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松传》纪旌辰

3、清歌

　　如此高声质问，是以惊动了远远躲在厨房一直窥探这边情况的掌柜。
　　那掌柜叹了口气，暗骂这小二好不晓事，既已见识此人手段，如何惹得？又整理了一下仪容，硬着头皮走了出去，堆起满面笑容，朝列积松一稽首：“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不方便的时候？况小老儿已然见得仙长仁心善举。小店能迎得仙长驾临已是万幸，如何敢收取仙长银两？这小二因没甚见识，是以言语冲撞了仙长，待我回头好好教训教训。”
　　列积松点头唔了一唔：“你既这般明理，我也不好强占人便宜。”说着便往那大汉怀中摸索一阵，掏出那方才与玄衣少年对敌之时颇占上风的斗状法器，递给掌柜：“我观这东西乃青金炼成，应值不少银两。如此便抵了我住宿之费如何？再者，你这小二虽略糊涂了些，却是个忠肝义胆的好小二，倒也不必责罚了。”
　　那大汉因口不敢言，只巴巴瞧着那法器，继而又狠狠盯着掌柜，掌柜一个哆嗦，伸在半途的手便生生卡主，往回一缩，笑道：“仙长盛情，只是小的如何敢收仙长之宝，仙长一路劳顿，还是先去上房休息才是。”
　　列积松见掌柜执意不收，便不再推拒，收了那法器，拉着那大汉转身上楼。那掌柜望着他们背影，呼了口气，伸手擦去额上汗珠。
　　进到房间，列积松一掐诀取了流光线系回腕上，又以剑指在那大汉身上连点几下，暂封了其法力，便躺到床上不再理人。只那大汉在师门中也是日日被众人吹捧，何曾受过这般冷落？当下便怒火中烧，奈何人在屋檐下，便不得不压低声音，尽量平和问道：“你既将我松绑，如何还不放我自行离去？强把我留在身边，是何用意？”
　　列积松转过身瞄了他一眼，换上一副看白痴的目光：“你这莽汉，不仅修为不高，才智也落了下乘。你当我不知，一旦放你离去，你便立时回师门找寻帮手前来报复。既如此，我留你在身边，哪怕你师傅闻信寻来，我若斗得过他尚罢，若斗不过，手中到底也有个砝码。不过素闻有其师必有其徒，你脑筋既这般简单，料想你师父也不甚了得。我这担心，虽说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却也显得有些多余了。”
　　大汉额角跳了两跳。只是此刻为人鱼肉，只在心内将列积松咒骂千百遍。
　　列积松仿若知道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你应知，正道各派中，峨眉列阵，蜀山善剑，天山行符篆，佛门力降魔，而我昆仑，便是汲各派之所长，且有不少上古三清祖师遗留的秘术仙法。碰巧我身为内室弟子，却也习得一二神通，只是不知威力如何。既如此，便拿你试验试验，你看可好？”
　　那大汉一哆嗦，闭口不言。
　　列积松正欲再玩笑几句，腰间昆字玉牌忽的一亮，眸内精光一闪，遂从床上坐起理了理衣服，高声笑道：“小子初出茅庐不懂规矩，不知何故竟引得高人以圆光术窥视，若是方便，还请出来一叙。”
　　不消片刻，房门便被推开，袅袅婷婷进来一位妙龄女子。身着鹅黄衣裙，细看其丽质婉约，眉目如画，虽不如顾柔秀颜倾城，却也自有一股人淡如菊的风姿。那女子不去看那大汉一眼，只向列积松一拱手到：“小女子峨眉派尹清歌，见过列师弟。方才无礼之处，万不得已，还请师弟甚勿见怪。”
　　列积松轻咦了一声，这名字倒是熟悉，却又忘了在哪听过。便向着尹清歌问道“峨眉派？不知贵派中是否有一位名唤顾柔的师姐？”
　　“这是当然，顾师姐乃是师叔了真师太的得意弟子，不只修为高深，容色也是桃羞李让，耀如春华，在我年轻一辈子弟中实在算得上翘楚人物，不想列师弟竟也相熟。”
　　此话算是个八卦的试探，列积松神秘一笑，故意显得分外莫测，倒让尹清歌心里坐实了他与顾柔之间却有些什么。正欲开口八卦些更多内情，不料列积松眉头一皱，像是想起什么来：“你如何得知我姓列？即便你从刚才便留意外方情形，也只应知我是昆仑七弟子，并不知我姓甚名谁。且又用圆光术窥探于我，到底是何意图？”
　　尹清歌含笑稽了一礼：“我与贵派陆师兄有过数面之缘，且蒙其照拂良多，彼时得其宽慰，倒是听了些关于列师弟的趣事。至于圆光术，因为陆师兄曾说过列师弟捣蛋算是一绝，今日既收服了这魔道之人，便想偷偷看看列师弟如何施展手段，不料却被发现，甚是惭愧。”
