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渡船啊 ...
-
订婚的地点是转轮城中最高的建筑千灯塔，离千灯塔越近越是拥挤，不过仍然能看到塔中千孔透出的鲜红光芒。一只只蝶灵在其中穿梭，听说涉月流是蝶妖一族的公主，看来不假。
一辆辆车辇列队从天边驰来，为首的是转轮殿的主驾，由三条黑色骊龙拉着。再往后车队分为三列，黑色车队是转轮殿的人，紫白车队是蝶族的人，另有金银车队是天界来宾。转轮王前身是北斗的贪狼星君，转轮殿办喜事，天界来贺也是情理之中。
层云堆积，天色暮红，冥界的夜蓦然来临。
这一次是真正的夜——天界的人带来了遮天幡。
暗夜，冥界从未有过的光景，此刻出现。而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夜。
千灯塔的千孔血灯在这一瞬间成了最耀眼的存在，吸引了所有妖鬼的目光。
一盏盏灯笼次第亮起，明黄，猩红，被雨晕染成光圈，徒添几分柔和温暖。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跟莲泉他们被挤散，身边的人都不认识，一时半刻也找不到他们，我索性独自走上城墙遥望向城中千灯塔的所在。
身边一个修罗鬼给我让开一个位置，我谢过他，站定不动。
城中烟火从各个方向升腾而起，绽放出绚丽的图案。
转轮王走上千灯塔顶层，那里的墙壁呈花朵状打开，平铺成地板。因为相隔太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无非是一些祝词。
千灯塔灯光黯下，再亮起时顶层上已经换了人。
紫黑华服，琉璃红长发。我已经那么久那么久没有看到，却没有一天不想念。
当初莲泉问我，“你不难受？”我想，只要能看到他，他与谁在一起根本不重要。
可是时间沉淀之后，当初那份隐晦的心情却愈发浓郁。以为会慢慢淡却散去的东西，反如陈酿，愈久愈香。——我已经不想放开他。
时间吗？纵使岁月漫长，一世无边，但总有一些人会到来，他们在心中占据一席之地，不前进不后退。时间能带走那些人事，却改变不了那些心情感觉已然来过。
当时快乐悲伤情真意切，所以，体会“当下”就好了。
那么火迟光，现在我在喜欢你。
那么火迟光，我终于可以走出时间的局，可惜你就要不在了，终究是晚了。
细碎的小雨淋湿全身，光与雨在黑夜中交织，再分不清楚方向。
我走下城门，那个修罗鬼好意挽留，“你就走了吗？还没有结束呢。”
我摆摆手跟他告别，不想回话。
三途河上渡船几度往返，载着往生的魂灵逆流而上。
漫长的黄昏年月里看不出来，难得黑夜，这才发现冥界的夜景原来比什么都美，并且残忍。遗憾的是冥界是没有夜的，这是一个生命的黄昏之地，只有黄昏。
三途河中碎裂的灵魂闪烁着点点星光，河水深沉，灵魂像雾气般浮游。往生莲静立水中，白玉红火；彼岸花寂寞又妖娆地纠缠，盛开了一地的白雪赤血。斜雨轻扬，天苍地茫。
摆渡人的渡鸦飞到我面前，好奇地用小眼睛打量我。
我伸出手，渡鸦被惊起，迟疑地在空中盘旋过几圈后落回我肩头。
“你要乘船吗？”摆渡人压着斗笠，沉声问。
“不用。”
“我的渡鸦只找可渡之人，我的船也只载可载之人，”摆渡人顿了顿，“你要乘船吗？”
渡鸦在我肩头啄我的头发，水流湍急，翻腾起几个水涡。
“乘船去哪儿呢？”
“我的船只去可去之地，你要乘船吗？”
渡鸦飞回船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冥界歌谣唱，“三途河，渡生死；孟婆汤，忘前尘”，“三途河里现三途，奈何桥头叹奈何，彼岸花开非彼岸，三生石上刻三生……”
忘川河水奔流不息，贯穿整个冥界，奈何桥便是在忘川之上。但即使忘川宽广如此，它也不过是三途河的一条支流。三途河根据水流流速不同分为“缓慢、普通、急速”三途，河水中含有腐蚀灵魂的剧毒，亡者生前罪责不同，流速也不尽相同。这三途又称作“往生、今下、来世”，是以谓之三途河。
摆渡人低着头不说话，很有耐心地等我答复。
我想过一些有的没的，最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摆渡人不再强求，撑篙离岸，远远地传来了朗越樵歌，“渡可渡之人，行必行之事……”
渡鸦扑扇着翅膀，发出“呱、呱”的嘶哑鸣叫。
夜色轻寒，幽冥泛冷。最冷的是我只是一个人，那不如就试着放逐，试着漂流。
我唤回摆渡人，走到船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渡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