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猫尾葵

8、契约

　　黑塔要塞坐落于西斯廷北部，背靠险峻的卡兰山脉，扼守三大北方重镇与帝都幽浮罗的十字路口。
　　苍远而辽阔的云霄，一艘雕饰着黑色龙纹，双翼舒展的魔法船凌风而来，猛烈的气流冲破蒸腾翻涌的云雾，盘旋着降落在其中一座高高的魔法巨塔之上。巨塔连接着城墙，战争时期可由魔法动力驱动，是城池防御体系的重要部分。
　　阿尔法身为西斯廷历史上最年轻的法圣，是公认的魔法天才，但这位天才最近的烦恼越来越严重，大有走火入魔之势。
　　一身白色奥术长袍的阿尔法站在城墙上，一眼就认出作黑色骑士装束的白兰，五年不见，他周身的气势更为内敛，但一派优雅的行动间隐隐显露出的慑人威压却和从前有着微妙的区别。看来血脉觉醒的结果很完美。他大步走上前去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住这个思念了很久的男人:“白兰哥哥！”
　　“阿尔法？”白兰没有预料到第一个见到的人居然是本应远在千里之外的阿尔法，不过还是默契地回拥了一下他单薄的身体。阿尔法僵硬了一下，手指微微颤抖，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以免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令自己后悔的行为。“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根本就不能确定他能否接受男人，别毁了一切。”他默默地警告着自己，笑着说:“欢迎回家。”
　　白兰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在他紧张的小动作上掠过，笑了笑，问:“你不在奥术之塔研究你的禁咒魔法，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幽浮罗变天了，我自然要来助你一臂之力，”阿尔法笑着回答，“凯尔文与军部的接洽十分成功，这几天天天忙得不可开交，所以由我来要塞接你。”
　　“我曾答应过你父亲不会让你涉险，这里不适合你。”
　　“不是有你在吗？”阿尔法满不在乎地道。
　　白兰没有接话，他突然间想起那个总是迷路却偏偏爱惹麻烦的人。世界这么大，我不在你身边时，你会不会走丢？

　　“佐、佐伯，我刚刚才发现……这里的磁场异常，我系统里自带的导航和指南针都用不了了！”
　　“没关系，反正需要的魔植都已经找到了。噩梦森林这么大，走到哪里不是迷路呢。”
　　“混蛋啊身为主角你总要想想办法该怎么出去而不是在那里招猫逗狗吧！”
　　猫？狗？佐伯放走叽哇乱叫的小猫耳兽，起身环顾了下四周，没看出来现在身处的这片林木和刚才经过的有什么不一样。
　　除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挥之不去。一人一猫对视了一眼，继续往前。
　　潘多拉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灰色枯木和废弃的房屋，忍不住用爪子扯了扯佐伯的裤腿，轻声道:“这里好像曾经是个人类村落。噩梦森林里居然有过人类村庄哎。”
　　枯萎的草丛里散落着两个亡者的骷髅和骨骼，旁边是一些奇怪的灼烧痕迹。草木枯黄，魔兽绝迹，只有时时游荡的风在破败的屋脊上发出呜呜的哭声，这里简直就是个被生机遗弃的角落。大概只有视所有活着的生物为其耻辱的死神才会爱上这里。

　　草丛中隐隐发出紫色的冷光，有什么东西在草叶与风声的掩护下迅速推进，两米，一米……佐伯手腕一翻，手中的枯枝迅捷如电，准确地叉住了草丛里的东西，它嘶哑地哀叫了一声，身体里冒出一股黑紫色烟雾。
　　潘多拉凑近一看，惊讶地叫道:“哦，居然是暗影死灵！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小心别把它弄死了，怪不得这里像被死神眷顾过一样！”
　　暗影死灵是一种罕见的暗影生物，只出现在被暗黑力量污染并绝对同化的地区。它们能够吸收周围的生命力转化成自己本身的魔力从而强大自己，与敌人战斗，当它们死后并不会随风而逝，而是成为一个新的污染源，把附近的环境变成一个死亡之地。
　　潘多拉突然停顿下来，轻声道:“感受到空气的异常了吗？好可怕的力量。”佐伯微微皱眉，努力分辨着空气里的变化。
　　废弃的村落深处隐约传来一阵诡异的魔法波动，空气里的黑暗元素像漩涡一样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向村庄深处聚拢。
　　枯叶林外传来一阵愤怒的吼声，似乎在回应着疯狂涌动的元素，猛然间从枯死的林木中探出怪物的头部，紧跟着的是巨人般庞大的躯体。它的脸部五官被一只巨大的黄金巨眼所取代，看起来狰狞可怖。
　　“跟了这么久它终于出来了，”潘多拉提醒道，“小心！”
　　佐伯召出一个小型的时空裂缝，把暗影死灵丢进去，“潘多拉，你先撑十分钟，我先进去了！”说完，少年回身向废弃的村庄深处赶去，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为什么又是我一个人单机？！”

