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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手持弩箭的黑衣人勒马停住,与身边的黑衣人首领对看一眼。
      寡不敌众。
      对方既然救起常惜柳,就说明不会坐视不管。两个年轻男子身后一众家仆虽然打扮普通,却看得出个个都是练家子。
      不过他们接了这个任务,收了黄金,就没有退路了。今天要是无法杀死绿柳公主,他们便难逃一死。
      黑衣人首领踩着马背一跃而起,飞身向左边的男子挥刀。而持弩箭的黑衣人在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左边时,举起强弩对准常惜柳又是一箭。
      弩箭快而强劲,直朝常惜柳的太阳穴射去。
      抱住常惜柳的男子左手扶住怀中人,右手不知何时从哪里抽出一把长剑横在两人身前,弩箭不偏不倚打在了剑身之上,带着倒刺的尖锐箭头竟被击平。
      左边的男子顷刻之间也已拔出腰间软剑,黑衣人首领的刀离那男子还有三寸之时,已被他一剑封喉。
      持弩的黑衣人见大势已去,欲回马奔逃。那些家仆打扮的侍卫早已将他前后包围,两边的侍卫手起刀落挑断了他的脚筋,拽下马来绑住双手。
      左边的男子肤色尤为白皙,秀气的面容如同少女,此刻正蹙眉看着被押到跟前的黑衣人。黑衣人被迫人的眼光盯住,两颊抽搐。
      他嘴角一动,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立时泛起骇人的青色,七窍皆流出黑血,随后躺倒在地不再动弹。
      服毒自尽了。
      秀气男子转头看向身边,另一年轻男子已将长剑插回剑鞘之中,颀长的身躯挺坐在黑色的骏马上不动如山。宽厚的胸膛前,鸦青色的劲装细看之下已被大片血迹染红。
      “你被那箭伤到了?”
      男子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前。
      他刀刻般的五官英气逼人,忽然神色一动:“是她的血。”
      扶住常惜柳的左手微微向上一推,早已昏厥的身体被推向前,露出了背部。一支短箭几乎完全刺入了肩背,只留一点箭翎在外。纯白的箭翎,连同月白色的缎裳,全部都被鲜血浸透。
      男子重新将她抱好,把她的头扶正在自己的肩上,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张血色失尽仍不掩秀丽的脸庞。
      “快走吧,她的伤再不医治,只怕活不了了。”

      “顾小姐,老朽已为这位姑娘处理好伤口,等下会将药方写好。她的伤势极为严重,不过现在暂时没有危险。那箭伤之处伤及肺部,只怕病情反复也是有的,要好好将养一段时日才可复原。”
      坐在床边的顾可贞看着大夫点点头,回头去看床上的人。
      白皙的背上,肩背处被厚厚的纱布缠绕,仍隐约透出血迹。伤口处的药已经换了好几次,整个人散发出幽幽的药汁的气味。
      “她什么时候可以醒?”
      “伤势沉重,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即使清醒过来,应该也没有力气多说话。”大夫收拾好药箱,背到身上。
      顾可贞站起身来将他送出门外,脚步一转去到楼下。
      这是一座别馆,原是前朝一位闲散王爷的府邸。其中一栋湖边的小楼大约是为了某位妾室而建,小巧别致,景致甚好。如今给伤者居住倒也合适。
      楼下小厅中,两个男子坐着,正说着什么。
      顾可贞走了进来,一身蟹壳青的劲装与哥哥相似,只是身量娇小曲线柔美。秀气男子看见她,双眼一亮。
      “小贞,你这几天闷不闷?”
      顾可贞停步,也不回答,规矩地行礼:“蒙公子。”
      童蒙明显不太高兴,“小贞,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这里又没外人,不要叫我公子。像以前那样叫蒙哥哥不好吗?”
      “不好。公子即将与西燕公主定下婚约,凡事都该注意分寸。”
      闻言,童蒙脸色顿时暗了三分。
      “哥哥,大夫说她一时半会没法醒来,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顾可贞不去看情绪变坏的童蒙,转头对哥哥顾含章说。
      顾含章正看着手里的箭头,那是从那女子背上伤口处取出来的。箭头锋利,带有倒钩,刺得又深,取出很是不容易,所幸并未喂毒。
      “看来是被追杀,对方想至她于死地。”
      “是啊,我已派人沿路回去查看。这姑娘的侍卫无一幸存,杀手也都死了,无法得知她的身份。”
      顾含章放下箭头,看向胞妹,“她身上有能表明身份的东西么?”
