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剪羽》清游悠悠

2、第 2 章

　　“小姐啊，我刚才听到，今天在席间的客人猜测你的容貌是美是丑已经赌到了一千五百两了呢。而且最热门的猜测是一、美若天仙，二、被仇家毁了容的美人，如果我们也参加这个赌试，蠃的钱，哇，足够我们五年不愁吃穿了!”人未到而声先至，随着这个清脆的声音，双排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只圆嘟嘟的小白狗飞了进来，是的，它是用飞的，因为在背后两扇小翅膀正拼命地扑腾着，用一种稳定的速度前进到了屋子中心，然后在“拍”和“哎哟”两声之后，现场的景象就是小天狗从半空消失，然后一个约十五、六岁年纪，有着可爱苹果脸，梳着双髻系黄丝带，着浅黄衫草绿裙的小侍女从半空中以脸向下然后手足四处乱舞的姿式直落到了地面。
　　误落人间的精灵长长的睫毛忽忽闪了一下，然后，眸内光华大盛，转过头露出了朵美丽如山中百合般清纯的笑容，启开粉嫩而饱满的双唇，用懒懒的声音愉快地接到“真的啊，那我们把钱都押上去，赚的钱先拿来请一个专职的老师教小怜如何正确而不受伤地变身好了。”
　　叫小怜的小侍女活动着手脚，确定都完好无恙后，小狗狗般地粘了上来“不用啊，反正我也要成年了，天狗的能力我也没有办法保留，我们不如用来去大玩一圈，就从此为小姐的终身奔波吧。”
　　桑宜眸光一转，清脆的笑声顿起，“你打的好如意算盘，我也是应该好好为你打算了一下了啊。”
　　“小姐，呵呵，我只要跟着你一辈子就好了”小怜讪笑着赶紧转到精灵美女的背后献媚“今天是小姐最后一次在坊内登台，要用什么羽毛呢？”，“我们还没用过的有斯凡尼大公送的人面鸟翎，一根翎毛上竟有五六十种颜色，好漂亮哦。还有海外岛国出产的珍螺白细鸟羽，纹理漂亮得像一种非常珍贵的海螺喔，会飘在空中一直不沾地呢”。
　　“随便就好了。”
　　“小姐，不要这样啊，这是您最后一次在坊内跳舞呢，以后咱们就再也到不了这儿了。”小怜噘着嘴，她是个孤儿，打从十岁被卖进玉伶坊，就跟着小姐，刚开始时都不敢接近小姐，虽然小姐那时才十二岁，可是却不笑，也不说话，对人也是冷冷淡淡的，仿佛天生就带着不容侵犯的气质，可是舞跳得真好，好棒哦。想起第一次在羽楼后面的梅林偷看小姐跳舞的情景，身着羽裳飘忽的身影，在那满天飘散的梅花瓣的映衬下恍若天人，好美！从那时起小姐就成了她心中的偶像，而且是永远的。
　　“这不好啊？不是你一直嚷着想去四海飘荡吗？等咱们把那件事处理了就行了。这也未必是坏事。”望着镜中的撒娇的小怜，桑宜心中不由得一种疼惜的感觉，小怜是自己刚进坊时，干娘芸娘安排伺候她的，天真浪漫，活泼可爱，看到她就不禁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虽有个世代官宦之家的父亲，却因母亲只是一名烟花舞姬，又生的是个女儿，身份低微而根本不受承认，她们和奶娘只能住在城外村子里，每月有佣人定时送来微薄的生活费用，母亲曾指过在大街上一大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告诉她，那个坐在轿子里的大官，就是你的父亲。然后她快乐地告诉每一个人我有父亲，可是村里的人全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她，长大之后，她才知道那眼光叫做怜悯。
　　其实和母亲在一起很快乐，每天都和村里的小孩一起玩，回家妈妈会教授舞蹈，看着自己的笨拙动作在母亲眼里引起的惊喜，是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情。可是只到了七岁，母亲身体在长期等待与盼望中彻底跨了，丢下她和奶娘相依为命，也就是在这时，才被那个无情的男人接进府里赏一碗残茶剩饭，那一大帮同父异母的少爷小姐以欺负她这个没人护的孩子为乐事，连仆人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号小姐，还好有奶娘一直象妈妈一样疼她，可惜后来连奶娘也没能陪她了。都是因为她在那个根本就不承认她的父亲面前献舞！天真地想讨好那个从未对她笑过的男人，而被发现了她有传说中大地银白独角兽的变身力及优雅舞蹈天赋，被送进了玉怜坊，或者是说为卖个大价钱做好必要的准备工作。就是为了等待良机把她卖到最好的价钱是吗？如果可以被当今王上看中的话，从此就飞黄腾达，贵不可言了吧？
