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四日

2、下文

　　到宣城温府，家丁回话如玉公子外出访友未归。
　　全秀兰轻轻一叹，转身欲投客栈。
　　突然马蹄声近，两骑缓缓驰来，却是如玉公子。
　　如玉公子看了全秀兰一眼，一怔，讶然说道：“乃和？”
　　全秀兰淡淡一笑。

　　“怎么要来不先告知？如若我回来完了，不是错过了？”吩咐家丁准备晚饭后，如玉公子笑问道。
　　全秀兰淡淡笑道：“一时兴起就来了。不过，你是到哪访友？”
　　如玉公子道：“我进了京都探访慕荷。”
　　“慕荷近来如何？”全秀兰难以察觉地蹙一蹙眉，问起好友。
　　“不错。”如玉公子看向一旁小目：“嗯？”
　　全秀兰道：“我新近收的贴身小厮，叫小目。”
　　小目随即叫了一声’温公子‘。
　　如玉公子点一点头，皱眉道：“贴身小厮？”
　　小目做女似女、做男似男，外人又不知道妙手真容，无怪如玉公子认不出来。
　　“‘小厮’”全秀兰笑着重重回了一声。
　　如玉公子了然笑道：“这小厮倒是不错。”
　　此后，两人闲话家常，到吃完饭，全秀兰先回了房。

　　待进房后，小目好奇地问道：“如玉公子怎么认出你？”
　　全秀兰笑了一笑，却不回答。
　　小目见她不答，也不再问，立在一旁看她看房内的书。
　　书看过大半，一阵敲门声响起。
　　全秀兰道：“进来。”
　　如玉公子得许推开门正要进来，却又一退，右手一卷一甩，甩出十数枚细小银针，身子同时一侧，避过十数枚，脚步顺势迈进门内，疾急掠向身旁白墙，扯下墙上一幅画，回身一震，震离扑到面前的银针，接着立传画纸，画纸不断包裹弯曲，将接连而来的银针包裹在内。待画纸卷完，他一甩，甩去再至的银针，将两边卷轴握在手中，向小目抛去。
　　两人距离数步，他一抛，小目不由一退，卷轴失力，尽数散开，里面银针稀里哗啦落下来，四处乱飞。
　　小目伸手接住一些，待卷轴落地她回身看，如玉公子站在全秀兰身前，手中数枚银针闪烁。
　　“妙手三千针，不想我有生之年还得见。”如玉公子将针还给小目，缓了一缓。后背衣衫尽湿。
　　小目看着如玉公子，满眼钦佩，笑道：“阿目曾经说过如玉公子与人比武，无论对手功力，必然全力以赴，让他十分钦佩。今夜比试，果真是这样。”
　　如玉公子笑道：“邀战比试的人都是成名功夫，其中必然有可以称道的地方，怎么不能全力以赴。不过，阿目是谁？”
　　“阿目？”小目说到这个名字，双眼璀璨，让人不敢正视。她笑道：“你们都叫阿目偷天。”
　　“偷天？！”如玉公子与全秀兰相视片刻，忍不住一笑。
　　偷天盛名远播，堪称传奇，却有这样的真名，有些好笑。
　　如玉公子笑道：“你们同姓真是巧事。”
　　小目道：“我们不同姓呀。我连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阿目捡到我时说他叫阿目，我小，就叫小目。难道目是姓？我都不知道。”
　　小目好不以为意地说出身世，两人又对视一眼，全秀兰道：“江湖说妙手偷天雌雄大盗，我当你们心意互许，一世爱侣。”
　　“爱侣？”小目怔怔然：“阿目捡到我、养我，是我师傅，怎么会是爱侣。”
　　“看来是江湖人误会了。”如玉公子忽道：“乃和，你不是要看宣城夜市，我们走吧。”
　　全秀兰看了一眼他，道：“小目，走吧。”
　　小目摇一摇头，道：“家主，我不想看夜市。”
　　“那我们去了。你不用等我，先睡吧。”全秀兰说完，与如玉公子出了门。

