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迷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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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余些许缝隙的窗户隔绝了部分喧嚣的蝉鸣，运作规律的空调间隔着发出冷气输送的轻响，伴着偶尔有人走动的细碎脚步声。
午后的图书馆通常无比静谧，安逸得让人起了睡意。
在桌上伏了许久的少年，趴着的姿势略微倾向一边。随着时钟转动慢慢滑落到一定程度，蓦地惊醒，便伸手抓了抓乱发，换了个姿势，继续在梦中流连。
被玻璃柔化的光芒蔓延，划出明暗的光影，暖融的惬意。
突然，脑袋一沉。
少年不解地探手，触到的是略为坚硬的扁长方体。
“……诶？”一把抓下不知何时放至他头上的东西，少年蓦地坐起——
黑色硬皮笔记本。
他见过无数次。
“柳前辈……”下意识地开口，略大的音量在安静的图书馆中显得无比突兀。
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的人没有回头，略转了角度，朝他所在的方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嘁。”切原不屑地扭头，终是没有做声。
于书架间穿梭了片刻，柳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放下手中的书，伸手拿过切原面前的笔记本，摊开。
切原已经对柳的笔记本没有兴趣——他曾看过多次，但十有八九没看懂。探了探头，转而研究起柳借的书来。
有两部是英文版本，从他匮乏的单词中，仅能辨认出“数据“发展”“剖析”之类的字样。而内容，他没有翻开看的动力。
最下面的一本，终于是他可以看全的书名。
《世界史的交替》。
“……”根本明白不了的书名。
将那本书抽出，看了简介似乎是从辩证的角度划阶段的阐释历史发展的异同。
翻开，书中引用了大量的史料作为论证的基础。或许是为了保证用词的准确度，引用的内容多是原文，粗略估计，除英文为主的语言之外，剩下的一部分涉及了十多种语言。
“……”这东西前辈真的看得懂么。
果然——
也不能指望自己能明白前辈看的书。
艺术节快到了，几乎所有策划任务都让学生会长那极端偷懒的家伙交给了柳。
切原有些气闷，睡觉的场所从图书馆移到了音乐教室，时常有单人或者乐队在此排练，伶仃或吵杂的乐声令人烦闷地无法睡得安稳。
醒来的时候，惯性地会望向柳所在的方位。
有些迷蒙的视线不甚清晰。视野中的人似乎无论他何时醒来都维持着同个姿势与神情，所处的环境如何，仿佛永远不会对他产生影响。
切原依旧维持着趴着的姿势，没有起身去看看柳究竟策划了什么的想法。
——虽然，由于策划书是上交学生会的，计划越简洁明了越好，除了布局设定，他定是能看懂的，但没有想看的欲望。
这种让前辈忙得不行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再次转醒的时候，排练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抬眼看了下窗外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醒了？”察觉到他的动作，柳朝他的方向望来。
“嗯。”应了一声，又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真是吵死了。”隐约记起自己在迷糊中听见一首钢琴曲，弹奏者似乎是个女生，但丝毫没有给切原美好的音乐感受。“真是，连首钢琴曲都没有柳生前辈弹得好听。”
“是么。”
切原所在的地方离钢琴很近，柳收拾好东西，向他走来的时候拐了个弯，在钢琴前站定，微俯下身，手自琴键上拂过，蓦地按下，进行了一场短暂的单手弹奏。
舒缓的旋律，音调间轻微的强弱变幻，流畅地自指下逸出。
切原张了张嘴，有些惊异，“……柳前辈，会弹钢琴？”
“不会。”柳回过身来，神色平静地截断他的猜想。“曾听柳生弹过罢了。”
“……”切原无言。
听过便可简单地弹奏出片段。或许得承认柳前辈的脑细胞的确和自己长得不一样= =。
艺术节的最后一天，切原没有在学校看表演，而是去了柳生所在的学校。
此次的活动策划是片区内的学校联盟。
联盟的学校建校日都相距不远，以联校间的主创校的建校日期为准举行的大型联校学园祭。有几所建校日期相隔较远的则定为临时艺术节。
活动期间，各所联校可以相互串门，加强交流。
为了兼顾部分既想待在本校又想去邻校观看节目的人，活动日期还是略微错开了一两天。而切原去柳生学校的那天则是他所在的学校活动的最后一天。
柳没有陪他前来。
记得几日前他提起艺术节，嘟哝着“无聊死了”“为什么策划都推给前辈”之类的抱怨，柳只是平淡地回了一句“我只负责规划”。
言下之意是实施什么的与自己无关么。
但事到临头，还是被学生会长无良地扣下，理由是若干的“最后一天，成败在此一举”“拜托柳君了，留下来监场吧”……
无奈会长是个女生，切原不好太过出言不逊，而柳最终也答应了，无论如何气闷，切原也没有再抱怨。
柳详细叮嘱了所需乘坐的车辆和沿途标志性的建筑。
没有画地图，再如何详细的地图对切原而言也不过白纸一张。
奇迹般地，切原顺利到达了柳生所在的学校。
柳生和仁王一起迎接的他。
显然仁王对他可以顺利到达也很惊异，打趣了几声他都没有回话。直到仁王问到他为何孤身一人才简单解释了一下。
“我们的军师大人无论何时都是如此之忙——”明显地揶揄语气。
切原不太想回话，但碍于这两只是相熟的前辈，不得不开口——
“雅治。”柳生恰在此时出声，并示意仁王将手摊开来。
省去应对的说辞，切原这才发现仁王的衣袖有些过长。
