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小雨细细

1、缘起

　　初秋，天阴沉沉的，还飘着细细小雨，这却丝毫也不妨碍城中最大的酒楼——满庭芳的生意。时至中午，客人越发多了起来，忙的店小二是脚不沾地。这时东边的雅间里传来一个醉熏熏的声音：“拿酒来，小二快拿酒来！”接着便是一阵杯盘碎裂的声音。小二呆了呆，知道又有客人在发酒疯，急忙冲进雅间，只见满地狼籍，那客人已有七八分醉，犹抱着酒坛不肯放手。小二仔细一瞧，这人却是城中富商翟家的公子——翟蒙。这翟蒙家境殷实，自小锦衣玉食，整日与一班知己好友吟风弄月，品诗斗酒，却也过的风流快活。只近几年那些好友或成家立业或为官作宰，来往的机会渐少，翟蒙心中常常郁闷。今日又不知为了何事，竟至愁容满面跑到满庭芳来喝酒买醉。“翟公子”，小二陪着十二分的小心，“您醉了，可不能再喝了！”那翟蒙苦笑道：“醉？若真醉了倒好了，一醉解千愁啊！”小二道：“不知公子为何事烦恼？”翟蒙叹了口气道：“我心中郁郁，已非一日两日，你莫多话，快去拿酒来！”小二道：“公子莫愁，听闻那东海深处有一忘忧岛，岛上四季如春，欢歌笑语终年不断，想来是个快乐的去处。反正公子闲来无事，何不去访上一访？或可稍解公子烦闷。”忘忧岛？确是未曾听过，改日倒要去瞧瞧。”翟蒙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扶着小二的肩头道：“得，我不在你这闹了，也该回家看看了。”说罢，扔下酒钱竟自出了酒楼。

　　外面冷风一吹，翟蒙酒意醒了大半，匆匆往家赶去。翟父常年经商在外，平日家中只有翟蒙母子并几个家丁仆妇度日，也倒相安无事。翟蒙向母亲请了安便坐下陪着说话。翟母道：“蒙儿你又去喝酒了！你年纪也已不小，也该为将来打算打算，家中虽然富裕，但你整天无事却也不是长久之计！”翟蒙应道：“我原说要随父亲出外经商，也长些见识，可母亲又万般不舍。”翟母笑道：“我的儿，我统共就只你一个孩儿，你若也外出，家中更无人陪我说话了。不如及早定下一门亲事，我也安心。”翟蒙一听，讪讪的道：“母亲又说这话，媒人之言如何信得，况我目下意不在此。”翟母急道：“你那些同窗大都已娶妻生子，你原也该早些安定下来，为娘不愿勉强你，竟拖至今日。”翟蒙忖了忖道：“母亲若真想我安定下来也不难，须答应让我外出游历一年。待我回来自然一切听凭母亲安排。”翟母暗想：与其让他整日游手好闲，喝酒惹事，倒不如放他出去长长见识，回来后也可安心成家。遂向翟蒙道：“也罢，就随你去吧，只准去一年，回来可要听娘的！”翟蒙喜道：“既如此，我这就去打点行装！”翟母嗔道：“瞧你急的”，又转头对丫鬟暖玉道：“去收拾一下蒙儿的随身衣物，再去问问管家看该带些什么。”暖玉答应自去安排。

　　翟蒙心情大悦，又陪翟母聊了会家常，便回到房中。他见暖玉正细细打点自己的过冬衣物，过去笑道：“不用准备这么多，一来路上麻烦，再者说不定我过年就回来了，倒是该多带些盘缠！”暖玉嗔道：“我还不知道少爷么，这回可是得了明令出去的，说是一年，还不知几时才知道回来！到时候只怕连暖玉也忘了。”这暖玉生的娇憨可爱，自小被卖进翟家，甚得翟母欢心。翟蒙笑道：“我是那种人么？归期虽定不准，家里头的人可是一个不敢忘！等我回来定然给你带一堆礼物，说吧，想要什么？”暖玉听他说到自己也是他的家里人，心中甚是欢喜，忙道：“暖玉什么都不要，只求少爷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了！”说罢面上一红，急忙背过身去。翟蒙微微一笑，只作不见。

　　只因翟蒙是头回出远门，翟母细细吩咐，直忙了四五天，竟准备了两大箱的物品。早起，小厮叫了马车来，翟蒙道：“我这回出门竟是办货来了，哪里用得了这许多！”翟母道：“你这是头回出门，娘实在是放心不下。可要事事小心，常写家书回来才是。”一面又让一个忠厚可靠的小厮叫福生的跟去，好一阵千叮万嘱，翟蒙一一应了，与福生上了车。直待马车走远，暖玉才扶着翟母回屋。

　　马车缓缓走了两盏茶的时间才出了城，福生问道：“少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翟蒙道：“往东，去忘忧岛！”福生道：“我可没听说过这地方，景致好的地方这么多，何必要去那里？”翟蒙看着车外，“听闻那里是个快乐的去处，想去看看该如何忘忧。”又回头对福生笑道：“反正总算出来了，去哪里都是逍遥快活，就跟我去找找这个忘忧岛吧！”
　　主仆二人顺着官道一路向东，行了三四天的工夫才到沿海城镇。进了城翟蒙就忙着打听忘忧岛的所在，可人人皆说不知。翟蒙有些沮丧，只好先找了客栈住下。福生道：“定是没有这岛，少爷也不知从哪听了来，还当了真。”翟蒙苦笑：“原本想去访个世外桃源，谁知竟是没有的事。”福生急忙陪笑：“少爷也无须烦恼，我看此处临海不远，明日再去海边打听，或者有人知道。”翟蒙点头道：“是了是了，这岛在东海深处，常人哪里去得，倒是该去问问渔民。”念及此，心中遂安，自去睡下，一宿无话。

　　及至清晨，翟蒙带着福生出门。出城不远便是渔村，海滩上只有几个小孩在玩耍。翟蒙问了几家渔户都没打听到，有些失望，正欲回客栈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渔民却迎上来道：“公子可是要问忘忧岛的去处？”翟蒙喜道：“正是，老伯可是知道？”那渔民捋着胡子笑道：“也怪不得旁人不知道，我也是十年前才去过一次，那里礁石丛生，一般人是不敢去的！公子若是想去我倒是可以带路！”翟蒙道：“好极，多谢老伯！咱们这就走吧！”福生忙道：“少爷！这老伯说那里礁石多，恐有危险，还是不去了吧！”翟蒙暗想：福生忠厚必然不让我去，多废口舌也是无宜，原是我自己想去，倒不如不让他冒这个险，便对福生说：“也罢，我在此处再逛逛，你且先回客栈结账，咱们再去别处。”福生不疑有他，应了边走。翟蒙这边却与那渔民上了船，待福生赶回，那渔船早变成了小黑点。福生直急的跳脚，可众人因都未去过，皆不敢贸然去追。

　　渔船行了一天，快到傍晚时，那渔夫说还有一个时辰便可到了。翟蒙看看四周果然礁石遍布，若不是渔夫经验多，只怕早就船翻人亡，心中却也有些后怕。这时，天边突然乌云滚滚，天色也变黑，海上风浪越来越大，渔夫惊道：“不好，要有大雨！公子千万坐好！”渔船摇晃的越发厉害，翟蒙抓着船身只求快快到岸。大浪打来，翟蒙手一松，竟被卷了出去！头部似被礁石一撞，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