      顾可贞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素笺和一枚玉佩。
      “只有这些。笺上没有称呼,也没有署名。而这玉佩倒是极好的羊脂白玉,只是据我所知,西燕并没有姓柳的官宦人家。”
      接过素笺和玉佩,顾含章先展开了素笺:今夕何夕,莫问前程。
      他细想之下,唤来侍卫:“去之前找到这姑娘的马车和侍卫的地方,沿路看看附近有些什么地方。”
      接着又细看玉佩,果然是上好的软玉,触手温润。玉佩被雕刻成一个“柳”字,字体苍劲。
      从衣饰车马看,应该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不知得罪了什么人遭到追杀。可她身份不明,也无处可将她送回。
      “哥哥,在我们回去之前,她的伤大概是好不了。怎么办?”
      顾含章仍在抚摸玉佩沉思,“既然救了,也不能半途将她弃之不顾。且不论伤势如何,留在这里只怕还会再被刺杀。”
      童蒙坐回去,端起茶盅喝了两口,“带她走可以,不过得带回你们府里去。”
      “那是自然,不能让不明身份的西燕人进东祁王宫。”

      夜很深了。
      湖边小楼仍有光亮,似乎是受伤的人有什么情况,伺候的丫鬟还未歇息。
      顾含章站在窗边,看了许久。
      他还记得抱住她时的触感。缎裳之下是柔软轻盈的身体,血腥味也掩盖不住本身的雅致香气。秀丽的五官即使紧闭双眼,也能想象清醒时候的神采。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有人要她死?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小楼下。他顺着楼梯往上,来到她的房门前。房门半掩,丫鬟正端着脸盆和纱布出来。
      “她怎么样了?”
      “刚换好药,有些低热。”
      “嗯,你去吧,我来看着。”
      “是,顾公子。”
      丫鬟抬头,红着脸看了一眼顾含章,应声退下。
      她侧躺在床上,鬓边微微有些汗湿,乌黑的发丝贴在脸上,衬得脸庞越发白皙。初见时失去血色的双颊,此时因为低热而有些潮红。
      顾含章走到床边,俯下身仔细看她。
      当真是生得极美。
      长指贴上额头,果然有些灼热。她忽然一动,顾含章立刻收回手,直起身从床边退后两步,背过身去。
      背上的刺痛一阵又一阵,胸口火烧般发热,连睁开眼睛都费了好大力气。眼前模糊,只能看见些大概轮廓。
      几步远处,站着一个俊挺的男人,背对着她。
      “大哥?”
      刚开口,疼痛就袭向胸口,喉头一痒便忍不住咳嗽起来,呼吸都变困难。
      顾含章听她喊大哥,知道她看不清自己。这应该是个好机会,可以借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紧接着又听到咳嗽声,她好像很难受。
      他走到桌前,摸了摸茶壶,还是热的。倒了一杯温茶,回到床边。
      她已咳得俯在床沿,无力再起身。顾含章扶起她,坐上床沿,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来,喝水。”
      茶杯送到唇边,她喝了一口便摇头。
      “不想喝了?”
      探手把茶杯放到旁边的矮几上后,又把她往上扶了一些,让她能枕在肩头更舒服些,也能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大哥,是她,竟然是她……”
      “谁?”
      等了一会儿,可是她没有回答,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大哥,好疼啊……”
      等候片刻,真的不再言语了。
      顾含章低头看她,好像又昏睡过去了。长睫毛遮住了眼睛,在眼下留下一小片阴影。颊边还留有泪珠,似乎是刚说了极伤心的事。
      用指腹抹去那滴泪珠后,他久久没有动弹。
      罢了,带她回去后再说吧。

      马车行了半个月,一路颠簸,即使车内宽敞,铺了厚实的地毯和软垫,仍旧让人感到长时间的行路很不好受。
      顾可贞与常惜柳同车,方便看顾后者的伤势。她坐得太久,忍不住伸腰,活动活动手脚。
      咚一声,头撞在了车窗上,疼得她呲牙咧嘴,捂住脑袋。
      一支紫玉钗从她的发间掉落,眼看就要落地摔碎,常惜柳伸出手,一把接住那钗子。
      “姑娘,你的钗子掉了。”
      顾可贞吓了一跳,捂着头转过身,见常惜柳已睁开眼睛,手里握着她原本插在发间的紫玉钗,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你醒啦?”
