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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忆往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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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几百米处便是泽洋大厦,一晃眼的功夫,右边的免费停车场入口错过了,只剩下左边的山姆会员店,山姆会员店停车场是不收费的。
于是打轮掉头转方向,瞥眼瞧见越驶越远的路虎,我愉悦的笑了。可谓乐极生悲,刚回神时,发现车往路基快速的驶了过去,我着急的去踩刹车,慌乱中踩到了油门,桑塔纳不但不减速,反而发疯似的朝绿化带冲去,绿化带后面便是山姆会员店的停车场,停车场里停满了大小形色各异的车,若冲到停车场内,那简直是赔大发了。
头脑有瞬间的空白,空白后我立刻反应上来“刹车在中间”,于是着急的去踩刹车。
桑塔纳终于停了下来,我手脚有些发软,在驾驶室里足足坐了一分钟,看见有好些人围拢过来,才慢慢的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只见车屁股压着绿化带,车脑门已经进了停车场,万幸的是,我的车没有撞上任何车,不过,我的桑塔纳可没有这样幸运了,车灯掉了下来,前梁也凹了进去,右车门被挤得有轻微的变形。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说:“哎哟,姑娘,你这车开得够猛的,我远远的就瞧见了。”另一个戴着墨镜的青年弯下腰仔细的看了看车,语气十分轻松道:“这车没多大问题,拿去修修就好,估计千儿八百就够了,还好,这车便宜,撞了也不心疼。”
我快速的平复了肉痛的心情,开始打电话:“张小姐,您好、、、我花小夏啊、、、没有没有、、、实在很不好意思啊,我这里出了点紧急状况,可能会晚点过去、、、五点之前吧、、、您放心,五点之前一定送到、、、嗯嗯嗯、、、谢谢张小姐理解。”
“林哥吗、、、我小夏啊、、、我车撞了、、、车灯坏了,前梁和保险杠应该都断了、、、你是知道的,我只上了交强险,其他的保险没有上啊、、、嗯嗯,好好好、、、具体位置啊?具体位置在石景山山姆会员店前、、、嗯、嗯,好好好,那麻烦林哥啦,晚上请林哥与嫂子吃饭。”
(我所不知道的,在山姆会员店停车场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路虎,一位面容冷峻,身材修长的男人,背靠着车,双手抱臂,正静静的注视着我,直到看见林生前来,他才上了车,悄无声息的驶离,像从未曾出现过在那里一般。)
电话里称呼的林哥,是我的前房东,名叫林生,他是一个地道的老北京人,在六年前,我与徐梅梅初到北京时,就租住在他们院里的小平房内。
我在那里租住了五年,直到去年夏,才另租了小公寓,从那里搬了出去。因为相处了五年,情谊很是深厚,像闲暇时,我与徐梅梅还会到他们院里去坐上一坐,他们夫妻两待我们也是极好的。
我开的桑塔纳,就是林生卖于我的,去年他想换新车,便游说我买他的桑塔纳,当时我正处在失业状态,收入青黄不接,所以没有想过买车,但他们夫妻两说,没钱可以先开着,等有钱了再给,于是我也不好意思再推辞,便答应了下来,等到春节收了货款,才把两万元钱付给他们。
是以这次车被撞了,我第一时间里,就想到了给林生打电话,林生过来后,帮我把车送到了修理厂,我呢,就提了货送到泽洋大厦。
晚上,请林生夫妻俩在小肥羊吃饭,打电话约徐梅梅来,徐梅梅因为有事走不开,只说晚些直接到住处去给我压惊。
晚饭毕,已是夜里九点,我谢绝了林生夫妻两的好意,独自乘坐公交车回住处。
此时,公交车上人并不多,车摇摇晃晃,光线昏暗,让人昏昏欲睡,我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静静的看着窗外,夜里九点过的长安街,正是灯火璀璨之时,一片歌舞升平,盛世繁华的模样。
这情景恍若六年前,某个周末的夜晚,那日无事,我央求林旭带我到天安门看降旗,玩得晚了,他就坐公交车送我回住处,车外华灯初上,车内我们双手交握,彼此对望,像对方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瑰丽的街灯,从车窗外疾疾而过,光影打在他的脸上,让当时的我,有一种恍若置身于梦里的感觉。
或许,这真的就是一场梦,梦里,浓情蜜意;梦外,孤身一人。
六年了,已经分别六年了,人生能有多少个六年?自六年前一别,我曾无数次幻想过,幻想着在某个街角、在某个路口,能再遇到他,也或者,某次回租住屋,他正满含笑意的,站在院门口等我、、、可希望一次又一次的幻灭,以至于,有时我会产生某种错觉,觉得他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出现过,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他只存在于我的幻想中。
我不愿搬离小平房,固执的认为,即或是分手,我也要听他亲口对我说,也或者内心深处,是希望他能回来的吧,这种想法直到去年在养腿伤那段日子里,我终于想明白了,这所谓的一场爱恋,于我来说,刻骨铭心,于他,无非过眼云烟,转眼即忘,不然,他怎么会长达几年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一点音讯于我?
