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已撤)》式微

12、第 12 章

　　天色渐暗，我们并肩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看最后的一抹夕阳斜照。只因要消逝，所以遗憾。而黄昏日日有，人却未必时时在。
　　想起昨夜惊心的一幕。
　　“昨晚怎么会有人袭击你？”。
　　“以前的对手，因为我把‘暗’解散了。”
　　“在与往昔决裂？”
　　他疑惑地望着我。
　　“我去过美国找你，你的‘尹氏’也解散了。”
　　“你一个人？”他的眉头拧起。
　　“刚回来那天就遇到你了。”轻笑。“只是，你怎么会在那里出现？”
　　他遥望远方，像在回忆往事。
　　“原本只是去找一个人的，结果遇到了他们。”
　　找人？
　　“走吧，我们回家。”他站起来，伸手来牵我。
　　他宽厚的背覆上了一层淡金色的浅黄，在萧瑟的寒风里，淡得经风即散。
　　在回程的车子里我睡着了，白玫瑰从怀中滑落……
　　梦里桃红梨白，一身庄重黑色礼服的你，朝你飞奔而去，著着纯白婚纱的我，听见你在说愿意，听见我在说愿意……
　　
　　早晨醒来，风从开着一隙的玻璃门吹进来，窗纱像蝴蝶的翅膀般扇动，明晃晃的一片澄清。
　　我抬眼望着床头的电话，犹豫一下，提起话筒。
　　“哪位？”爸爸的声音传来。
　　“爸。”我低声唤道，看了一眼熟睡的尹非扬。
　　“小蓝？”
　　“寒霏……他回来了吗？”
　　“嗯，一下飞机就来家里找过你。”
　　“那……莫氏还好吧？”
　　“你这孩子怎么问起这事来了？嗯……都还好。”爸爸纳闷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爸爸紧接着问。
　　我垂下眼睑，目光落在被子上，看到尹非扬的手指轻动了一下。
　　“我要挂了，再见。”
　　刚挂断电话，尹非扬略带惺忪的嗓音低沉地响起。
　　“醒了？”
　　我微笑着点头。
　　“打了个电话回家。”
　　他沉默了一下，我翻身下床，方才留意到墙上有一面很大幅的世界地图，但在法国的地图上有一个红色的圈圈。
　　“这是……”我指着那点望着尹非扬。
　　“我在法国西南部的Bordeaux有一个葡萄庄园……”
　　“你结束了美国的物业就是为了去法国？”我打断了他问道。
　　“并不全是。”他修长的身躯站在落地玻璃前，阳光落在他饱满的前额，直挺的鼻子和微薄的唇上，语气悠扬而高远。
　　“以前，我不知道自己渴望什么样的生活，只是因为外公的遗嘱，便一直在商界里打滚。直到我去了一趟法国，刚好赶上葡萄收获制酒的季节，看到几十亩地上的葡萄架挂满一串串的葡萄，绛紫的色泽，每一颗都像耀目的宝石，那种收获的满足感至今仍深深震憾着我。可能在那时，我便决定退出商界。”
　　我的手悄悄地握住他，感觉到他神往的目光，就像看见了幸福。
　　“那你怎么会来台北？”
　　他转头看我。
　　“为了你。”
　　我的眼睛倏然睁大。
　　“为什么？”
　　“你愿意跟我去法国吗？”他忽然话题一转。
　　我敛下眉目。
　　我愿意，很愿意……只是……。
　　“怎么了？”他拍拍我的脑袋。
　　“饿了。”他一愕，然后笑。
　　“都快十一点了呢，走吧。我们去吃饭。”他拿起大衣就向外走去。
　　“今天……我想在家里煮，好不好？”我扯住他的衣襟。
　　他宠溺一笑。
　　“那我们去买菜。”
　　
　　在附近的大型超市，非扬推着一辆购物车，我俯身拣起一束青菜，翻来覆去地看是否新鲜，引来他的哧笑声。
　　“笑什么？”
　　“忽然有点贤良淑德的味道。”
　　我哼了两声，恨恨地把菜往篮子里扔，转身走去看鱼。
　　他的手忽然紧握着我，拧头看他，他正一脸温柔地笑，心里的某一处，便如此地柔软而温暖着。
　　回到别墅。
　　两个人挤在厨房里，我把菜倒进盆子里泡着洗，尹非扬围着围裙，毛衣捋高到手肘处，眼前覆了几缕滑落的黑发，手正在切肉。炉子上煮汤的锅正冒出沸腾的水气，电饭锅里传来饭熟的清香，我把起一束青菜，放在水下冲洗。
