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林花一谢

6、第六章

　　威廉担忧地看着她，林晚神色倦怠地回望了过去，过去的那些事情她只能藏在自己的心里，所有的事情她只能一个人承受，那些事情她一个人隐藏了太久，已经不知道该不该对另一个人说，能不能跟另一个人说。
　　林晚倚着墙壁，疲倦地闭了闭眼睛。
　　隔了一会儿，她才下定决心似的说：“威廉，丹朗蒂尼克是你的故乡。可是对我来说，放眼望去都是和我不同种族的人，在这里，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林晚慢慢地抬起眼睛，她直直地看着威廉，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和画里一样，沉静而忧伤，威廉听到她低声问：“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了这么久？”
　　威廉眉头深锁，很明显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威廉听得出来林晚有话要说，威廉安静地等着她说下去。
　　“威廉，我不是来这里游玩的，”林晚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我是逃到这里来的，如果被人发现我在这里，我可能会有麻烦。”
　　威廉万万想不到，他震惊地看着林晚，忽然面露犹豫。
　　林晚知道他在想什么：“威廉，请你相信我，我不是通缉犯，我所以要逃走，是私人恩怨。”
　　威廉这才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我相信你，”威廉刚才震惊中恢复过来，声音都有些不稳，“我当然……相信你，可是……”威廉不敢置信似的摇摇头，林晚听到他低低地叫了一声“天哪”。
　　两人相对无言地站了一会儿，林晚便对威廉提出请求，想让他联系一下这里的负责人，把画给摘下来，不要继续展出了，威廉听了如梦初醒似的，他什么也没说，就匆匆忙忙去找负责人了。
　　林晚找了一个离威廉的画比较远的角落，站在那里等，过了一好会儿，终于看到威廉远远地朝这边走来，威廉越走越近，林晚渐渐看清了他的脸，那不是一张轻松的脸，林晚的心沉了沉，她知道，威廉一定是被拒绝了。
　　果然如此。
　　“这么说，”林晚勉强笑了笑，“这幅画要在这里挂满三天，是吗？”
　　威廉竟然摇了头，他十分愧疚地说：“……他们说，画上午被一个叫做卡尔·金的先生买下了，今天的展出结束之后，画就会被送到他的手里。”
　　“上午就被买下了？”林晚突然有些紧张，“这么快？”
　　威廉低声说：“Anne，对不起。”
　　林晚沉默了一下，现在她心里就跟一团乱麻似的，她不知道该怎么想这次的事情，画已经被买下了——这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不过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单纯，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威廉神色黯然，他顿了一下，又说：“我本来想要这位金先生的联系方式，把画从他手里买回来，可是他们说这是顾客的隐私，他们有责任保密，不能告诉我。”林晚安安静静地听着，也没个动静，威廉有些着急：“我这就回家找我爸爸想办法，你放心，我一定把画从他手里拿回来。”
　　林晚振作了一下，对威廉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
　　“别这么说，”威廉有些颓然，“是我给你惹了麻烦。”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多留无益，白白惹人注目，林晚就提出要走，威廉坚持要开车送她回去，两人一路无话，大概各想各的心事，按照林晚输入的地址，车子一路开到了林晚租住的公寓楼下。
　　林晚道了谢，正要开门下车呢，忽然听到威廉开口：“你不打算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
　　林晚默认。
　　“……你不相信我？”
　　“就目前来说，你大概是我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威廉，你帮不了我。”
　　“你不告诉我，又怎么知道我帮不了你？”
　　威廉眉头轻皱，有点倔强地看着林晚，林晚疲惫地别开目光：“对不起，威廉，我不想说。”
　　“那你的家人怎么办？你躲上一辈子，一辈子不见他们？”威廉说话的时候，看见林晚的眼睛慢慢地蒙上一层淡淡的忧伤。已是黄昏时分，冬天的黄昏来得一向早，夕阳的余晖洒落进来，林晚长长的睫毛在柔软的脸颊上洒下一排密密的阴影。
　　林晚抬起眼，对上威廉的眼睛，忽然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威廉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威廉，”威廉听到林晚轻声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
　　威廉摇下车窗，看着林晚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一栋老旧的公寓楼的拐角处。冬日的寒风呼啦啦地灌进车里，直直地扑到他脸上，让他不由自主地，便打了个寒噤。
　　落日的红霞一点点隐去了，夜色慢慢变浓，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中竟飘起了细密的小雪花，一片片无声地落到地上。
　　威廉忽然就觉得，有些凄凉。
　　他想起来，那个笑容，就是这样，有点凄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