一起，去看遍天涯海角的每一处风景，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足够开心了。”
书生极少说这么一长段话，晏重光看不见他的脸，这番话一字一字的落入他耳中，砸进他的心窝里，像是大冷天的喝了烈酒，暖洋洋的好不痛快。
只消你这么一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承君此诺。”小王爷把别扭的书生按进怀里，悄悄说。
“定不负君。”
第二日，一早上王妃就撵晏重光起来，打点着要迫他去提亲。
正巧有人通传，苏子籍来请辞。
晏重光陪着他母亲，站在大厅见书生，他从来都是白衣，却是第一次看他这么整齐，叩首道：“小生承蒙小王爷和夫人照料，只是在王府叨扰太久，实在惭愧。如今故友相邀，不得不厚颜想王妃请辞。”
王妃低头打量苏子籍，他终于见书生真人，却觉得书生这个样貌实在太出格，假意挽留一遍就放了手，苏子籍一拱手要走，小王爷跳过来，扒着他的手。
“我要和先生一道走。”
王妃像是察觉到什么，不安的呵斥道：“这是什么话！难道……？！“
“你说的那个人！竟是他？！”
晏重光笑了笑，头一次这么认真的口气：“娘，恐怕我是当不了你和爹希望那样的人。这么多年来，我想要做什么我还是不清楚，现下我只想和他在一处，哪怕你们以我为耻，不把我当儿子，那也……无所谓。”
晏重光端端正正的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娘，孩儿自知不孝，愧对爹娘养育之恩，但情之一字，身不由己，就当您不曾……不曾有过孩儿。”
那么一席话下来，王妃的眼泪止不住，哽咽着说：“你若真把我当娘，就不要走这什么歪门邪道。”
晏重光深深望一眼王妃，“……我不想要当晏王府的小王爷，却还想当你们的儿子。”
晏重光抱紧了怀中书生，一提内力，人已飞出门外。
已备好的小舟，晏重光叹息一声，划掉固定小舟的绳索。
身后是天都万丈软红尘，身前绿水悠悠，身畔则是那个执手看尽千山万水的人。
书生安慰似的摸摸小王爷的头。
自此，他便再也回不去，回不去天都的富贵繁华，再当不了无法无天的晏小王爷。
小王爷在苏子籍身上蹭了蹭。
“我可是回不了家了，你若再不要我，我就没处去了啊。”
“好，我要你一辈子都在我身边。”
晏重光抱紧书生，不让他瞧见自己的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着。
“苏子籍，虽然我不会作诗，不懂音律，但我此生，都陪你，伴你，为你研墨，帮你喝酒，好不好？”
“最后一个免了吧。”
“这可不行。”
两人对视一笑，自此山高水，伴君游。
正是：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
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丝缕一轻钩。
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无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