　　村落中心被遗弃的修道院地下室，戴着银色面具的牧师身着火红祭袍，跪倒在画满暗金色符文的血池边虔诚地祈祷着，在他面前的祭台上，挥舞着漆黑之刃的魔神冷漠地俯视着想从它这里得到力量的信教者。紫黑色的碎片与金色权杖被悬空放置在一个特殊的悬浮装置内。随着牧师驱动法阵，碎片逐渐镶入权杖，血池边暗金色的光芒越来越盛。浓郁的黑暗元素之力浪潮般汹涌地聚拢，旋转，腥红的液体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沸腾翻涌起来。
　　牧师睁着血红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血池里的变化，疯狂地大笑起来:“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门，突然间被推开。光线汹涌而至。
　　牧师念动咒语，拔地而起的冰刃瞬间击碎了木制的门板，那里却空无一人。
　　“你太慢了！”少年靠在祭台上悠悠地道。
　　红袍的牧师很快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看来我真是低估惩戒骑士团的那帮蠢货了，居然能派人追踪到这里！不过，无论今天你看到了什么，都不可能有机会把它泄露出去了！”
　　翻涌的血池突然间诡异地安静下来。水波被划开的声音突兀而鲜明，一个□□的男人破出水面，静静地站在血池中央。牧师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他颤抖的声音却泄露了他的激动:“西瑞尔！”
　　西瑞尔？难道说……是那个魔域七君主之一的原罪之王西瑞尔？佐伯又惊又怒:“你疯了吗，居然把这种家伙放出来！”
　　“哈哈哈，只要恶魔的力量能为我所用，即使是西瑞尔又怎样？”
　　西瑞尔突然间抬起头，黑沉沉的眼睛望向声源传来的方向，动了。牧师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这个应自己召唤而来的恶魔，就被他指尖冒出来的一团蓝白色地狱火摧毁了□□，甚至连灵魂都被灼烧得一点不剩。他的高速移动令空气中留下一串残影。
　　当那冰冷而锋利的触感扣住心脏，佐伯瞳孔骤缩。西瑞尔近在咫尺的眼眸深处就像是一团黑暗冰冷的深渊，没有一丝光亮，他困惑地压在少年身上，锋利的指尖划破了柔软的布料，血迹慢慢地洇染开来，他的神色却始终天真如赤裸的婴儿。
　　少年垂下眼帘，突然间微微地笑起来:“滚回你的黑暗之渊去吧，这里不适合你。”随着他的话语，一道银白色的训戒圣光射线般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笼罩了西瑞尔。就在西瑞尔因突如其来的光明魔法而僵硬的瞬间，佐伯的身形已经鬼魅般脱离了光牢，在他的身后，酝酿已久的黑暗之门缓缓洞开，那里，是地狱的尽头。少年优雅的微笑染上了一丝邪气:“再见了。”
　　西瑞尔艰难地站起来，被流放到这个时空的虚弱状态使他无法抵御来自于对立面的光明魔法的侵蚀，洞开的黑暗之门如同一个绝望的深渊，令他模糊地想起那些幽暗而冰冷的漫长世纪……到此为止吧！他模糊地想，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独眼的巨人已经陷入了暴走状态，白色机甲一跃而起，堪堪躲过它的背后一击。
　　身后突如其来的不正常的高温令气流骤然扭曲膨胀，炎热的爆炸气浪将机甲掀出好几米。潘多拉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去，只见刚才的立足之地已经变成了一个硝烟弥漫的深坑，黄金独眼的巨人不幸地正面承受了伤害，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
　　弥漫的硝烟背后，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靠在枯木下，幽幽叹道:“真是暴力的男人呢。”
　　潘多拉狐疑地看着佐伯身边高大的陌生男人，问:“他是谁？”
　　“帮你解决了麻烦的人。”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潘多拉抓狂。“我知道。看。”佐伯拉起西瑞尔的左手背，把上面刻下的和自己瞳孔深处一样的六芒星指给它看。西瑞尔温顺地任他握着。
　　“恶魔的共生契约？”潘多拉前所未有地凝重起来，“和一个恶魔订立这种契约，这严重违反你的审美。”
　　“当然。我是被迫的。”佐伯耸肩，“嘛，算了。先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