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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坍塌 ...

  •   他在流血。
      JOHN觉得他从出生以来从未这么确定过一件事情。
      从他刚中枪到被困在这个坍塌的营地为止早就过去不止一小时了,那些起初能有效制止疼痛的肾上腺激素已经停止了分泌。肩膀的部位湿濡着,疼痛像是早有预谋的某种异火浇熄了JOHN心中关于快速获救的些许奢望。
      他必须咬紧牙关才能阻止自己呻吟出来,没人会听见不是吗。
      几小时前他正专注于一场战地手术,以至于敌袭突然而至地时候没能成功逃脱,而此刻在这个坍圮、残破、并且有可能再次塌陷的废墟里,他却只能像只盲眼的蝙蝠一样裹紧自己以保持体温,JOHN费力地将手术袍拢起来,一面伸手在上衣口袋里摸索,一面嘲讽自己:“伙计,嘿,这次你可真的光荣了!”
      好在指尖总算触及那卷自己匆忙顺手收进去的绷带。他需要快速止血,哪怕不一定能遏制伤口的恶化。他咬住绷带地一头将它拆开并且咬掉沾上灰尘的一段。JOHN眨眨眼睛,皱起眉头,伸出手指轻柔地按压伤口周围,这弹孔一定会恶化的,而他会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迅速乏力、脱水、低烧,甚至休克,没人比一个军医更了解伤口。他缓慢而用力地单手将那卷绑带缠上伤口,这需要一些技巧来按压,然而手指向出血点施加的压力比想象中的更疼。
      地面下的营地黑的像个罐子,并且干燥、封闭,JOHN的眼睛几乎派不上用场,除了听觉和嗅觉的异乎寻常的敏锐让他稍觉安慰。等那卷绷带只剩光秃秃的尾巴的时候JOHN停下来喘息,他需要一点东西来分散这该死的敏锐感受。他单手撑着地面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沙漠靴蹭在地上发出嗤啦一声,然后是一声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
      “哒哒。”
      JOHN被冻住了。
      什么声音?
      他花了几秒钟反问自己。然后那个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这一次足够清晰的
      “哒哒。”
      带节奏的,有规律的,就像是□□与坚硬物接触的清脆。
      “哒哒。”又一声。
      这次JOHN无比确定,这声音来自手指和石板的敲击合奏,他飞快地朝着那个方向转过头去几乎扭到脖子,然而空气里突然传来一阵杜松子的气息。
      “谁!?谁在那里?!”没人回答他。那个声音消失在黑暗里。
      JOHN闭了闭眼睛,感到一阵挫败,这个时候自己产生的幻觉几乎把他自己打败了,从那一瞬间的强烈喜悦到现在的剧烈心跳,而那该死的杜松子的气息还在鼻腔里优雅地打着旋,让他无法控制地回想起伦敦蛛尾巷茉莉酒吧的招牌酒——绿色长廊。他不停地回想那种醇绵的口感,单薄但并不浅薄的香气,甚至玻璃器皿贴合在皮肤上的湿润错觉·····直到那个声音再一次打断了他。
      “哒哒。”
      不是幻觉。真的,有一个也许和自己一样不幸的人被困在这里。
      JOHN收回神识,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回来,这一次他从那个方向听到了更多的声音证据,比如男子轻松的节拍,鼻腔里健康的呼吸,甚至晃动脑袋引起的细微摩擦声,JOHN简直能想象那狭长的手指弯起骨节,有规律地敲打在石板上的样子。他清清嗓子朝那个方向转过头,尝试性地开口:“good morning.”
      “事实上一点也不好,对你来说。”他收到了几乎经历过的最快速的回答,一个低哑磁性年轻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健康,如果忽略那些语气里的不耐以及促狭的话。
      JOHN没注意到自己弯起了嘴角“为什么对我来说不好呢?”他问道。
      陌生男子丢过来一声短促的嗤笑“作为一个军医,你应该知道被困的时候带着枪伤是多麻烦的一件事情。”
      JOHN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开口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然而回答他的几乎是一长串令人目瞪口呆的词句“知道什么?你是军医?或者你带着枪伤?WELL,鉴于现在飘散在空气中的铁锈味我能分析出你在流血而且出血量有些令人担忧,顺便你的那些绷带根本没止住多少血。你和我说话却只是转动头颅,那么说明你无法行动,这有两个可能,第一你被东西压着,而这会引起的大多数只有内出血,那么只可能是第二个你在战场上先受了枪伤。至于为什么你是个军医,我想问问你那件沾满消毒水味道的外套就能立即明白。”男人顿了顿,小声嘟囔了几句“这很简单,我在伦敦几乎每天都能遇上这么单调的分析。我还能知道你热爱杜松子酒,从刚刚开始你的呼吸量是之前的两倍,你有很高的军衔,你的徽章在你外套前面总是磕在一起,你的沙漠靴大了点,它移动的声音太拖沓了,当然也可能你的左脚有点坡,你是吗?”