      其实她早就清醒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那日必然要死在那些黑衣人手中,没想到有幸被人救下。不过她并不清楚这些是什么人,倘若清醒,便要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
      如果他们与惜槐有关,那她等于重新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如果他们与惜槐无关,一来说出自己的身份,他们不一定相信。二来,无论自己说是西燕的什么人,他们都将把自己送回去,只要没有回到宫中,随时都有被杀死的可能。
      所以她便一直装作昏睡,迟迟没有醒来。几天下来,她已经把这些人的情况听得差不多,原来竟是阴差阳错地遇到了东祁的公子童蒙。
      西燕只知东祁使臣来访,却不知原来他们的公子也混在使臣队伍之中来到了西燕。而那顾含章与顾可贞是兄妹,听他们的对话,应当与童蒙相当熟悉,似乎是东祁官员的儿女。
      她犹记得自己第一次醒来时,因为疼痛而视线模糊,误以为看见了大哥常惜杨。那身影高大俊挺与大哥有几分相像,记忆中模糊还有对那人声音的印象,这样想来,应该是顾含章吧。
      幸好没有说出什么能够听出身份的话来,她才能一直跟着这些人到现在。
      如今已到了东祁境内,是时候醒来,把想好的说辞告诉他们了。
      顾可贞一手还捂着头,没有接过紫玉钗。常惜柳一笑,撑起上身,探手将紫玉钗重新插回她的发髻上。
      “好漂亮的钗子。”
      顾可贞揉着额头的手往上,摸着自己的发髻,紫玉钗已经重新插了进去,她不知想起了什么,俏脸略略发红。
      “谢谢你,这玉钗禁不得摔,还好你接住了。”
      “不,该是我谢你们才对。要不是你们出手相助,此刻我应该已命丧黄泉多时。救命之恩,无以回报。今后只要你们需要我,定当万死不辞。”
      常惜柳不想再躺着,支撑着坐了起来。虽然修养了多日,但伤势严重加之路途颠簸,这一动之下伤口又是一阵疼痛,气息不匀。
      顾可贞连忙加了两个软垫在她背后,让她好受一些。常惜柳向她感激一笑。
      “我叫顾可贞,是东祁人。你呢?你是什么人?那些黑衣人为何要杀你?”
      看着她的眼睛,轻巧回答:“我是乌柏公子的侍女。”
      “乌柏公子?西燕王最小的公子?”顾可贞低呼一声,不可置信般看住她,原来是西燕王宫里的人。
      只是,她实在不像是侍女。
      “那你知道,那些黑衣人为何要杀你么?”
      常惜柳垂下目光,点头,复又摇头:“知道,但不甚清楚。”
      见顾可贞仍看着她,只好说下去,“那日乌柏公子让我去广济寺取一封书信,回来的路上便遇到了黑衣人。差点命丧他们之手的时候,有幸遇到了两位公子搭救,所以也不敢胡乱猜测是谁下手。”
      顾可贞见她说得镇定又有条理,不像是说假话。
      “那姑娘如何称呼?”
      “柳儿。”
      顾可贞点头,心道难怪有块“柳”字玉佩。不过这柳儿身为侍女,却长相气质绝佳,衣饰上乘还带着侍卫出行,想必很得那乌柏公子喜爱。
      “既然如此,那我们会派人联系乌柏公子,将你送回西燕去。”
      “不可!”常惜柳语气一急,连忙平复。
      “顾小姐,我虽不确知是谁买通杀手,但我此时若活着回宫,对方便会知道自己并未成功。我命不足惜,只怕他们会对乌柏公子下手。”
      她挣扎着起身,对顾可贞行礼,“还望顾小姐暂且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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