就像发炎的阑尾,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可如果让我痛不欲生,为何不切掉他呢?
什么事情,一旦想明白就好,于是我搬出了小平房,等腿伤好了以后,重振精神,跟徐梅梅开始学做起了礼品生意。
“半冷半暖秋天,
熨贴在你身边,
静静看着流光飞舞,
那风中一片片红叶,
惹心中一片绵绵,
、、、、”
手机来电铃音在响,我拿出手机来看,是徐梅梅的电话,电话那头语速极快:“小夏,你还有好久回来?”
此刻,公交车在等绿灯,前面红色的尾灯连成了一条长龙,我看了看车窗外的标志性建筑,回道:“还有15分钟左右吧,你在哪呢?”
徐梅梅有些不耐:“我已经到你楼下了,你快点,冷死老子了,挂了。”
一对小夫妻拧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摇摇晃晃的来到了后车门,女人扶住车门,轻声的抱怨道:“你看她们送的这些东西,拿回去也没地方放。”男人没有做声,女人又说道:“巴掌大的地方,我真的受够了,你说你挣那点儿钱、、、”男人小声的说道:“等合同到期了,我们租一个好点的吧。”女人似乎有些恼怒,嗓音稍稍大了些:“好一点?好一点难道就不是平房了?”
男人不接话,低声说道:“老婆,到站了,下车吧。”
他们的对话,让我想起自己曾住过五年的平房,平房很小,没有厨房,也没有卫生间,洗澡只能到澡堂去洗,上厕所只能到公厕,夏天热,冬天冷,冷得只能烧蜂窝煤,抱热水袋取暖、、、那些日子,对徐梅梅来说,简直苦不堪言,但对我来说,第一年与因与林旭恋爱,那时只觉幸福,感觉不到苦;后四年是对林旭的等待与期盼,与那种绝望比起来,小平房的日子根本不算苦。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车窗外,快到站了,我于是走到车门前,刷了卡,等待着下车。
十月中旬的夜,月很亮,风很凉。
远远的,便瞧见楼下衣着单薄的徐梅梅,她此刻正缩着脖子,双手抱胸,来回不停的走着,见到我,嚷道:“快点快点,冷死老子了。
我现在住的地方,是一个三十多平米的小公寓,一个单间带一个厨房带一个卫生间,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像电视、冰箱、洗衣机、空调、热水器这些家电都有,功能还算齐全。
由于母亲从小的教诲,屋子被我收拾得干净整洁,所以公寓虽小,看起来还不算凌乱。
徐梅梅一进屋,就开始拿着茶几上的零食吃着,一边吃一边还催促道:“快快快,去给本宫弄点吃的,饿死老子了。”
我打开冰箱,拿出了鸡蛋西红柿,郁闷的说道:“你这哪里是过来跟我压惊的?”