　　那个没人性的男人轻飘飘一句“你从今往后就呆在这儿等我们来接你”，她以为自已是被卖了！官家的女儿如想学舞的话都是聘请宫中的舞娘教师来家中授舞，或入宫习舞的，平民百姓的女儿则是几家人或一村人合请一位年纪大的已不再登台献技的舞姬，也是在家中教授，绝不会，没有人会把自己亲生的未出阁的女儿送到烟花之地的楼馆为了学舞的。初进坊那天，她不吃，也不喝，整个世界都只有绝望，直到芸娘的走近。芸娘是她娘当年的结拜姐妹，一直未随缘嫁人，把一生都献给了舞蹈并在玉怜坊教习，她收了桑宜作义女，说这是跟她母亲的约定，并让小怜来伺候她，由于她的冷淡与防备之心，这个鱼龙混杂之地，能真正被她接受的人，除了芸娘外，就是活泼可爱的小怜了，她每天总是在自己耳边喳乎着，让她那本来痛苦无波的日子充满着银铃般的笑声。
　　“可是小姐看起来一点都不快乐啊！那样的人，不理也罢，进宫那件事咱们不管它，反正这些年芸姨姨替我们攒到的钱足够咱们几个人生活的了。”
　　小怜坐在地上抱着桑宜的膝盖两眼水汪汪的看着桑宜，大有不答应我就哭给你看的气势。不过，这家伙不愧有天狗的天性，善于利用主人的弱点加以利用。那圆滚滚的眼睛里面看起来已经雾茫茫一片了，当你的小狗狗出现这种表情的时候，就是在指控着你的虐待与不关心它的意见了。美女主人伸出一只白净的手，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齐额的刘海，“小怜，你知道的，这件事会很快处理好。”
　　“那一定要让我在你身边一起处理，我才放心。”雾越来越重了，伤心的小天狗立马换了一个方向的软肋。
　　“我不喜欢有牵挂，你跟着我会让人不放心的。”桑宜轻声道。
　　“不会的，小怜不会成为小姐的负担，小怜自小就没娘啊，十岁就被爹卖到了坊里，虽然小姐不是亲生的姐姐，可是小姐对小怜是真的好，有好吃的好玩的，小姐总是变着法子让给小怜，小怜愿陪着小姐一辈子！”抽了抽鼻子，雾笼罩下的黄河水开始漫堤。
　　“这个，会有办法解决的。”桑宜垂下了眼帘，心中也泛起一阵哀伤感。
　　小怜小嘴噘得老高，抽泣着离去，看着她的背影，又仿佛看到十二岁时的自己，将被送入玉伶坊的前夜，满脸是泪，语不成声地哀求着父亲，可是父亲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拿着那厌烦的眼神看着她，不耐烦地告诉她这对大家都好，拂袖而去，从那以后她就知道了自已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在她的生命里没什么是值得高兴与悲伤的，最亲的人早已离她而去，唯有的就是一颗纯净无染的心了。
　　望着镜中的自己，有着空灵的独特气质，是因为吉祥兽为独角兽之故吗？独角兽是传说中的神物，视为祥瑞，不沾半点人间气，传说中居住在塔德斯曼大地的终头，是生命的守护者，只有心灵纯洁的人才有机会一见，芸娘常说她象天上的仙子，充满着灵气，是上天降在人世间的人儿呢。但天上的仙子最终都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局呢，如果不是十二岁那年的献舞，她的命运也许就像另一个有着身份卑下的二姐桑琪一样，被卖，不，是叫做被嫁与年逾半百的当今大宰相续弦，最后郁郁而终。
　　那年正值库班斋节，正是二姐桑琪出嫁之日，整个家族聚于一起，明月当空，桂花香飘散在整个席间，几位兄长们吟诗对诗，能成为宰相亲家，已是打开了爬得更高的通道，那个男人表现出难得的和蔼，看起来不若以往的阴沉，让她鼓起勇气，走到席前：“父亲，宜儿想为您献舞，是宜儿自创的花间舞。”众人惊讶地看着她，，她自唱自舞起来，歌声清亮悦耳，配以灵动的舞姿，仿若仙子在花间嬉戏，水间精灵在溪中戏水，看得众人如痴如醉。一曲终了，众人仍还沉浸在那舞姿之中。良久，才爆出雷鸣般的掌声，这是她第一次获得的掌声，心中的欣喜却在父亲那又略显阴沉的眼神中散去无踪，父亲看了她一眼后，起席转身而去。第二天，她就被送入了玉伶坊，由芸娘亲自教授，她清灵的气质，天资加上后天的努力，让她在短短四年内成为名动京师的四大舞姬之一。
　　“宜儿”，一声轻唤打断了桑宜的沉思，从镜中望着身后不知何时走近的芸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