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花深红

9、第9章

　　我睡得很沉，仿佛还做了一个斑澜陆离的怪梦。
　　一会是被猛兽追赶，一会是被人追杀，眼看就要命悬一线，眼前一黑，又到了另一个地方。
　　接着又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人明明是困得不行，身体沉重得无法动弹。
　　可我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知道眼前的梦是因我入睡而做。
　　不是说睡着的人会将自己代入梦中么？
　　我怎么如此清醒？

　　虽然神智好像是清醒的，可是却仍无法从梦中挣脱。
　　无论我怎么努力，就像是被囚困一般，冲不出四周的黑暗。
　　联想起我在宅子里的窘况，我不禁有些悲从心来。
　　那个少女的影子仿佛又在我的四周摇晃。
　　我很想记起这个分明对我十分重要的人，可是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只是徒劳。
　　心中就像塞了无数的棉花，闷得无法呼吸。
　　有滚烫的东西流淌过眼际，顺着太阳穴滑入发中，有些痒。

　　我在流泪么？
　　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怎么可以如此懦弱。
　　我拼命的叫着快些醒来，却毫无作用。
　　突然，有只温柔的手小心的帮我拭去的眼角的湿润。
　　是谁？
　　“辛游，”一个好听的声音轻叹着，“你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最乖，最听话了。”
　　嗯？我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这个声音如此的熟悉，可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温暖的拥抱，让我觉得依恋，母亲的怀抱是不是也是这样？
　　一些尘封在我脑海中的往事又开始一点一点的浮现。
　　在那段不得不放弃寻找小女孩的岁月中，主人对我真是好到没话可说。
　　明明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却像一个父亲一样对我总是事必躬亲，几乎从不假手于人。
　　等我再长大一些，对主人又有了一种亦师亦兄的感觉。
　　两人经常偷偷躲在草丛里打滚，避开四处寻找我们的天阳，暗地里使劲的乐呵，为他遍寻不着我们的心急而得意。

　　那个时候，我从来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对我来说，主人是除了小女孩之外最重要的存在。
　　并且，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儿时那段流浪的时光也在慢慢淡忘。
　　小女孩那渴望的目光，随着她伫立的身影越隔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一个孩子对于太深刻的感情是没有办法完整的记住的。
　　我不得不承认，主人已随着岁月的流逝，成为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人。

　　如果我没有重遇小女孩，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我不知道。
　　在此之前，主人并没有特意让我了解什么是男女之情。
　　但这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何况，在与宅中侍卫们的闲聊中，对此事并非完全不懂。
　　我想，就算不是因为重逢而让我对小女孩的感情发生了质的飞跃，也迟早会有一天由另一个女人来帮我完成生命中最重要的蜕变。

　　那个时候，主人和我并不亲近，他的房中已开始出现各种类型的男孩。
　　清纯的，妖娆的，儒雅的，泼辣的……
　　不论是什么样的男孩，从主人房出来以后，无一例外都臣服在主人的俊美和高超的床技之下。
　　对我来说，这样的主人并不熟悉，甚至，让我觉得害怕。
　　不知道从何时起，从早到晚总和我腻在一起的主人开始神龙见首不见尾。
　　那个执意让我叫他严青哥哥的人，就算在我面前，脸上也不再只出现专属于我的温暖笑容，冷酷和邪肆开始掩饰不住。
　　是不是人长大了，注定都会改变？

　　对飞雨产生的责任感，让我开始变得成熟，甚至开始思考一些遥不可及的未来。
　　我现在还没有能力让她过上安稳的生活，她并不同意我直接迎娶她过门。
　　说到底，我再怎么受主人宠爱，仍旧只是一个家仆的身份。
　　家仆娶亲一定要经过主人的同意。
　　她说，她要离开地下石室，清清白白的嫁给我。
　　原本没心没肺的傻乐开始沉淀，但经常会情不自禁的神游天外，想着在宅子外等着我的她，有的时候甚至会不自觉的微笑。
　　一开始莫名其妙的侍卫们渐渐也心领神会。
　　辛游，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经常有人和我调笑，我但笑不语，不承认也不否认，更多的是羞涩。

　　其实我很想找主人说一说现状，对于感情，我除了新奇和沉迷，更多的是无措。
　　关于娶亲，我也仅仅知道这是相恋的两人所必经之路，对其中需要承担的责任并不了解。
　　我还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我很希望在这种时候能够得到主人的关怀和指导。

　　我鼓起勇气走到主人房前，碰上了从主人房中出来的天阳。
　　我还记得天阳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很肯定的说，辛游，你有心上人了？
　　对于天阳，我不想骗他。
　　他陪着我和主人一起长大，又因年龄比我们稍长，我还尊称他一声天阳哥。
　　长大以后，他和主人走得越来越近，不过皆因公事，无关风月。
　　奇怪的是，主人从来不让我涉及他的组织，就连天阳也对我诸多隐瞒。
　　主人从来不屑做无谓的解释，天阳则告诉我，无论是江湖或是官场都太过黑暗，主人不希望我踏进是非圈内。
　　他们的好意，我明白，更多的是对他们过度保护的无奈。

　　从来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保护，主人也并没有把我放在一个真空的环境里，只不过是尽可能的给我一个自由生长的环境，任我随心所欲。
　　我早已知道主人的营生为何，自己也不是什么一心向善的清教徒。
　　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助主人一臂之力，报答他的养育之恩。
　　他们这样其实并无必要，不过对于他们的好意，我接受。
　　我并不喜欢他们的营生，但是，对于我来说，他们是好人。

　　天阳说，辛游，主人从小收养你，照顾你，对你无微不至，并不是为了等你有一天告诉他你爱上了一个女人，要成家立业。
　　我对天阳的话感到不解，就像我对主人为何收养我，并且待我如亲人一样。
　　这其中的理由，我并不清楚。
　　但我知道，从来没有什么人，是有必要无条件对另一个人付出的。
　　天阳哥，你知道主人为什么要收养我吗？
　　天阳看着我，脸上有着为难。
　　辛游，有些事需要你自己去了解。
　　天阳哥……
　　记住，主人不希望你说或做的事，要是你不小心触犯了，那就最好永远也不要让主人知道。
　　如果你做不到，就要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