柳生将袖子往上叠起一些，直至完全露出手掌。“一会不是还画画么。”但其实是肯定的语气。
虽然只是做为交换生，仍被物尽其用地拉去出节目。
“没想到这么懒的仁王前辈——”刚想趁机打击回去，却见仁王朝他微微挑眉，笑意盎然。“……”吞回去。
柳前辈柳前辈柳前辈。
在心中默念，奈何那人并不在场。
柳生把他带到会场，沿途各个系布置的摊位花样百出，目不暇接。
C大的节目不可谓不精彩，但对于艺术细胞屈指可数的切原来说，依旧味同嚼蜡。除了中间认真听了下柳生弹奏的钢琴曲，并得出“无论是形象还是演奏都优于他人”的结论。
对比无论哪个学校，一旦表演节目就一定得化妆，着正装的人而言，单着白衬衣的柳生实在是好过许多。
——或许是潜移默化致使他的审美一直未变。
于是，他想起那人左手抱着资料，微微□□，手自钢琴上拂过，音符便从他指尖飞散而出的傍晚。
柳生的弹奏结束，切原便退出了会场。
离会场不远的地方，被以女生居多的人群团团围住的摊位，不难辨认出那显眼的银发。
从那些或被捧在怀中，或被扬起，抑或是还被固定在画架上的纸可以看出，大多是一些人物的Q版画像和寥寥数笔的风景图。
在切原看来，画得是极好的，也很符合仁王的作风——根本无法想象那个看起来如此懒散的前辈会正经作画嘛。
切原看了一会，不是很感兴趣地走开。
独自行走在人生地不熟的学校，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待切原发现身边已无摊位时，便清楚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至于吧。”不甚有底气的呢喃。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站在原地，陌生的校园，根本无法有任何定位。
手机响起的时候，他几乎是蓦地惊醒般，迅速接起。
“切原，你在哪？”一样的简洁明了，但这是柳生的声音。
“柳生前辈……”
切原断断续续地描述了许久，在挂断电话前，柳生说着“等一会。”
有点像平日柳的叮嘱。
但当看见寻来的人时，不是没有惊讶的。
“……柳前辈？！”
“有些匆忙，忘了带手机。”柳只是回了这么一句。
切原这才后知后觉地想着：难怪，柳生前辈怎会有我的号码。
如同是他的路痴在网球部曝光后，迟疑了许久终于打电话给部长，却被幸村将“领回迷路小孩”的任务交给了柳，然后是他们偶尔会组成双打出场比赛，拥有了柳的手机号后，这样的习惯便延续了下来。
迷路时一个电话，就会有熟悉的人将他领回去。
如此熟稔的，习以为常的场景。
将迷路的小孩带回来之后，并没有多少相处的时间，很快就被C大的学生会成员拐了去。
切原孤身一人被仁王拽去参加莫名其妙的游戏。
报完名后，看着手中被分到的陌生姓名切原才想起兴师问罪，“仁王前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游戏。”仁王回答得相当言简意赅。
切原低首望着手中的纸条无比抑郁。太容易联想了……太容易联想到配对惩罚之类的游戏了= =。
联想很快便被事实证明。
主持者叫着未收到纸条的另一半人去抽取游戏内容。当所有人都拿到纸条后，先前的人便可根据纸条上的名字寻找对象，然后实行另一人手上的游戏内容。
有不少人抽到的是“KISS”，现场哀号一片。
多数配对者多不相熟或完全不认识，甚至有很多是同性配对。还有更喜感的情侣被拆散的局面，几人对峙着，冷战气团袅袅升起。
切原再次低首望着自己手中纸条写着的名字。
……看起来像是女生。
但重点根本不是对方是男是女吧。
切原几欲抓狂，但当柳生将写有“柳莲二”的纸条递给他时，一切都变得相当简单。
毋庸置疑，柳的报名完全的仁王代劳，该人完全不知有此事，更勿提抽取游戏内容。两人均是外校来客，竟也无人来催，成功逃过一劫。
“Puri。”仁王不知何时走到切原身侧，熟稔地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游戏还没结束哟。”
切原保持警惕地回视。
仁王伸手拿过切原手中的纸条，摊开时有些意外，像是没想到真有如此巧合。
将纸条递回，仁王摊了摊手，一副照顾学弟的宽容样。“我们私下解决吧。”略微思索，仁王开口道，“最简单的问题，赤也什么时候遇见柳的？”
“加入网球部的时候。”回答得毫不迟疑。
立海大的网球部部长没有那么容易窥见，最初的入部申请全是柳在处理。
“是嘛。”仁王难得没有再追问，抬手指了指某个方向，“柳说，该回去了哦。”
顺着仁王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望见柳正站在不远处。
“仁王前辈再见。”丢下这么一句，切原转身就跑。跑了几步，回过头道，“替我和柳生前辈道别。”然后便再无停顿地奔到柳的身侧。
在仁王的视线中，他看见不远处的柳似是惯性地伸手揉了揉切原的头发，然后两人并肩离去。
但是谁的记忆曾出现了偏差。
若干年前的开学第一天，切原在偌大的校园中转悠得晕头转向。
当视野中出现了第一个人影，便立即上前求助。
人以群分的磁场无比强大，路遇的恰好是迷路的路痴教师一人。
为人师表的路痴君含糊其辞许久，再次路过一无辜人士。
“柳君，柳君。”忙不迭地打招呼，显然，此学生在教师中的知名度甚高。三言两语将险些揭穿其路痴本质的烫手山芋交待出去，该教师逃之夭夭。
沉默的少年仅是负责带路，切原试了几次都没搭上话。
末了，对方打量着他，用“期待再见。”做为告别词。
不久后，加入网球部的切原接连遭遇了几场惨败。而曾经打败他的少年走至一旁，翻开笔记本，在“再遇100%”旁划了个预测正确的标记。
过往被湮没在时间的洪流里，但在过后的无数次，切原都曾想，在迷途中，路遇这么个人，是何其之幸。
—END。—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迷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