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夏》巨流归海

12、第十二章 不速之客一

　　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炙人的热意也逐渐淡去，似有凉风拂面，似有微苦的汁液灌入口中。
　　周遭的世界终于安静下来，我也陷入了沉沉的睡意中。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又似乎一觉无梦。
　　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直睡到下午五点左右，或许睡得有些久了，醒来意识有些恍惚，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过了好一会儿，四周的景物渐渐的，也清晰的映入了眼帘，我才明白，这是在外婆的堂屋里。
　　我躺在竹躺椅上，环视着四周。
　　堂屋没有人，除了头顶上做低频率旋转的吊扇，发出瓮瓮的声音以外，四周很安静，我又开始恍惚起来，我记得上午，自己在田间劳作，后来不知怎地就中暑了，我记得白若尘似乎来过。
　　难道，难道真是我的幻觉？可那幻觉怎么跟真的一般。
　　四周仍是很安静，我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已是下午五点过十分了。我于是起身，来到卧室，从挎包里掏出手机。
　　打开手机，吓了一大跳，居然有7个未接来电，再细看， 4个是白若尘的，2个是母亲的，还有1个是徐梅梅的。
　　我怔了一会儿，复又走向堂屋，堂屋的水泥地板很干净，几张小竹凳凌乱的放着，小方桌上的白瓷盘里，是切开的几片西瓜，那红色的沙瓤，正泛着莹润的关泽，一切似乎都显示着，除了我，曾另有几人在这里。
　　可人呢，人到哪里去了？
　　我关了吊扇，拿了一把蒲扇，挡着傍晚的阳光，急急走到了院外。
　　院外是一棵老梧桐树，枝叶茂密，风吹过时，满树绿叶晃动，会漏下了许多跳跃的小光斑。
　　此时的梧桐树下，停着一辆奔驰R300L商务车，京字打头，蓝色牌照，车门大开，一个壮硕的中年男人弓着头不停的从车里往外拿东西，眼见地上的礼品越来越多，那壮硕男人忍不住问道：“白总，好了吗？”
　　车旁站着一修长挺拔的人，背对着我，有几粒被桐叶漏下的光斑落在了他的衬衫上，调皮的跳动着，他声音清冷：“行了，车上的那些让花小冬提回去。”
　　真是白若尘，看来之前的那些，不是幻觉了。
　　我靠着大门，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那壮硕男人抬头间无意中瞧见了我，便礼貌的对我点了点头，我也礼貌的回以微笑。
　　白若尘没回头，声音平淡而清冷：“醒了？”
　　我见他出声，便走到他身后，看着地上那堆礼品，笑道：“这么多礼物，该不会是送我的吧？”
　　白若尘回头扫了我一眼，淡淡说道：“不是。”
　　我有些尴尬，不过马上又自我解嘲道：“也是哦，西洋参，高丽参、、、这些好像是适合老年人的，是不太适合我。”
　　他略弯了弯嘴角：“嗯，是送给外婆的。”
　　我心知他口中‘外婆’是对我外婆尊称，所以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觉得他并不是我以前认为的那般冷血，还是很有人情味的。
　　于是，我歪头看他，抿嘴笑道：“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白若尘俯视着我，有一瞬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表情很奇怪，眉头微蹙，黑色的双瞳紧盯着我，那深邃的眼神里，似有一汪春水，又似有我看不懂的情绪，不过，这种表情很短暂，短暂得我认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淡淡说道：“你们市里有一个环保设备招标会，我过来参加，听说你父亲生病了，顺道过来看看。”
　　我“哦”了一声，突然又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生病了？你是听谁说的？”
　　他嘴角微弯，却是没有回答。
　　这时，远远的传来了花小东与一个年轻女孩的笑声。没过一会儿，笑声随着脚步声近了，外婆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花小冬与一个漂亮的女孩。花小冬见我们都站在梧桐树下，嬉皮笑脸的说道：“姐，你醒了？”
　　他手里还提了满满一框才挖出来的花生，那花生还带着新鲜湿润的泥土。
　　我奇道：“咦，你怎么来这里了？”
　　花小冬放下箩筐，下颌指了一下白若尘，说道：“我们上午刚到学校门口，就遇到他们问路，我一听说找你，就把他们带过来了。”
　　我又问道：“那妈跟爸知道你回来了吗？”
　　花小冬道：“知道，都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了，我答应她，带严露回去吃晚饭。”
　　我看着他身旁那个打扮得十分洋气的女孩，温和的问道：“你就是严露？”
