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攻防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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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火。火。
烧！烧！烧！
大量的烟球夹杂着火头箭，接连不断地从城下窜上来，城头南疆人打扮的红衣士兵们被烟球击中后顿时口鼻窜血，纷纷倒在终日不散的毒烟中。想前几日他们还威风凛凛地踩着墙头叫嚣，如今已不知魂归何处。
守城的将军早已躲进了城里，惟余下这堵半壁烈焰半壁血泊的破旧城墙。
城墙底部的坑道刚刚挖通，攻城士兵身披金甲，大喝着冲过去。他们年纪不一相貌不同，却俱作决绝表情，布满血丝的双目圆睁，挥着单刀，誓要踏平这片被炮火灼烧过的焦黑土壤。
坑道挖通的那刻，负责在望楼[注1]上观察城内敌情的哨兵们心一松，不禁倚靠着瘫坐在地。
外面依旧杀声震天，然而他们知道，大局已定，长达三个月日夜不休的攻城之战终于迎来了胜利的一刻。
哨兵们勾着肩，闲扯些家常，一起畅想着数日后归了家、妻儿环绕的场景。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不知今日的长安是否大雪霏霏？
这边正沉醉在胜利的兴奋中，忽有一人猛然跳起，冲到楼边，指着城下吼道：“快看！他们在往后退！”
其余几个人应声挤过去，只见进了坑道入口处大量的攻城士兵一涌而出。起初他们以为是主将下令撤退了，而再细看，那里却是混乱不堪，许多士兵整条胳膊或者整条腿都被砍断了，人碾着人逃回来，每个人都带着一副丢盔弃甲的败兵模样。
主将开始斩杀撤退的士兵，但是完全无法逆转颓势，士兵们还是不停地、不停地往后撤。
这才刚过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对于兵家等同于眨眼之间。这眨眼之间这厚厚的城墙那头的坑道里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把原本一边倒的战局瞬间扳了回来？是什么让士兵们宁可被斩杀也要逃出去？望楼里的哨兵们面面相觑，但是每个人心里同时腾起了一股无可言状的惊恐和绝望。
“城楼！快看城楼！”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城楼，可恨天色已暗，一切都影影绰绰，他们拼尽全力也只能看见城楼正门处立了一个庞然的暗影。那暗影形状并不规则，像是个巨型的炮车。它长宽都约莫两丈，比正门还要高出几分。若它真是炮，凭其口径，一炮足以在军列的血肉之躯中轰出一条能走马车的逃生路。
那暗影左右两旁各立了一同样形状的东西，只是比它要小一圈。顺着两边看过去，只见同样的东西绕着城墙排了一圈，把整座城都包围起来。
哨兵们目瞪口呆地望着那群暗影。没人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被搬上墙头的，当人们注意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已经如鬼魅般，一动不动地立在夜色中。
忽然，为首的暗影轻微地动了一下，一下子伸高了好几寸。紧接着，所有暗影好似得了号令，集体伸长开来。这奇异的变化，给人一种整座城墙瞬间活了起来的错觉。
不等哨兵们反应过来，那为首的暗影又往前动了几步，一整个暴露在了月光中。原来那并不是什么大炮，而是一只纯白的似虎非虎似狼非狼的四眼巨兽，肩上长一双血红色的巨翅。而在它背上，跨坐了一名身材魁梧的蛮族青年。
那怪物身上披着金甲，口中衔了一攻城士兵。那士兵仍在挣扎，而它将头一甩，那士兵就从腰部被整个撕开，上半身越过高耸的城墙直直坠了下去，在地上生生摔了个脑浆迸裂。那怪物不慌不忙，吐掉口中的下半身，向城下惊恐的士兵们威慑般低吼一声。
整个过程中，它背上的青年一直神色淡漠。他右手持一金背大刀，左手如牵马一般拽着这头怪物的缰绳。他将缰绳轻轻一提，那凶悍的怪物便如得了号令一般，跃上墙头。
不等它站稳，城下便窜上了无数的火头箭，第一箭竟正中那青年眉心。之后又连续有好几箭射中他的左肩、脖子，只见他一扭身，从怪物身上翻了下来，摔进墙里，而他身后重重的暗影见势也纷纷重新缩了回去。城下的弓手见状，顿时爆出了一阵欢呼，士气再次高昂起来。而望楼上的哨兵们却清楚地看到，那些从坑道里逃出来的士兵，对此毫无反应，还是继续凄厉地尖叫着拼命往前逃。
哨兵们纷纷朝探出身子，朝城下的主军高呼，提醒他们去注意那些逃兵。然而隔着十数丈的距离，再撕心裂肺的喊声到了城下也化为一缕清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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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雨持续了没一会儿就停了，最后一支箭湮灭在黑暗中时，城下的士兵正在重整队伍，准备再战一场，夺回坑道。
而城上，为首那只怪物却驮着刚才中箭落地的那个青年，悄无声息地跃回了墙头。它冷笑一样咧了咧嘴，露出一双沾满鲜血的獠牙。而那青年身上方才中过的箭都不见了，那箭伤过的肌肤，竟然光洁如初，半点疤痕都没有。只有那第一支箭仍插在他眉心，汩汩的鲜血从伤口里流下来，染得他领口鲜红。
城下很快注意到了情况，极迅速地把城墙包围了。那青年神色如常，稳稳地坐在怪物背上，丝毫不减威风。他低下头，扫视了一下城下百万大军，在百万条目光的瞪视下，在震耳欲聋的惊呼声中，伸出手，握住箭尾，稍一用力，将整支箭生生从眉心拔了下来。
血液顿时喷涌而出，点点的洒在城下焦黑的土上。城下的士兵看到那血，都像看到魔物一样，纷纷往后躲，生怕落在自己身上。
这种仿佛是愚昧的行为往往源于极端的恐惧，人们对于完全无法理解的事，只能选择臣服。
那青年重新昂起头，将刀一挥，其他暗影便应令而出。它们俱是同样的巨翅怪物，只是毛色并不雪白，而是棕色。它们列着队，如士兵般一动不动地守在墙头。再看驾着它们的人，居然是先前倒在毒烟和炮火里守城的红衣士兵。每个人都衣衫褴褛，浑身血污，却目光炯炯，手握的长枪闪着寒光。
城下的士兵此刻都明白了，他们面对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支不死的队伍。
这时，坑道内的士兵已经撤尽了，逼着他们的元凶从坑道里现了身，果然也是浑身血污的守城士兵。他们并未驾着怪物，而是徒步从坑道里爬出来，在城下极迅速地列队站定，和城墙之上的队伍形成陆空包围之势。
整座城墙已然被蛮人夺回。
那为首的怪物仿佛有灵性，见城下军队大致整齐之后，抖了抖身子，巨翅半张，瞪圆了四只眼，俯身作进攻状。青年立起身，将金刀高高挥起，攒足力气，大吼一声：
“杀！”
随着他的这声令下，城下的士兵一跃而起，而城上所有的怪物，也一齐展翅冲向地方军队。霎时间，血红色的双翼遮天蔽日，红衣士兵如一片血浪直扑过去，触目皆是一片通红。
天地之间，只有那驮着青年的怪物一身纯白。它翱翔在血红之间，猛然爆出一声怒吼：
“嗷——”
这一吼，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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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望楼，宋代《武经总要》记载，望楼为高过城墙的侦察设施，攻城方用其侦察城内敌情。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攻防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