　　忽然有一种家的感觉，于是脸红了。
　　若世界末日在此刻来临，我们便算是永远的不离不弃了。
　　
　　把菜一道道地布上餐桌，室内香气四溢。
　　尹非扬开出一瓶葡萄酒，我去酒柜找高脚杯子，却瞥见桌面上有两张机票。
　　“非扬，你……”我扬了扬手里拿起的机票。
　　“我刚订了去法国的机票。”
　　我大惊。
　　“为什么？”
　　“只是想马上带你走。”他的目光闪过一丝异样。
　　
　　我默默地吃完午饭，躺在床上小憩，尹非扬一直在外间，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终究是听不清。机票压在窗台前的桌面上，随风翻动，发出细微的声音，单调而薄弱。想着他的怀抱，指间的温暖，深知自己愿意随他天涯海角，只是一想起衣柔说过的话，内心便隐隐地惶恐，对莫氏，对寒霏。
　　若她说的是真的，寒霏很可能会利用莫氏牵制我。
　　
　　辗转许久，直到天色渐淡才站起来，推开房门，在另一间房间的大露台上找到非扬，他躺在沙发床上，望着如火般燃烧着的晚霞，听到我的脚步声，他的睫毛一扬。
　　“睡在外面，小心着凉。”我随手从屋内的床上抱起一张厚被褥，跨过玻璃门，跪在沙发床上把被子摊开。
　　他的手温热的。
　　“蓝，你不愿意跟我走？”
　　他的眼睛灼热如火，我不语。
　　“你舍不得爸爸妈妈？”
　　我摇头，咬着下唇。
　　“难道……你不舍得他？”
　　我倏得抬头，眼泪脱眶而出。
　　“别哭……”他慌忙帮我拭泪，把我抱到他怀里。
　　偎着他，那熟悉的味道让我安然，强烈的念头浮现，就让我自私一次吧，我想和他在一起。也许寒霏并不会真的对莫氏做些什么，毕竟我父亲曾经是他的救命恩人，而我的离开，会让他从此断了一些念头。
　　“非扬……”抱紧他。“带我走吧，我要和你在一起。”
　　“好。”他的声音坚定而欣喜。
　　
　　我们并肩躺着，夜幕已然降临，一颗颗寒星熠熠而现，月色黯淡。
　　于是，那一整个夜晚，我们躺在露台上，看云稀，看霜降，讨论什么是幸福的生活。
　　正空上有一颗星辰特别，特别的明亮，默默祈祷，我想和身边这个伟岸的男子生死相随。
　　只是黑夜太短，太短，转眼便清晨。
　　
　　晨曦薄薄的稀白色映在他英俊的脸庞上，像覆了一层流动的水，只有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被子下，他的手仍紧握着我。
　　“天要亮了。”一宵没睡，他的声音暗哑。
　　我点头，柔柔一笑，星点的银光烁烁在我眼眸里闪过。
　　伸指去探他的脖子，一条银色的项链落了出来，他的大掌迅速一握，我看着他。
　　“戒指？”
　　他摊开手心，一枚铂金镶钻的戒指赫然吊在项链上。
　　我取过来一看，怔住了。
　　戒指的内环面刻着：我爱你。
　　“你从来没有取下来看过。”他的手触着我右手的无名指。
　　唯一取下来的那一次却是为了抛弃。
　　“你怎么找回来的？”
　　“那天我打电话到你家，想亲自解释我和云赤阳的关系，但是你父亲对我说你和牧野流冰订婚了……我去到你公寓时，刚好看到你摘下戒指……。”
　　于是在我昏迷后，指间豁然空落……。细细地抚摸它，掌心上仍留着它划伤的疤痕，已然渐淡。
　　“还想要吗？”他笑着问，语气里却带着紧张。
　　“现在不要……”
　　“为什么？”失望在他的眼里闪现。
　　“因为……”我轻拨他的头发。“我想留到结婚那天……。”
　　我坐起。
　　“进去睡一会吧。”
　　他点点头，没让我下地，直接就把我抱了起来，向屋内走去。我的头绻在他的脖子间，轻轻一蹭。
　　他把我置于床上，我的头刚抬起，他却俯下脸，两唇相触。
　　“蓝……”他低低的轻唤，眼眸骤然升温。
　　我微笑着，揽着他的脖子，主动将吻送上去。他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眼眸内一片深黑。
　　“不……”他轻拉下我的手臂，想离开。我握着他的手腕，仍是微笑地看着他，眼里没有颤抖和害怕。
　　我跪坐于他的身侧，用手扶着他的脸，羞涩而坚定地说。