　　那女孩大方的点了点头，说道：“嗯，我就是花小冬的女朋友严露。”
　　我拉过她的手，由衷的赞道：“长得真漂亮，姐姐这次也不知道你要过来，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回头给你补上。”
　　严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撩着浓密的奇留海道：“哦，不用不用不用，嗯姐，我跟小冬现在准备回了，你跟我们一起回吗？”
　　我看了看院里晒在坝里的稻谷，摇了摇头：“我就不走了，我留在这里晒谷吧。”
　　白若尘见状，对身旁那壮硕男人说道：“你把他们送回去吧。”
　　那男人点了点头，问道：“白总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白若尘摇头，淡淡说道：“不用，你明早过来接我就是。”
　　我惊奇的看向白若尘：“你不会要住在这里吧？这里可比不得你们北京城。”
　　还不待白若尘回答，花小冬便开始笑：“姐，白哥大老远过来看你，你该热情招待才是，那有撵客走的道理？”
　　白若尘似笑非笑，并不接话，花小冬看了看我那张已经纠结得很的脸，又看了看白若尘，斟酌字句：“白哥，在不久的将来，我该不会叫你姐夫吧？”
　　我尴尬道：“花小冬，你说什么呢？他是我朋友，你不要乱讲，听见没有。”
　　花小冬朝我翻了一个白眼，大不以为然，我心里有些恼火：“我警告你啊，花小冬，别乱讲。”
　　花小冬撇了撇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径直从院里接过了外婆的塑料袋，然后往塑料袋里倒了半框花生，系上袋子后，笑嘻嘻的对白若尘说道：“白哥，剩下半筐花生，晚上让我姐煮来给你下酒。”
　　白若尘回头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我忘了她爱喝酒，老李，把车上那两瓶芝华士给我拿下来。”
　　我楞在那里，又羞又恼，我什么时候爱喝酒了？
　　那叫老李的人把酒拿了出来，并把地上那堆礼品全提回到院里，然后来到白若尘身前，恭敬的说道：“白总，那我们走了。”见白若尘点头，他才走进驾驶室，等花小冬与严露上车后，才发动车子离开。
　　我看见越驶越远的车，随口问道：“换司机了？”
　　白若尘似乎有些不明白我所指：“嗯？”
　　我解释：“上次，就是在太子域环岛，开别克撞了的那个胖司机，我记得好像不是这个。”
　　白若尘回道：“那是客户的司机。”顿了顿，又淡淡说道：“我不会用莽撞急躁、毫无预见性的人做司机。”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于是两人皆静默着。
　　傍晚的风吹得梧桐树窸窣作响，偶尔有两颗紫色的花籽落到我的头上，他伸手轻轻帮我拿掉，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而怪异。
　　他声音有些轻：“欢迎我吗？”
　　我脸微微发烫：“嗯，欢迎，呵呵，怎么会不欢迎呢。”顿了顿，我抬眼看他，诚恳的说道：“呃，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是因为我的手机放在包里，忘了带出去，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比我高很多，静静的俯视着我，双眸黝黑而深邃，不知何故，我心跳得很厉害。
　　这时，外婆突然从院门口探出头来，笑眯眯的说道：“小夏，我煮夜饭了，你把花生拿到河里淘了，晚上煮来给你们下酒。”
　　我忙点头答应，然后对白若尘说道：“我把坝里的谷收了，就去河边淘花生，跟我一起去吗？要去的话，进去换一双鞋吧，换我爸的凉拖。”说完，便准备往院里走，他却拉住了我。
　　我疑惑的看向他，只见他快速的松开了我的手。
　　我问：“你有事跟我说？”
　　他看了一眼我，又撇开脸去，声音有些干：“花小夏。”
　　我等了一会，始终不见他下文，于是说道：“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林旭要回国了。”
　　心滞了一下，但我仍是笑着，表情平静：“哦，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白若尘眉头微蹙，紧盯着我的脸，慢慢说道：“你不是一直，在打听他的消息吗？”
　　我打断他的话，冷淡说道：“那已是过去的事了，谁还没有一点过去呢？”
　　白若尘声音有些冷：“是因为你又恋爱了？”
　　突然心里很厌烦，于是我语气有些恶劣：“不是。”过了一会儿，我又说：“以后请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谢谢。”
　　见我这样回答，不知何故，白若尘神色似乎突然轻松起来，径自朝院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去换一双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