      JOHN被这一长串奇妙的解释迷住了,这简直太过神奇,他很想找出一个错误来反驳男人,但是他全部说中了并且该死的有理有据,他在这黑暗中静静观察了他一段时间就好像已经了解了自己很久一样,这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JOHN犹豫地清了清嗓子,他觉得自己的痛觉神经被这奇妙的演绎分散了许多,陌生男人奇怪的快节奏和带着跳跃音符感的吐字讲说。他朝后靠向石壁,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这简直太棒了!That was amazing!”
      男人发出一声奇怪的抽气。“通常人不会这么说。”
      JOHN好奇道“他们会说什么?”
      “piss off.”
      话音刚落两个男人几乎同时笑起来,JOHN很快停下照看自己被扯痛的伤口。
      “JOHN WATSON。”
      “SHERLOCK HOLMES.”他们交换了名字然后就像两个老朋友那样交谈。
      “说真的,你真的很擅长这些?”
      “擅长?哈,了解一个人通常只需要一小时,这是多么的无趣,boring。”
      "为什么没人觉得这很天才?我觉得它们很不错,那些推理。"
      "叫演绎法,我发明的,顺便说一句我的职业是个咨询侦探,然而人们不喜欢我是因为不喜欢我把真相说出来,他们宁愿选择那些蹩脚的敷衍的一戳就破的谎言,啊,我讨厌谎言。"
      JOHN在SHERLOCK戏剧性的抱怨声里停下来,花几分钟思考了所有与自己有交流的生物,他想起伦敦干净清冷的街道,川流有序的出租车,女性高跟鞋的踢踏声。低靡的负重感在脑中酝酿生成,而这些中断在SHERLOCK低哑的兀自笑声中。
      “所以,你一定也喜欢在伦敦的街道奔跑的感觉吧。”
      JOHN已经不再费力去理解男人是如何得知的了,他放任自己在奔跑的幻想里迷失了一会儿,他的童年几乎都是在这样的剧烈运动中度过的,汗水的味道,肌肉酸软的痛感,奔跑在大街小巷寻找什么又或者躲避什么。
      “让我猜猜,不幸的童年,JOHN,所以你是为了功勋来的?”SHERLOCK的语调忽然变得有些锋利,JOHN眯着眼睛努力压下那些横亘在眼睛里的回忆,他觉得被冒犯了,却不觉得生气,奇异的,他突然觉得有种被看透的真实感,不需要厚重的面具,不需要伪装,那感觉甚至是前所未有轻松的。
      “不。”他放低声音“不是为了功勋,也不是什么该死的正义邪恶,或者什么国家荣誉,只是”他叹息“只是为了战场而已。”
      沉默在两人间流淌了一会儿,SHERLOCK咳了几声,转移了话题。
      “WELL,你还好么?”
      “有点冷。”
      “你在发烧。”
      “也许,感染该对此负责。”
      “我恐怕你需要一点睡眠。”
      “少许。”
      “鉴于我是完好的,我会负责叫醒你。”SHERLOCK傲慢地昂头说道,这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低哑,而JOHN却抓住了句子里奇怪的部分。
      “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好奇地问他。
      "WHAT?"被问到的人似乎很不理解。
      "你瞧,我是说你为什么来这儿,如果我是为了战场的话。"
      SHERLOCK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咕噜,JOHN从那里面找到一丝挫败,然后男人极不情愿地开口回答他“我在找一把剑鞘,一把能藏住锋利的剑鞘。”
      JOHN眨眨眼睛,他完全没法理解男人究竟是否在意指什么,于是他干巴巴地开口:“OK,所以你是个冒险家?”
      “别蠢了,我可不是喜欢冒险的那种家伙,我只需要CASE.犯罪CASE.CASE明白吗?”
      “OK,got it.”JOHN能听见SHERLOCK向后在石板上轻碰颅骨的声响。
      “大冒险家SHELOCK,啊哈”
      “闭嘴!”
      "你一定喜欢考古。"
      "闭嘴!不,我不喜欢。"
      "苹果派呢?"
      "事实上我不认为这和前问有什么关系。"
      JOHN控制不住大笑着瘫倒在地上,既为了男人滑稽的语气,也为了这种出乎意料的回答,即使这使他的伤口很不好受。他支起完好的那一只胳膊,朝着石壁靠上去,耳边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他能分辨出那是SHERLOCK努力靠近的声音。他感受到男人费力地避开细碎的石块,然而那些空隙根本不够他钻过来,他听见男人费力地朝自己伸出手来。
      “手。”极其简单的指令。
      “这里。”JOHN把自己的左手递出去,触及几根修长的手指,然后便被一把牢牢地握住。
      “好的,就这么握着吧。”
      JOHN贴着隔开两人的碎石,如同擂鼓般的心跳渐渐平息下来。几乎只用了几秒钟,他闭上眼,下一刻便陷入沉沉的梦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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