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无题 ...
-
一、
秋日的午后，苏子籍支了个小摊，身子被阳光照得暖洋洋。眯着眼将画递过去，围起来的闲人支着脖子看画，交头接耳的称赞画的栩栩如生。
苏子籍收了钱，一看没了主顾，便懒洋洋的伏在案上，若有人他便帮人画，若无人问津，他乐得清闲。
围观的人觉得无甚好看的，便渐渐散去。
长街尽头，有人策马而来，来人不经意转过头来，意外发现小小角落围着一群人。
“小爷要你帮我画幅画。明日早上来拿。”
好听的声音传入苏子籍耳中，一锭金子砸在纸上，人已远去。
苏子籍苦笑着拾起金子，耳边隐约听到“晏王府”之类的谈论，模模糊糊知晓了那人的身份。
翌日。
天气阴阴沉沉的刮着小风，苏子籍缩了下肩，眼角瞥到一抹灰影。
那人锦衣华服，漫步走来，走进细看才发现他身量极高，脸也生得极好的，不说话自有一
派威武不凡的气势。
“小爷的画可曾画好了？”
苏子籍递与他，那人打开来看，是他一骑绝尘的侧脸，胯下骏马神采飞扬，衣炔翻飞，一
往无前的气势跃然纸上。
那人笑着，道：“这画的可不是我。”
“小王爷没告诉小生不能画什么，那就自然是什么都能画。”
那人也不恼，笑吟吟的问：“这画的是……”
“项籍。”苏子籍淡淡道。
那人瞥一眼他案上的宣纸，道：“你倒是很爱画他。”
苏子籍垂下眼：“西楚霸王，自有很多人敬他，羡他。”
那人饶有兴趣的摸着下巴，盯着书生。
苏子籍抬眼与他对视，书生黑漆漆的眸子看不出喜怒。
那人先移开眼，突然一声吩咐，“来人，把这书生绑回府去。”
原本隐在一旁的侍卫慌忙跑出来：”小王爷，女人也就罢了。这男人弄回去怎么和夫人交代啊？”
“就说小爷我从良了，要学习琴棋书画。”小王爷一瞪人，倒有几分气势。
那侍卫只得慢吞吞的挪过来，书生立在那，不逃不闹的，不由腹诽。
绑人还真没见过这么配合的。
二、
露天席地的睡也好，客栈最上好的房间也好，苏子籍向来不怎么在意。所以对绑到王爷府也没做抵抗，虽然他实在不知道哪个小王爷到底有什么用意，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况且王妃听说苏子籍是被小王爷带来的，虽不说格外注意，但也好生安排了个住所，苏子籍这几日在王府里倒是吃得好，睡得暖，自然是不会自动离开王府。
而抓他来的晏重光晏小王爷，这几日好像与好友出去狩猎，也不知还记不记得苏子籍的存在。
就这样过了几日，传来晏小王爷回来的消息。
书生料想小王爷也不会有事找他，却不料半夜里，正倚着阑干喝得半醉，身后冒出一个人来。
月下，书生白衣，比第一次落魄街头的样子好了许多，月光如银锻洒在他身上，恍如
遗世独立的孤魂，天地间无所依，无人识，满身鬼气，寂寞的让人心酸。
小王爷盯着书生发呆，却不知自己也被打量了一遭。
英气逼人的脸孔恐怕招来很多女子的垂青，一身长袍下是一般纨绔没有的精壮身材，
常年练武特有的杀伐果断，不说话时气势倒是很足。尤其是身高上的压迫，让书生挑了挑眉，他
懒洋洋地开口问道：“小王爷有什么事要小生做吗？”
“小爷要你帮我写几句情诗。”晏重光略微不自在的别开脸，他自小习武，对舞文弄墨这种事实在不在行。“能哄女人的就行。”
苏子籍似笑非笑的站起身，去桌上拿了笔墨，回来一看，小王爷已经就着他的酒壶喝起来。
小王爷靠着他的肩，看他一笔一划写的认真，纸上字迹清秀有力，一如执笔的人，目光顺着书生的手上移，白衣的领口露出他修长的脖颈，那张认真思考的脸孔，竟让人觉得格外可爱。
小王爷一时发着呆，没注意到书生已停了笔，把写好的诗丢给他，趁他发呆悄悄摸走酒坛。
小王爷看见他得逞的笑容，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扑上去，书生比不过他的力气，只得扁着眼看着酒壶重归晏小王爷手中，被喝了个精光不说，末了还被评价：“软绵绵的酒！”
“是是是，小王爷喝不惯我的酒，我煮一壶茶给小王爷赔罪。”
无论再怎么瞪视，那人也厚着脸皮，一脸无赖样的坐着，苏子籍实在想把这一壶沸水泼到他脸上去，只可惜，相比泼道那人的几率，还是自己烫到更有可能，只得作罢，安安静静的摆弄手上的物什。
夜凉如水，小王爷倚着回廊，看那书生垂眸为他煮茶。
风轻轻吹起，鼓动着那人的白衣，小王爷心里某一处，也像是被那衣角轻轻触碰。
只觉得，此情此景，虽然他之前的二十多年岁月里从未经历过，却让他很喜欢。
自此，小王爷倒是常来。央着苏子籍给他回信，据说是写给什么京都的花魁美人儿，不明缘由的人看了倒像是苏子籍居然能降服小王爷一般。