　　宣城夜市，初一十五，灿灿然把天都映亮了。
　　两人走在里面，比肩接踵。
　　全秀兰一直挨近小摊小贩，不时停下看他们卖什么。如玉公子走在她身旁，笑叹她商人本色。
　　两人走了许久，全秀兰道：“我想看看整片夜市。”
　　如玉公子略微惊讶，随后点头带她走出人堆，穿过几条小巷，爬上一座好似小山的高处。如玉公子向下一指，灯盏明处，夜市尽现。
　　两人默然看了夜市许久，如玉公子道：“真想不到你竟收了妙手。”
　　全秀兰道：“说收是过了。她不过有想要的东西在我手里，我用它换她随侍罢了。”
　　如玉公子一怔，略微惊诧道：“凤牌在你手里。”
　　全秀兰也是惊诧。妙手寻找凤牌世上知道的人恐怕不出十个，如玉公子竟然知道。
　　她看向他，淡淡一笑，道：“在薛府修密道时发现的。”妙手寻找凤牌她是那时才知道。
　　说着，全秀兰自衣袖内取出凤牌，递给如玉公子，道：“凤牌沁凉，人体难温，你贴身戴上，就不会觉得热了。”
　　如玉公子看一眼凤牌，不接反笑道：“你也服了‘愿同尘与灰’，你用吧。”
　　全秀兰一笑，道：“我若不是执意要服毒示诚，你也不需要受这种苦。”
　　如玉公子笑了一笑，不再推却，接下戴上。
　　全秀兰见他戴上，转过头看着夜市。两人静默，不再言语。

　　全秀兰到宣城看过夜市，在温府又住了几日，这天与如玉公子在花园中商议接着要去哪里。
　　两人商议好后，全秀兰掏出一片纸，递给小目，道：“这是你要得。”
　　小目接过纸，怔了一怔，道：“怎么忽然....”
　　全秀兰看一眼如玉公子，笑道：“这是我答应你的，当然要给你。”
　　小目竟然微微红了眼睛，道：“谢谢家主。”
　　如玉公子看她如此激动，不由好奇：“这是什么这么重要？”
　　小目自怀里拿出与凤牌极为相似的一块玉牌，在那凰嘴上一推，那鸟嘴立时吐露出一截纸。她抽出纸，才答道：“凤凰玉牌中藏着杀了阿目的凶手姓名。”
　　两人在一旁看到玉牌的精巧机括，心中佩服，而后听到小目的话，都是一怔。
　　全秀兰道：“偷天犯案累累，朝廷早已经下通缉令，且江湖恩怨不少，会被杀也是情理之中。说不定凶手杀之有理。”
　　小目摇头道：“阿目说过，理应被杀他不吭一声。但他要我报仇，那杀他的人就不应该。”
　　说完，她将凰玉放到全秀兰手中，道：“多谢家主照顾，小目告辞。”
　　“小目，”全秀兰拿着凰玉，略微诧异：“你不要留作纪念？”
　　小目淡淡说道：“人死了，一切都没用了，纪念什么。”
　　“睹物思人也好。”
　　“阿目说思人若要依凭物件，情是不够深的。”
　　此话一出，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怔怔然。
　　小目又要告辞，院中突然飞来一只鸽子。那鸽子通体碧绿，扑籁籁停在花园石桌上。
　　“碧海？”全秀兰与如玉公子看到鸽子，都是惊讶。这鸽子是全大公子的信鸽，天下唯一。
　　全秀兰将鸽子腿上绑的信拿下，鸽子展翅，又扑籁籁飞走了。
　　全秀兰展开信，示意如玉公子一起看。
　　两人看了一会，如玉公子笑道：“全大公子真真....”
　　却没有说下去，只是笑。
　　全秀兰也是笑，将信递给小目，道：“你这回若有什么事，可以找这人帮忙。”
　　小目接过信，感激地一笑，说道：“谢谢家主，小目走了。”
　　“小目。”全秀兰想到什么，忽然唤住她。
　　小目转头看她。
　　全秀兰笑道：“如若办完事没有地方去，可以回来。”
　　小目道：“回来做什么？”
　　“做你一直做的。”
　　小目笑着点了一点头，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