　　“非扬，我确定。”
　　把唇覆在他的唇上，生涩地辗转，直到他低吼着化被动为主动，柔软的呢喃，渐渐火热的身体，我浅浅地笑着，在他的疼惜里舒展成一朵绝美的花，为他绽放纯洁的赤子之身。
　　我不后悔，若对象是他。我不知道明天，或者下一刻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命运，即使寒霏与衣柔冷冷的对话一直在我耳边盘旋，我仿佛被网罗在一张阴谋的陷阱内，但只求这一刻，把完完整整的自己交给此生最爱的人。
　　便能无悔……。
　　非扬……若我们之间还会有未知的伤害，但求你记住我这一刻的真诚和圣洁。
　　
　　“蓝，别离开我……”他熟睡前执着我的手，低语消失在唇边。
　　“我答应你。”忍住颤抖的声音。
　　他微笑，手渐渐松了。
　　“我爱你……尹非扬。”
　　轻手轻脚地穿戴完毕，把桌面上的机票放进背囊里，取了一张便笺纸，写上：明天早上机场见，贴在大大的落地玻璃镜上。
　　
　　坐“的士”回家，乌黑锃亮的镂花大铁门冰冷得如同黑洞，无形地把我吞噬。
　　闭上眼睛，镇定了一下心情，拧锁，门开了。
　　“老爷，小姐回来了！”张妈的大嗓门刚喊完，父母的房门便唰得一下拉开了。
　　妈妈急步从旋转梯上走下来。
　　“我回来了。”倦倦地道。
　　爸爸沉稳地坐定在沙发上，厉声问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低眉敛目地坐在一旁。
　　“我去美国是为了找尹非扬，这次……我想跟尹非扬去法国。”
　　宛如晴空惊雷，爸爸的脸色一阵青白。
　　“尹非扬？”爸爸的声音都上扬了好几分。
　　“是的，我知道窃取莫氏资料的人，不是他。”
　　“什么？”。
　　“事实上，救了爸爸一命的人，还是他派来的。”
　　“有什么证据？”爸爸追问道。
　　“你若相信我，那我便是证据。”此话一出，爸爸又是一怔。
　　“你年纪那么小，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大学还没毕业，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爸爸激动得连手都抖了。
　　“爸，你也知道我读工商管理并不是因为兴趣。况且，我根本不想管理公司。”我吸了一口气，“求你了，爸爸，让我自己选择一次吧。”
　　爸爸的脸色又一变。
　　“即使你要和非扬在一起，也不必离开台北啊。”妈妈握着我手道。
　　“妈，我相信他能带给我幸福，无论在哪里。”
　　“那寒霏那边……”爸爸皱起眉。
　　“我一直都把他当成哥哥，我想我离开后再跟他解释比较好。”
　　父母都没再言语，只是神情凝滞而落寞，我别过头去，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怕一场哭泣会毁了自己的狠心。
　　
　　那个晚上，我们都没有睡，父母的叹息声不断地从房间里传出来，我几次靠在门边，硬生生地把几欲吐出的话咽回肚子，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只随身提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便出了房门，看到妈妈站在走廊上，一脸强撑的微笑。
　　“妈……”我掩住眼里的伤感。
　　“我相信非扬那孩子，只是你一个人去那么远……”她的眼眶泛红，拍拍我的手。“没事，我和你爸可以常去看你。”
　　“妈。”紧紧地抱着她，所有的坚持几乎崩溃。
　　“时间不早了，快走吧。”爸爸从房间里走出来，眉目间好似苍老了好多岁。
　　我把行李拿到楼下，一直到离开，爸爸都没再说一句话，只是一个劲地抽烟，烟雾缭绕得看不清他的面容。
　　“爸……”吸了吸鼻子。“保重……”