王妃是京都出了名的宠儿子，见小王爷每日乖乖去苏子籍那里个把个时辰，还以为他真有法子教化她那无法无天的宝贝儿子，对他愈发照顾。
这一日，晏重光照例来找苏子籍要回信。常见的小院子里，没有书生的人，进屋
也不在书桌，他掀帘子一看，才发现书生靠在床边，丫鬟正扶着他喂药。
“昨日那么凉的夜，公子还站在院子里画了半宿画，怎么也不听劝，今天可不就病了么。”
书生脸色发白地裹在被子里，晏重光看他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不由埋怨：“住了这么多日还没把你养胖啊？”
书生苦着一张脸喝药，那药味晏重光只是远远一闻就吃不消了，他瞧着书生怨念的脸乐不可支，踱步出去吩咐道：“拿些补品给他养胖些。”
书生在里间苦兮兮的喝药，小王爷百无聊赖，在他屋里转了转，瞧见书桌上砚台里墨汁未干，案上放着幅霸王别姬图。
图中所画的自是那个耳熟能详的故事，苏子籍的画工自然不消说，小王爷凝神看霸王的那张脸，只觉得熟悉万分，他朝里间说着：“你真是喜欢画他呢。”
“我虽是手无缚鸡之力，但也很羡慕能文能武的英雄啊。”
这么说着的苏子籍，隐在帘子后面，晏重光没能看到他的表情。
丫环喂完了药出去了，小王爷笼着袖子，靠着床，盯着书生瞧。苏子籍难得破了
那副万事雷打不动的面孔，被药苦的抓耳挠腮。
晏重光样只觉得他这样子意外孩子气，很是有趣。善心大发地塞了个果脯给他缓缓苦味，嘴里不由自主地问道：“画的话……能否送予我。”
苏子籍盯着晏重光猛瞧，那目光是一向的平静，却又觉得包含着另外一些意味，小王爷却看不明白。
彼此沉默了很久，才听到回答。
“你若喜欢，便拿去吧。”苏子籍看了眼小王爷，微笑。
晏重光被他的笑容晃了眼。只觉那张脸，在病中也好看得很。
三、
远游回来的晏重光听了娘亲一阵絮叨，好不容易逃出来，就被狐朋狗友抓去喝酒，酒是好酒，他喝着，就突然想起那么一张冷冰冰的脸。
小王爷算了算，才发现很久未见那书生，也不知他伤寒是否好了，他这么想着，顾不得朋友，身下的脚已自动把他带向那个小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的没有人，栏杆上还有他喝空的酒坛，石桌上压着半幅丹青，他穿过帘子，白衣的书生躺在床上睡得很熟。
有过堂风轻轻吹起帘子，小王爷静静听着书生浅浅呼吸声，只觉得之前鼓动不安的心跳在这一刻平静下来。
他定是有施了什么法术，要不然，怎么只要见着他，就这么满心欢喜。
这个人……和他打小认识的那些人完全不同……小王爷细细看他的脸，心中
琢磨着，像是掌中握不到的风，能束缚住自己名和利，好像对这个人完全不管用。他不禁有些羡
慕，却又明白，他自己，定是做不到像他这般洒脱抛开一切。
正因做不到，他才越发向往，不由自主被那个人吸引。
“小王爷。”不急不缓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的脸。
小王爷突然觉得不公平，为什么自己这头满心复杂，他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晏重光唔了一声，大长腿一步跨到他面前。书生疑虑的一抬眼，发现小王爷的脸在眼前越放越大。
手摸上他的脸，书生扭不开，黑眸子平静地盯着他，小王爷呲牙一笑，狠狠一扯。
“唔！”苏子籍忍不住痛呼出声，那张脸被小王爷一扯，面目扭曲。
小王爷笑得开怀，却觉得眼前的人实在可爱。
“啪”的一声，书生拍落他的手，小王哀怨的呜一声，书生却不理，自顾自洗漱去了。
小王爷瞅了一眼背影，觉得他像是又瘦了，不由自责自己忘了来看他，这么多时间的相处下来，书生已被他自动划到朋友的列表下，他环顾一周，疑惑：“上次那个丫鬟
呢。”
“不需要。”
晏小王爷无言，只好亲自泡了茶，书生回来，喝了口，淡淡道：“涩口。”
小王爷怒视，书生不在意，握着笔写了几个字，又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小王爷是要我给你写回信么。”
晏重光很委屈：“来看你不成么。”
“自然可以。”书生语气依旧淡淡的，唇角掩不住的泛起笑意。
书生眉眼生得极好的，加上这般笑起来，即便小王爷阅人无数，有时候脑袋也得空上几秒钟。
“明日有空和我一起去赏菊么？”晏重光突然问道。
苏子籍讶然他会问这种问题，索性无事，便答应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无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