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夏》巨流归海

13、第十三章 不速之客二

　　或许梧桐树下的话题，勾起了我的一些往事，在去罗家河的路上，我一直沉默着，白若尘跟在身后，也沉默着。
　　傍晚的风拂过水面，罗家河泛起了粼粼波光，肥绿的水葫芦丛里开满了紫色的花朵，一派美丽的田园风光。
　　白若尘留在岸边，我脱了凉拖，赤着脚端着箩筐走上了石墩。
　　每到夏季，罗家河的水位线要下降不少，站在石墩上，弓着身子已经够不着水面了，我于是试探性的把脚放到了水下的石墩上，水下的石墩长满了青苔，滑腻腻的，有些站不住，我紧了紧脚趾，终于站稳，水面刚没过脚踝，我于是双脚试着站了上去，只觉得身子一晃，我背朝河面倒了下去，岸上白若尘一声惊呼。
　　其实，罗家河的水并不深，最深处也不过一米五，所以即使像我这般不会游泳的人掉下去，只要保证临危不乱，是绝对不会溺亡的。
　　可白若尘不知道啊，当他跳到河里时，发现一米五的水位对他一米八三的个子来说，简直是太浅了，于是他站在河里，恶作剧般的看着我挣扎。
　　我在水里扑腾着，分明感觉他已经跳到水里，就是不伸手拉我，等我喝了两口河水，好不容易拽住他的裤腰时，他才伸手将我拉了起来。
　　我心里那个怒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满眼喷火的看着他，咬牙切齿的叫道：“白-若-尘。”
　　此时的白若尘，露出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呵呵有声的笑着，我本来是极其愤怒的，可看见他眉眼皆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却有些呆楞的怔在那里，因平时极少见他笑，他这一笑，本来俊朗的脸更是熠熠生辉。
　　他湿淋淋的站在河里，水波在他身边一圈一圈荡漾开去，夕阳已经下山了，最后的余晖呈现出瑰丽的颜色，他逆着光站着，发丝、脖颈、耳垂全是摇摇欲坠的水珠，那些摇摇欲坠的水珠透过余晖，闪闪发亮。
　　真是好美的一副画面。
　　我仰面看着他，他垂首看着我，那双黝黑的双眸像一汪要溢出来的春水，只见他慢慢的俯下身，我记得在曾看过的影视及小说作品中，男主角在爱慕女主角许久未果后，在一个特定的场景中，比如现在这种美轮美奂的场景中，男主角一定会情不自禁的吻女主角，然后，女主角的心就像花骨朵遇到晨光一样，砰的一下绽放开来，然后他们就恋爱了，从此过上了幸福甜蜜的爱情生活、、、可惜那些都是文艺加工过的，白若尘既不是我的男主角，也更对我没有任何爱慕之意，真奇怪，在这个时候，我居然能往这上面想。
　　我见他俯身下来，脑子嗡的一下大了，电光火石之间，我叫了一声：“不。”
　　叫完，立刻就后悔了，他不一定是要吻我啊，我真是自作多情了，果然，他面露尴尬，后退一步，声音有些微的不自然：“你，你到岸上去吧，这个我来洗。”
　　我脸烫得跟火烤似的，也讪讪的别过头，慢慢的爬到岸上去了。
　　于是两人又沉默着，我坐在岸上看他笨拙的洗着花生，有些好笑，一丝凉风拂来，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我伸手掐了两朵水葫芦的花，发现他正抬眼看我，于是说道：“你觉得这水葫芦花漂亮吗？”
　　白若尘抬眼扫了一下我手里的花，说道：“水葫芦又叫凤眼莲，原产南美，是外来物种，1901年被引入中国，有很强的净化污水能力，因水葫芦繁殖速度极快，所以常覆盖河面，甚至堵塞河道，影响航运，影响水底生物生长，这凤眼莲是外来物种侵害的典型代表之一。”
　　凤眼莲，真是花如其名，六瓣的花朵中，有一片花瓣很像凤眼，我看着他，不由得赞叹道：“你知道得真不少，就连这个也知道。”
　　白若尘语气平淡：“我记忆较常人稍强，看过一两遍的文字，能记得住个大概。”
　　我夸张的说道：“哇塞，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
　　他不再接话。
　　终于，他洗好了花生，并端上了岸边，他看着水里那片茂密的的水葫芦，良久淡淡说道：“幼时我曾学过几年画，写生时，还曾画过它。”
　　我站了起来：“你会画画？”
　　他提起箩筐，说道：“学过几年，走吧。”
　　夜色四合，天起凉风，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沁人的凉，白若尘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窄窄的小道上，不断的有蚱蜢掠过。
　　银白的月渐渐的升上了夜空。
　　我说道：“这条路，我闭着眼都能走回去。”
　　前面的人没有说话，我于是又说道：“我的童年生活，就是在这里度过的，有一年夏天，大概是我八岁吧，外婆跟爸妈都不在家，很晚了也没有回来，家里只剩下我与小冬，小冬吵着要找妈妈，我被闹得没有办法，只得带他出来，他那个时候，只有三岁多吧，所以还不太懂事，我们路过罗家河的时候，他吵着要吃菱角，那时候的罗家河没有水葫芦，全是菱角，你吃过菱角吗？不是北京卖的那种又大又硬的菱角，罗家河的菱角很小，但是皮很薄，很好剥，里面的仁又甜又脆，小冬见我妈捞给他吃过，所以，经过罗家河的时候，他吵着又要吃。我还记得，那天的太阳已经下山了，四处灰蒙蒙的一片，我其实胆子很小，很怕水鬼什么的，可经不住小冬闹，于是，我就让他坐在岸上等，自己壮着胆找了一根树枝，趴在石墩上捞菱角，等我捞了两把菱角回头看岸上，结果发现小冬不见了。”
　　前面的白若尘突然停了下来，我猝不及防，撞在了他的身上，他回头看着我，问道：“然后呢？”
　　我笑了笑：“然后，我叫了两声小冬，没有人答应我，我看见罗家河的水面上，有一颗像头的东西浮浮沉沉，我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是水鬼，但立即反应过来，那像水鬼的东西很有可能是我弟弟，于是，我只得跳下河去，连拉带拽的把他拖了上来。”
　　他挑了一下眉：“你会游泳？”
　　我笑道：“不会啊，到现在也不会，而且，那个时候我才八岁，也没有一米五高，但很幸运的是，最后我与小冬都没有被淹死，用我外婆的话说，是我们花家烧了高香。”
　　白若尘：“然后呢？”
　　我说：“然后，然后这事被我爸妈知道了，那个夏天，整整一个夏天，我爸硬是把罗家河里，所有的菱角给捞干净了，所以，你现在看见的罗家河，没有一株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