徐梅梅啃着苹果,看着电视道:“压惊也要先吃饱嘛,不然没力气的、、、小夏,面少下些,卤多放点。
我于是不再理她,到厨房去做她最爱吃的----鸡蛋西红柿打卤面。
蛋煎好以后,再把西红柿放进去,有油星子溅了出来,溅到手背上,我痛得惊了一跳,手背上有指尖大的油点,火辣辣的痛。以前住平房的时候,炒菜也总被油溅,林旭只要看见了,就会拉我到院子里,把我的手放在水龙头下用凉水猛冲,然后,他又到林生那里去要芦荟,他会把皮细细的剥开,用透明的叶肉,仔细的的给我涂抹,一边涂抹还一边说:“落下疤会不好看,以后小心些。”
后来他还到花市去给我买了一盆芦荟,又买了一盒烫伤膏给我送过来。
六年过去了,他送的烫伤膏早已用完,但那盘芦荟还在,搬家时,本想扔掉,后有些不舍,于是,就搬来了这里,放在了窗台上。那芦荟的花盆,蓝底,几株水草,两只白色的虾,虾----谐音夏,林旭总是虾米虾米的叫我。这花盆听说是林旭制胚,烧瓷,然后再找人绘画上釉,最后再烧而成 。
我把做好的面条放到茶几上,就到阳台掐了一小节芦荟。徐梅梅见状,一边吃着面条,一边没好气的说道:“花小夏,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你在这里睹物思人,别个不晓得在哪里快活呢。”
我一边涂着芦荟,一边淡淡的说道:“我今天见到白若尘了。”
徐梅梅惊愕的抬起了头,嘴里含着一大口面,她慢慢的把面条嚼了咽下,才费力的反问道:“瘟神?”
见我点头,徐梅梅眉头皱起来:“你打电话怎么没有说清楚啊?TM的他还真是瘟神,扫把星!我说花小夏,你就不能离他远点?”
我有些无辜道:“我就是为了避他才撞了的。”
徐梅梅做无语状,然后说道:“我觉得吧,你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就是来还债的、、、、不是我又拿你与竹竿分手的事情来说,你说,不是瘟神从中参和,你们怎么会分手?”
我没有接话。
见我一径的沉默着,徐梅梅叹了口气,收了碗筷自觉的拿到厨房去洗。
等我两洗漱完,上床看时间时,已经是夜里12点过了,熄灯后,两人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不知是不是今天车被撞了的缘故,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徐梅梅似乎也没有睡着,她翻了一下身,用手肘抵了抵我背,开口道:“小夏,我想转行了。”
我问道:“转行?那你准备转行后做什么?”
徐梅梅又翻了一下身:“还没有想好呢。小夏,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就快奔三了,在老家呢属大龄青年,在城市呢被人叫做剩女。所以啊,我现在的打算就是,想先换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最好能有一个圈子,再找一个不错的人嫁了。”顿了顿,又道:“到时,我还可以给你介绍条件相当的男人、、、小夏,你应该积极相亲才对、、、竹竿虽好,但就是因为他各方面条件太好了,所以才不适合你,要知道婚姻其实也讲门当户对的、、、有时候我虽然骂瘟神,怪他拆散了你们,不过想想看,即或没有他,你跟竹竿,估计也长久不了,毕竟你们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见我没有吱声,徐梅梅又道:“前两天,我到表哥家,无意中聊到瘟神,你是晓得的,瘟神的爸与竹竿的妈,都在中科院上班,听我表哥说,瘟神利用他爸的资源自己开了一个环保仪器生产公司,年营业额九千多万,近亿呀,牛吧?去年听说,还在顺义那边开了一个大型的仓储物流公司。你想想看,竹竿与瘟神的条件差不多,都是A大毕业,父母双方都有一人在经商,另一人也都在中科院,你想啊,瘟神现在混得这样好,那竹竿混得应该也差不离啊。花小夏,你在看看你自己,不是我要贬低你,无文凭,无智商,无背景,相貌充其量也只是清秀,跟美貌边都沾不上。凭什么保证竹竿那样的人一定能与你走到一起?、、、、好了,不说了,我困死了,先睡了,我说的话,你自己先好好的想想吧。”
很快,便传来徐梅梅均匀的呼吸声。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在这静谧的夜里,声音显得更外的清晰,窗帘似乎没有合拢,缝隙处挤进一束昏黄的光,那光斜斜的、长长的印在天花板上。我静静的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天花板,不知什么时候沉入了梦乡。
一如每次的梦,梦里一片温暖和煦的光,林旭正朝光源走去,我总是追不上他,急得大叫:“林旭,等等我。”他回过头来,逆着光,面容模糊,他声音似乎飘散在空中,有些模糊不清:“小夏,我要走了。”我肝肠寸断,近乎哀求道:“林旭,你别走,好么?”林旭轻轻的摇着头,回转身,又慢慢的朝着光源走去,步伐越走越快,转瞬光芒吞噬了他,林旭突然间消失不见,我蹲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有人拍了拍我的脸,我睁开眼,发现天色大亮,徐梅梅正坐在床边看着我,原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