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黄昏里》蓮恩

36、乌云弥漫

　　三十六
　　正已千里迢迢由北边飞了两个小时下来，直奔警\\局，还不见云泽下落，他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在警局里跺步。
　　一个年轻的办事员见他进来，很快蹿到他身旁，一一跟他报告现下的近况。
　　直至午后时分，值班的人员接到搜寻警\\员回报，说一名醉鬼在林子里醒来，发现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倒在那儿，要他们尽快派救护车过去。
　　正已听了也立马通知弟兄带人赶过去探究竟。『两个人』他心里顿时有数：是他了！───而这样的想法也让他突然间没了体力，没了勇气，他甚至没敢接收接下来的所有消息。
　　警\\局里也没人理会正已，接到命令，跨上警\\车，直飙目的地。
　　另一边，救护车接到消息也朝目标奔去。车里勋阳贞观以及市立医院的医生也一并出笼。
　　荒废已久的产业道路，石头、坑洞、七扭八歪，车身蹦蹦跳跳卷起滚滚尘烟。勋阳瞇着眼朝前方扫视。
　　【看到了！】突然有人大喊：【左边，停车……】
　　勋阳转头一望，几乎噘了过去───远远一个男子打横抱着一个红色重物，奋力地朝他们奔来，若不是垂下的一只手在前边晃荡，简直无人可以看出那被抱着的是个人型。
　　勋阳医院里打滚多年，见过生死无数，这样的情节可说是兵家常事，但此时，只见他一副初次见血的样子，捏紧着拳头，死瞅着前方的『红色重物』。
　　【后边儿还有一个。】
　　车身一停，横抱『重物』的人对着迎面而来的人大吼。勋阳贞观飞快地冲下车朝前奔去时，意外地发现来人竟是久违了的晴风叔叔！不过现下实在没功夫让他多想。那人面色凝重，浑身沾染着『红色重物』的血。
　　身后跟着抬担架随护人员，救护车也紧急倒车，所有人员都已杵预备状态之时，山里搜救人员也及时赶到，一窝蜂吵热了一向寂静的山林。
　　当『血物』一下被放上担架之时，勋阳脸上的惊恐像暴风雨前的乌云，形成了一团黑───是云泽。
　　他先探试脉搏，心跳，翻开眼皮：【有气儿！】
　　氧气罩扣上面部的同时，输液、输血急救、起架、清洗同时进行，当担架一上车，车身随即启程，呼啸朝市立医院奔去。
　　云泽虽还有气息，勋阳却没放下心，光是这血流已达极限，深入右胸的一刀伤口还不确定是否伤及肺部，加之被鞭策的体无完肤……凶手是下了灭口的决心。

　　＊＊＊
　　正已绷紧了神经等待云泽的消息。时间一分一秒地折腾，直让他激动难安。这会儿人已找到的消息传来，反而让他像个泄了气的充气\\娃儿，得被人勉强搀扶着，才能站起来。
　　弟兄们在得知云哥和小张已经找到的消息之后，一窝蜂冲到了警\\局外，因为他们也同时接到了大哥『失神』的消息。大伙私下直嘀咕：【不可能的。】【把大哥一爷们儿说得跟小言情似的。】【这倒底是……】
　　但事实确实是───正已失魂落魄瘫坐椅子上，沉着脸不发一语，眼尖的弟兄一眼窥到大哥眼中闪的泪光，无助弥漫全身，与习惯看见的硬邦邦汉子相差甚远，大伙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大哥，咱到医院等去。】
　　兄弟们一左一右，把正已的手臂架他们肩上，一步一步上了出租车；一步一步下了出租车；再一步一步地步入医院急诊室等候。

　　＊＊＊
　　人命关天，加上北边某位『重要人物』还特别下了关照，救护车奔驰的前方，每隔五百公尺就有一辆警\\车开道，四五辆车打头儿，冲往医院的路畅行无阻，而守在急诊室外的医生团也紧急待命。
　　明明只有十几分钟，却像等了千年之久，终于远处响起催命的警笛声，正已按耐着跳出口的心脏，颤抖撑起身，呜呜的警笛声、刺耳的救护声在到达门口之后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开关车门的碰撞声以及夹杂人群急呼的吆喊声，正已急欲往前探视，忽然见救护车门敞开后担架拉出的血红色物体，微退半步，以手护住胸口：【那……那是什么？】
　　重物推出，医生围绕两侧，呼啸似地往急诊室里推，没给正已看清的机会。
　　拿出纸巾，正已不断地揉眼睛。弟兄们知道大哥哭了，有些不可思议，出言安慰：【大哥，云哥没事儿你晓得不，他那是血染了衣服看起来恐怖罢了。】
　　正已心疼的厉害，极力压抑哽咽声，却挨不住眼泪泄洪似地流出来。弟兄们使劲儿搀扶着他。
　　众兄弟这才明白了真相似的，一时有些鼻酸。他们一生流浪居无定所，多少生离死别见多了，却头一回见到如此真心的爱情，而且还是个同性爷们儿爱情。
　　他们沉默地站在大哥身旁，挤满了急诊室墙角及门外边儿，没人想离开，想到他们那头儿小张，虽没见到浑身是血的模样，但也被打得不醒人事。这会儿众人倒是心念一至，全杵医院里不走了，非等到医生给个交待不可。
　　漫长等待，护士见一票人全窝在这儿，恼火地发了话：
　　【先生，这病患手术出来之后会直接送加护病房，你们到厅里去等，那儿能看得见他，这儿是急诊室别挡道儿。】
　　正已倏地回过神，想到对方说的『手术出来』这几个字觉得很是安慰，点了点头便朝家属等候区里走去。
　　【那个，别全进去，你们人数多，留一部份外边儿候着。】护士又说。
　　顺着护士的手示，正已回过头看见这一屋的弟兄，似乎到此刻他才发现他们似的，对他们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这儿我一个人就行了。】说完，摸出裤袋里的皮夹，看也不看地拿出一迭钱，他说：【大伙去吃点东西，喝点热汤什么的，都折腾一天了。】
　　边儿上的一个弟兄一听，谢了大哥，接过钱，对着几个人叽哩咕噜了几句，又搀扶着正已朝等候厅去了。
　　正已见身旁仍旧跟着五六个人，也懒得再说啥了。
　　弟兄们看起来又粗鲁又野蛮，跟山寨土匪没啥两样，但察言观色，贴心啥地也不输女人，正已落坐没多久，就有人捧着几杯热咖啡来了：【大哥，你喝点暖暖身，等待是需要精神的。】
　　正已接过咖啡，喝了一口，身体顿时感觉舒缓点。
　　就这样，捧着咖啡，等到暮色，等到天黑，没等到手术室门敞开，却等到了云泽的父亲的电话。