　　我向他们深深地鞠躬，爸爸拦着想要送我的妈妈，只是站在铁门内看着我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红着眼睛抵达机场，抬眼看看四周，我暗暗地松了口气，提着小箱子向机场入口走去，张望了一下，正思量着是否需要打个电话给尹非扬时，就看见他远远的站在托运处。我提起小箱子向他跑去，忽然撞进了一具从右侧大堂柱子后面拦过来的身躯里。
　　
　　那双手紧紧地环着我的腰，我的脸面对着一身黑色的胸膛，整个身子被纳进了他的大衣里。
　　“天蓝。”
　　刹那全身冰结。
　　我想逃跑，想呼叫，却连指头都不能动一下。
　　他暖暖的唇贴在我的耳边，声音却冷似墓园里的碑石。
　　“小东西，你惹火我了。”
　　我全身不住地颤抖。
　　“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他的手指抚过我僵硬的脸。“如果你父亲知道莫氏已经落在了我的手上，你说他的心脏病会不会……”
　　仿若置身寒潭，从头到脚彻底的冰凉。
　　“不！不！”我紧紧擒住他的手臂，两眼空洞。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嚅嗫着，呼吸几乎停顿。
　　他阴沉地笑了，仿佛是地底幽魂的纳命声。
　　“为什么？呵呵……这句话应该由我问你吧。我爱了你12年……我的一切努力，只为了有一天能以自己亲手打造的王国迎娶你，而你……却在那个时候爱上他……为什么你爱上的不是我？！”
　　他咬牙切齿地在我耳边低吼。
　　“寒霏……你不要这样。”我从仅有的思绪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机场里忽然响起播音员的声音。
　　“请前往香港的旅客……”
　　“好了，我们该走了，和他说再见吧。”寒霏搂着我，走到换取登机牌的柜台前。
　　“我们要去哪里？”我惶恐地瞪着他。
　　“一个离他远远的地方……”
　　“寒霏……”我哀哀地看他。
　　“若不想你父亲知道莫氏从此名存实亡，就乖乖的听话。”那笑容温柔得让人心寒。
　　“寒霏，我不爱你……我真的不爱你。”
　　他捏着我的手腕的力道不觉间加重，疼得我脸色一白。
　　“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我要这样做吗？好……我告诉你……”他冷冷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道。“因为他是我的弟弟，从一出生就夺去我所有幸福的弟弟……。”
　　也许还有些什么，是在我耳边响起，又在我耳边消失的声音。我却像无知觉的浮游生物，轻飘飘地走过安检，转瞬之间，遥遥地看见站在机场门口等待着我的尹非扬，那一个回首，如同前世的自己与今生的他相遇般，一步，便错过了，结束了。
　　
　　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只是在闷热的机舱里，在他不断逼我喝下的温水中，混乱的思绪渐渐平息，平息……唯有一些片段和句子不断地闪现……最终也渐渐地淡去……我将沉沉睡去，却仍想念起那首诗。
　　
　　你若曾是那江南采莲的女子
　　我必是你皓腕下错过的那朵
　　
　　你若曾是逃学的顽童
　　我必是从你袋中掉下的
　　那颗崭新的弹珠
　　
　　在路旁的草丛中
　　目送你毫不知情地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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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研报告今天下午才写完,刚刚才赶完这篇新章....暴汗~~~~~有没有人觉得这个国庆放假之前很痛苦?我是很郁闷,很郁闷滴说.......我怀疑这章里错别字都有.....明天再续完后面了....要休息.....非常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