　　列积松听了这一番话，旁的倒也罢了，只是立时想起了得知尹清歌名字的缘由。他的三师兄陆沉醉面上素来沉稳大度，甚至有些发憨，骨子里却极傲气，轻易不称赞旁人。上次历练回来，却拉着列积松止不住地赞一女子，说其淡如汀兰，皎如秋月，却又不乏俏皮活泼。当时陆沉醉脸上还一副心动神往儿女情长的样子，被众师兄弟们笑了好几天。如今列积松再细细打量尹清歌，倒也真当得起这份赞誉。既是陆沉醉心仪之人，列积松当下满脸热情，笑道：“原来是三嫂，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按理应当先行拜会，只是师兄虽常提起三嫂，于小弟而言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若有不得礼之处，还请三嫂海涵。”
　　尹清歌一听这句三嫂，脸色顿时红得如同天边晚霞，眸内满含羞含喜。当下虽觉得此番言语有些唐突，自己却又有种被婆家人承认的感觉，心内立时对列积松增添了许多好感。片时过后，假装板起脸来：“我与陆师兄萍水相逢，君子之交，此事事关各自清誉，还望列师弟莫要胡说。”
　　列积松连连告罪：“还请三嫂恕我无礼了，只是在我心内，已经认定了你是我嫂子的。”
　　这话说得尹清歌双颊更是绯红，自古所谓娇艳欲滴，便是这个样子了。只把旁边的大汉看得眼睛发直。
　　不过一刻，尹清歌便调整好情绪，尽量平和道：“我此次下山，是因师尊察觉魔道蠢蠢欲动，特命我等下山调查此事，一路顺便降妖伏魔，行善助人。只是前些日子在此地城西百里外的陷荒山上发现一座山洞，名作隐龙窟，里面妖孽成群，为首的是条蛇妖，约几百年道行，已能化为人形，平日里作威作福，肆意残害附近村民，端的可恶。我虽有心除它，奈何终究势单力孤，与我同下山的师姐不知怎的竟联络不上，所以刚见列师弟道法高超，便想请你一并去除了那妖孽，也算是替天行道，行一场功德。且蛇本就全身是宝，那妖孽道行不低，若能消灭它，也可得些炼器的材料。”
　　列积松点头唔了一唔，低下头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半晌抬头道：“我虽知三嫂行善心切，只是寡不敌众，我们二人虽欲行善举，也应量力而为。不瞒三嫂，在下虽能用阵法占些便宜，终究修行日短，根基浅薄了些。怕是那妖孽刁钻，若它修行只在三百年左右，我尚可与它斗上一斗，若是再高个两三百年，即便你我二人合力除了它，还有一洞小妖。彼时力竭，陨在小妖手里，才真的是贻笑大方了。”
　　尹清歌一听，随即笑道：“师弟心思细腻谨慎，实在是好。只是我与那妖孽曾交过手，决计不会超过五百年道行，否则必生龙鳞而化蛟。妖类修行极慢，我等入门少说百载，联手定有一搏之力。至于小妖，”尹清歌看了看旁边一直盯着自己的大汉，“就交给这位朋友，想必被困在群妖中间，定不会留有后手。”
　　那大汉本陶醉于尹清歌的美色，正想着若脱困便去请师父帮忙抓住这美人回去服侍自己，忽一听得此言，吓得冷汗直流，强压住颤抖说道：“我可没本事和那些妖精们打，你们要去别拉着我，没的害老子和你们一起送命。”
　　列积松冲尹清歌点了点头：“三嫂果然聪颖，就按三嫂说的办，如此便无甚后顾之忧了。”继而转身看向旁边的大汉：“你若是一同前去，我便将法器还给你，几只小妖你一定对付得了，说不得还会分你些好材料。当然了，我们正道人士从不强迫于人。若你当真害怕送命，去不去也便随你。反正你若不去，现在就让你送命。”说完狠狠瞪了那大汉一眼。
　　大汉：。。。。。
　　列积松满面和善笑道：“那你去还是不去呢？”
　　大汉：我去。。。
　　列积松满意地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
　　尹清歌见得此番情景，不由一笑:“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随即掐起诀印，伸手向前一招，手腕上一对似玉非玉的镯子霎时灵光四溢，人便已飞向空中。列积松紧随其后，剑指一比，一旁摇光神剑光华大盛，另一只手抓住那魔道大汉，一提一纵，便由剑光托着二人向前追去。
　　只西飞不到半柱香，列积松忽然想起一事，遂运上法力传音给前面的尹清歌，语气甚严峻：“不知三嫂可否同我先回一趟客栈？师弟骤然想起一事还需三嫂相助。”
　　莫非是忘下什么法器？于修行中人而言，诸般法宝皆不离身，何曾听闻有忘下之说？尹清歌不由旋身停住，眼中满是疑惑之色，问道：“所谓何事？“
　　列积松亦停下来，瞄了眼旁边的大汉，见他老老实实站在身后，料想修为被封应该听不到他们之间的传音，便放下心来，冲着尹清歌羞赧一笑：“只是倏地想起还欠着客栈老板的银子未给，若是方便，想请三嫂帮师弟先交了住宿之费。”
　　尹清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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